曾有一个小男孩向着天空之中吐了一口唾液,但是他发现怎么都没有落下来.........
他是火之帝国那号称精锐之师的赤血军中的一名普通士卒;
入伍十年,勤勤勉勉的他终究用两根金条换了一个兵长的虚职,现在的他虽不是平民所羡慕的贵族,但也可勉力维护家人们的周全;
退伍之后的他被派遣至这名为'天际城'的都城担任巡卫的职责;
在这偏远的都城,只要多带上一只眼睛不去招惹那些贵人,只要提及那赤血军的名号,倒足以让那些瑟瑟发抖的平民们主动献上常例;
他本意不想行这鱼肉乡里的蛮横行为,只是见同僚们拿得丰厚,也不免有几分眼红;
家中的婆姨又催得要紧,整天在自己耳边吹着枕头风,有了心思的他便也开始伸手;
他还清晰地记得第一次收常例时候的场景,他惯常来到那家面馆吃面,老板素来与自己相识,每次来吃面他都会吩咐店中伙计多加上一勺料子;
他本来是不欲开口,但他向来熟悉这位老板胆小怕事的性格,便笃定他会息事宁人;
他便旁敲侧击地暗示了几句,他看见了那位熟悉的老板立刻收敛那随和的笑容,呆呆地愣了片刻的他便机械地重复了几句
“如此也对,如此也对,如此也对,倒是小人疏忽了”
老板便嘱托店中伙计拿了几贯刀币塞到他军服的兜中,那唯唯诺诺的表情竟让他的心中多了几分暗喜;
他无奈地摇摇头,便索性连面钱也不想付了,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那老板也没有出声,只是他以后的面里再也没有那一勺多出的料子了,虽然他再也没有付过面钱;
回到家中的他将今日的战利品交付给自己的婆姨,那婆姨便做贼心虚般地吹灭了那摇曳的烛火;
两人只借着那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在这黑灯瞎火中细数着这摆上一个月的摊车也赚不回来的刀币,两人竟兴奋地一夜未眠;
食髓知味的他便开始变本加厉地收受常例;
起初的他还会好言好语地劝诫,后来实在没了耐心与这些点头哈腰的贩夫们纠缠,一言不合便大发雷霆地掀了那些贩夫们的摊车,他曾经扬言在如此地界若是不缴纳常例,便要他们好看;
曾经那个有隙于同僚的他不知不觉已经完美地融入到他们之中,他已经面目全非。
这一切事端的转折皆来自于一位新来的巡卫,年轻气盛的他自是不知晓这些老滑头之间的默契,他破坏了巡卫彼此之间不收各家常例的那约定俗成的规则;
世上本没有那么多的巧合,所有连串的事件前后必定有一个因果;那在这城中左右逢源的他家婆姨自是生意兴隆,所以那个年轻巡卫便找上了他家婆姨的摊车;
那平时蛮横的婆姨自是不肯交纳常例,言辞之间又泛着狠劲,那位年轻巡卫自是动了气;
他当巡卫本就是为了来作威作福,一怒之下便动了手,狠狠地掌掴了他家的婆姨一顿;
那脸高高肿起来的婆姨便回家向他告了状,哭喊着让他狠狠修理那个毛头小子一顿;
只是飞扬跋扈的他没有想到这一层关系,既然这个小子在得知自己的名号以后还能如此明目张胆地动手,背后自是有着很深的背景,在太岁头上动土的他于是被一卷任书卸了职;
赋闲在家的他只得跟着自家的婆姨出去摆摊,只是被扒了那一层虎皮的他自是再也无法作威作福;
那些平时声称可以拔刀相助的同僚们一个个也像饿极了的恶狼一般狠狠地扑了上来,都想从他的身上咬下一大块肥肉;
他们肆无忌惮地笑着,笑着这个落魄的同僚现今的惨状;那些曾经被他蹂躏在脚底下的平民们也窃窃嘲笑着,因这些骑在他们作威作福的家伙们终于少了一个;
感觉到眼内红热的他便向着那些曾经的同僚们狠狠地扑了过去,那些慌乱的同僚们便拔出锐利的刀剑指向他,争斗之间他感觉自己的腹部被一把锐利的武器洞穿了;
他重重地倒下,倒在血泊之中的他只能看见那漆黑的一片天空;
他能听得见婆姨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和求救声,还有那些置他自己于这般境地却毫无歉疚感的同僚们的啐骂声
“狗东西”
他苦涩地笑着,他知道再也不会有面店老板那般的人会对自己伸出那只援助之手,因为是他亲手将这些人的手脚砍断。
他感觉面部有点潮湿,是下雨了,还是某人的眼泪,但他有个更荒诞的想法,他觉得是自己幼年时吐得那口唾沫最终还是落回到自己的脸上了。
正如一个老兵对他的妻子所说的那句“快告诉我是一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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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三通驿馆也不过是夜幕刚刚低垂,那星罗棋布般散落在天际城邦四百多条街道上的墨绿色夜光石便泛滥出那微弱的光圈,与那初上塔顶的冰心溅射出的银冷月光儿交相辉映,在街角酣睡的醉汉衣襟上镀上一层乳白色的薄膜。
天际城夜不闭户的商铺篝火用料都是价格极为昂贵的炭烧'龙息炭';
这种名贵炭烧原料便只在每年春秋之际才得以量产,再须得经过技法精湛的匠人炼制才能产出如此色泽鲜明,纹理清晰的品种,这种愈炒愈烈的炭烧基本上是有价无市。
这三种灯火便将整个天际城映照得摇摇曳曳,让陷入这座城邦的旅人和吟游诗人们沉浸在分不清天上人间的眩晕感之中无法自拔。
鲁西少年一行漫步在天际城坊市最为喧闹的的缪萨尔街道之上,这条全长达到八公里的街道享誉整个特斯拉行省,甚至被帝国户部官吏乐观地称为'通往英雄王吉尔伽美什黄金宝库的钥匙'。
缪萨尔街道之上最喧嚣的场所便是那彩旗飘飘的红人馆和大开门户的的通文馆。
与有信口要价的赏金猎人们所操控的三通驿馆不同,完全由罗网卫操控的通文馆每一条消息都是明码标价;
这些需用罗网卫那一条条廉价的生命换取来的密卷与文案便被掩埋在暗无天日的密室中,直到这些带着编号的机要被不知名的买主拍下之后,这些浸染在这些羊皮卷轴上的血迹才得以风干,只是它那忘却姓名只留下代号的主人便永久逝去了。
这些被帝国罗网卫灌输了君国思想的战争遗孤们在死去的时候是什么也留不下,因为唯一能代表他们身份的代号也在他们死去的那一刻被下一个继承者继承。
在这刀戈未休的世道,反而最不缺的便是那些孤儿;
罗网卫便在帝国表面那欣欣向荣的繁华景象下残酷地运行着,千百年一如既往的运行,只要帝国的野心没有休止的那一日,这个情报机构便不会终结。
军部对于夜勤的纪律倒也不苛刻,常有执勤的巡逻的兵士便乘着岗哨的换防间隙去那摊车拿上一大块干肉,再舀上一两斤浊酒,便在那半夜冷风凌冽的城墙上摇上了六壬骰,那粗鄙的叫骂声飘荡在这灯红酒绿的都城城郭外围,整个都城充斥着其乐融融的景象。
对于帝国兵士而言,这身虎皮便是他们行伍生涯所谋求的全部,在这个富贵不仁的世道中,若不是刀俎便为鱼肉。
在缪萨尔街道上,那些颇具盛名的奢华服饰店铺便早已打烊,因这些奢华服饰所依附的主顾群体便是那些贵族,但贵族们出于自身安全的顾虑便会在夜晚隐匿了他们的踪迹。
只是无论何等世道之上,那些无孔不入的商人们总是能够嗅到铜臭的气味;譬如那纵横五大国近千年之久的普兰特家族,他们的外戚赛切尔妇人便创立了平民服饰'奈德丽'。
因迈吉大陆的人们自古便有一个共识,服饰本来便是专门为贵族所设计,平民只须要自己缝补衣衫便可;
因饭食都难以填饱的贱民们又有何本钱去购买华服呢?
但位高权重的赛切尔妇人反其道而行之,因她看懂了这个世道的人需要的不是三餐饱食的满足感,他们需要得从来都是那虚无缥缈的存在感与高高在上感;
无论是一无所有的贱民或者端着架子不肯放下的落魄贵族,这样的人从来不是少数;
尽管他们还是屈辱地被那些贵族们将头颅踩在地上,但他们在看见穿戴在自己身上那标榜着奈德丽标志的服饰时,他们的内心屈辱感便会一扫而空,因奈德丽在因迈吉大陆语言中其本意便为与众不同的人;
在某个时间来到某个地点,便会有一种油然而生的莫名熟悉感,这便是缘分的到来;
在鲁西少年一行踏入那挂着小巧暗红的桃心形木牌'奈德丽'店铺的那一刻,那时间的齿轮便再一次转动起来,关于他和她的故事便不由分说的开始了;
在鲁西一行进入这座店铺的那刻起,一位披着乌黑的长发,眨着俏皮大眼睛的高挑少女便挂着甜美的笑容迎了过来,穿着别致女仆装的曼妙少女微微作揖
“各位大人,请告诉吾辈你们的需求,吾辈便可以根据大人们的需求给出相应的推荐”
在见到这位女子的那一刻起,敏感的斯米尔便眉头一皱,因他不知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偶然的巧合,这位女子竟与以前相识的一位姐姐有七八分神似。
只是斯米尔找不到任何脉络,他只能暂且相信这仅是个巧合
“汝叫什么名字?”
见到这位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的少年如此冰冷的表情,这位女子便凑近了几步恭敬地作揖
“大人,小女子名叫茯苓;若是吾辈有招待失礼之处,还请大人谅解”
斯米尔似闻到这位少女身上若有若无的清香沁到了自己的鼻尖之中,一向老成的斯米尔难得红了脸
“那倒不是,只是见汝辈与旧人有几分相似,便想确认一番。现在想来,你们两人确实只是相貌有几分相似罢了”
这种话倒是有几分敷衍的意味,见过了各种搭讪的伎俩之后,这种说辞倒不显得高明;
那高挑少女茯苓便用那双白皙的柔荑遮掩住银白的牙齿偷笑,她俏皮地调笑道
“小女子斗胆,能否请问大人尊名”
茯苓言辞虽用词拘谨,但眉目之间却瞧不见半分惧意,想来这也是一位胆大妄为,无拘无束的烂漫女子。
斯米尔被这个伶俐的少女调笑的话语打趣,只觉脸颊烧得更厉害
“如此,汝称呼吾为斯米尔即可;本也没什么身份的隔阂,也无需张口闭口称呼大人”
见到斯米尔如此年纪便一脸老成的故作姿态,茯苓对于这个写满故事的少年愈发好奇。
正当茯苓与鲁西他们聊得熟络的时候,几位穿戴着织工锦绣的白色元师长袍的鲜衣少年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他们便是这缪萨尔街道之上横行霸道的贵族之后;
少女茯苓便脸色一变,将鲁西他们护到身后,挤出几丝笑容迎了上去
“几位大人造访可有何贵干?”
几人为首的那位少年元师也不过二八年纪,只是他那华贵的锦服之上镌刻着标志着贵族的纹章;
鲁西少年倒是不陌生那三线编织的飞鸢纹章,这应是天际城城主古拉加斯城主的外戚;
那飞鸢少年若不是浪荡神色太重,倒也是一翩翩公子,只是出身贵胄的他在看到茯苓的那一刻起,那片刻不移的晦涩目光便将他那贪婪的本性暴露无遗,他带着猥亵的目光打量着这个可意的女子
“茯苓姐姐,吾辈寻求你都这般久了,你怎么还不懂我的心思?”
见这飞鸢少年笑容如此轻浮,天真浪漫的茯苓便连那一丝笑意也伪装不了,她脸色变得煞白
“米歇尔大人,请汝辈自重”
飞鸢少年自知耐心有限,便连最起码的欲望都懒得遮掩,索性撕下了那张面具
“自重,吾辈都想领教一下如何自重”
其余几人也在茯苓窈窕的凹凸有致的身材上来回逡巡着,快活地发出一阵浪荡的笑声。
飞鸢少年的速度突然加快,在茯苓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便握住茯苓纤细的手腕轻轻摩挲起来,嘴中还恶俗地作出响声
“如此细腻的一双巧手呀,确实与红人馆中的那些庸脂俗粉不可同日而语,令人叹为观止呀”
反应过来的茯苓挣扎着想要摆脱这位无良少年的桎梏,只是徒增那手腕上的红痕,一时之间只能任他轻薄。
茯苓眼神无助地望向那个板着脸的中年经历,只是事不关己,即便有着这般年纪女儿的这位中年经历还是选择了冷漠地无视。
茯苓觉得整个世界崩塌,她屈辱地闭上自己的眼睛,一滴晶莹的泪水沿着白皙的皮肤滴落那冰冷的地板之上。
茯苓突然感觉自己的手部力道一轻,便听见一阵‘唉哟’的惨烈痛叫声。
原是斯米尔出手了,他的背影就这样笔直地立在那眼眸中流转着光韵的茯苓面前;
亦如多年前那位男孩义无反顾地立于某位女孩子的面前,只是此刻他们的影子便合二为一
“吾辈平生纵有力气,便决不会让他人伤你分毫”
这是他最为憧憬的马尔福大师所写下的一句话
“吾辈平生纵有力气,便不会让他人伤你分毫;吾辈平生只要践行,定不叫世间没了善心”
飞鸢少年年鬼哭狼嚎一阵反而怒极而笑
“你们几人便只是眼睁睁看着而已吗?”
目瞪口呆的剩余几人才反应过来,一拥而上将这位飞鸢少年搀扶起来。
飞鸢少年用颤巍巍的手背拭去嘴角的血渍,他的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汝辈若是识趣便俯首认罪,不然在这城中我定能叫你生不如死”
只是茯苓轮不上顾虑这飞鸢少年的威胁,那小子便被鲁西少年那带着气旋的拳头再次击飞出去,这次那飞鸢少年在地上伏了好半天才爬了起来;
感觉那满腔怒火已经喷薄而出的飞鸢少年经过身边少年的提点才认出了风头正盛的鲁西少年‘’
他那阴鸷的眼神仔细地打量了鲁西少年一眼,他知道今天便要在阴沟里翻船。
飞鸢少年米歇尔心有余悸地摸了摸两个肿胀的腮帮,便恨恨地将鲁西几个人的样子记刻在了心里,他忿忿的对着那几人怒吼
“我们走”
斯米尔突然用力地按住米歇尔的肩膀
“停步,你必须求得这位茯苓小姐的宽恕后方能离开”
米歇尔眼神中泛着冰冷的凶光,他不可置信地质问道
“小子,你确定要如此这般欺人太甚吗?”
茯苓以为这位少年是在逞少年意气,便焦急地拉着他的衣角劝说道
“斯米尔,这件事便这样了解吧,在如此世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斯米尔没有转过身,但茯苓能听到斯米尔那坚决的语气,他的眼中该是怎样的光景
“若是平民冒犯了贵族便可以被贵族处以冒犯罪,随贵族肆意妄为的处罚;但是贵族行了过错,便不应该受到他们应有的处罚吗?”
“这世道,便是隐忍的人太多了,所以敢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下来,但若是我斯米尔不愿意,便是那高高在上的元王又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