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贵人曾经如此说过“这世间最刻骨铭心的惩治并非将他人斩尽杀绝,而是让他人亲眼目睹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这位少年出生于一个富裕的商人之家;
他的母上是一位温婉贤良的女子,父上则是彬彬有礼的儒雅商人,天生便气度不凡的父上远不像其它那些沾染铜臭味的商人那般张口闭口都是钱财;
这郎才女貌的两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倒是羡煞那一众旁人;
少年见母上总是蹙眉,因母上是个才华横溢的女子;
只是在这个无才便是德的世道之中,思得多了反而会扰了自己的心绪,可叹母上即便年纪轻轻那一头青丝之上还是染上了几根白发;
寻常一日,少年与母上坐于那乘舆之中,途经那萧条的街道,便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跪在那车舆必经之路上苦苦哀求;
驱车的车夫便欲挥鞭驱赶,但母上温和地呵止了这位粗鲁的汉子;
这是一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邋遢少年,面黄肌瘦的他浑身都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母上没有流露出丝毫嫌弃的神情,她拉起那个拘束的孩子的手嘘寒问暖,这才得知原是这孩子的妹妹染上重病,没有办法的这个孩子才出此下策,他只乞求哪位贵人能够垂怜,伸出援手救救他妹妹的性命;
母上便吩咐车夫掏出了一大贯布币递予这位少年,并嘱托他好生照顾自己的妹妹;
那个面有愧色的少年痛哭流涕地感谢了这位典雅的妇人,便拿着那贯布币行远了;
少年不欲多言,因他已经记不清这是母上第几次受骗。
但她似乎从未看穿过这些信口雌黄的孩子们所编造的谎言,哪怕那是如泡沫般一触即破;
母上总是对自己如是说道
“若是在这个世道连孩子都学得作伪了,那又岂能去怪罪那些懵懂的孩子们呢?大家都是可怜的人罢了”
母上有几日繁忙得很,少年并不知道一向简单的母亲所忙得究竟所为何事,但他能笃定母亲如此竭力去做得必定是对他人有所裨益的事情;
直到几日后,几个面目狰狞的官差闯入了他的家中,那些狞笑着的帝国鹰犬们便高高地端坐在大堂之上,他们趾高气扬地质问着母上身处何处;
少年并不知晓这些恶人所为那般,只是瞧见那些官差身上那象征着罗网卫的纹章,便知这群来势汹汹的疯狗们必定是要咬人;
少年有一股不祥的预感,他匆忙地奔跑到母上的房间,不由分说便拉上母上让她逃离;
只是父上出现了,他便那般不做声地杵在门口,一向和善的他此刻却绷着一张严苛的脸,他仿佛没有看见那一脸不可置信的少年,只管对着母上冰冷地说道
“你,现在哪里都不能去”
母上只是浅笑,便朝着父上摇了摇头
“夫君大可放心,妾身原本便哪里也没打算去,只是劳烦夫君可否去外面静候上一阵,妾身与吾儿有些私密话要说。”
父上便转过身去,对门房外的两个奴仆吩咐了两句便毫不挽留地离开了;
少年紧紧地抱住母上哭个不停,因为他预感到这一次也许再也见不到母上了;
母上温和地浅笑了几酌,轻轻地替他拭去了脸上的泪痕
“九九久,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吗?人生活在世上啊,它的过程本就像一趟漫长但是会有终点的旅程,家人便是有幸共乘同一辆车舆之上的旅人;”
“只是哪怕是朝夕相处的家人,他们每个人的目的地也都是不同的;所以时间到了,有些人就必须先下车了,因为他们的终点站到了”
“真的对不起,母上这次也必须下车了,因为母上的终点站到了;”
“就如同你的外祖母那般,她也曾从母上所乘的那辆车上下车了;但吾儿你要记住,人类便是这样一代代传承下来的族群,所以你要答应母上,你一定要学会自己坚强”
瞧着母上伸出来的勾指,九九久哭得泪眼婆娑,这已经是多少年前的幼稚把戏了!!!
但九九久还是认真地勾出了手指,因为他不想母上在临近终点站还惦记着在车上落下点东西;
母上笑靥如花,仿若那最纯洁的那一朵最纯洁的牡丹花;
母亲化上了那最浓烈的妆,仿若芳华正茂的她第一次踏入这个庭院之时,她瞧见了那个玉树临风的男人正于那垂柳之下来回踱步,她巧笑嫣然,因为她知道他正等着她。
母上勉力地一步步走着,九九久便牵着她的手,边走边哭着;
因他知道母亲那胭脂之中混在着这世间最无药可解的剧毒,母上或许早已预料到了这般的结局;
母上终究还是死在了那个陪伴她身边十年之久的男人怀中,弥留之际的她想要轻轻地抚摸这个男人温柔的面颊,亦如多年以前他那宽敞的大手轻柔地抚摸自己羞红的脸颊那般
“这一路陪妾身走来真是苦了你了。只是这一次妾身不能信守承诺,只能陪夫君走到这里了;只是妾身相信你一定会好好培养吾儿的。他是个聪明的孩子,总有一天会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即使那位他最爱的女子如此落寞地逝去了,他还是客套地与那些可恨可杀的罗网卫们虚与委蛇;
正是如此,九九久才知道竟是他亲手将母亲出卖给那些罗网卫;
九九久红着眼便想要与这个男人同归于尽,却被那个男人一个掌掴拍响了那不切实际的妄想
“如果想要报仇的话,便让自己变强一点吧。不要只会像个废物那般伏在地上痛哭流涕”
九九久被关进了黑屋三日,点水未进的他想了很多。
这世界上的人满嘴都是谎言,陌生的人会利用你的善意骗取钱财,深爱的人会利用你的深情换取平安,这世间唯一值得相信的人便只有自己;
便是那一日,来自影子世界的小九诞生了;
.......................
见到步步紧逼上来的鲁西少年,飞鸢少年米歇尔便慌忙地朝着外面大喊一声
“九九久,你还不前来助我”
一位一脸慵懒的扎着凤梨头的少年便踱步进了这家奈德丽店铺,这位满脸都堆砌着桀骜不驯的少年应该便是米歇尔口中的九九久。
九九久少年蜷曲着手指拭去那黏着在眼角的泪渍,睡眼惺忪地说道
“你应该知道我的规矩吧!既然打搅了我的美梦,汝辈便要想好该怎么补偿我呢?”。
久在天际城作威作福的米歇尔自是对于少年九九久这种蔑视的态度忿忿不平,只是敌众我寡,况且他还要仰仗这位疯子的恐怖实力,米歇尔便选择了暂时忍气吞声
“九九久,你可别忘了你们家族的生意日后还要诸多仰仗我姨父的帮衬。”
听出米歇尔言谈间的威胁,那位如同孤狼一般的少年九九久始终没有开口,似在计较什么得失。
米歇尔自认抓到九九久的痛觉,嘴角便不由露出一丝嗤笑,任你这匹特立独行的孤狼如何肆意妄为,在只手通天的权势面前依旧要乖乖地收敛起你的獠牙。
九九久倏然用鹰隼般的眼睛直直的锁视住米歇尔,这瞬息之间完全来不及反应,九九久那速度极快的冲拳便已重重地冲撞在米歇尔的脸上;
无论米歇尔怎么权衡利弊,他都绝对想不到这个疯子竟然会突然朝着自己出手,而且是不留余地的致命一击。
扑得只是一拳,正打在鼻子上,便打得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却便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
九九久睥睨着那围拢在人事不省的米歇尔身旁瑟瑟发抖的剩余几人,他冷笑一声
“若是他能醒过来,便告诉他这是他打搅我的美梦应该付出的代价;更何况,”
九九久的眼神一紧
“吾辈最忌讳地便是旁人在我的听力范围内提及那个家族的只言片语”
九九久做了一个快滚的手势,如蒙大赦的几人便抬着人事不省的米歇尔赶紧逃离这块是非之地;
九九久那阴鸷的眼神从鲁西少年他们身上一蹴而就,最后还是流转回鲁西少年的身上;
从不会相信任何人便是这位少年的处世哲学,所以这位孤傲的少年语气从不挟带任何感情因素
“喂,汝辈便是那位打败慕容剑仙的那个少年吗?”
鲁西忌惮地凝视着这个动机不纯的精干少年
“打败一词愧不敢当,只是慕容阁下谦让而已”
只是那片刻之间的接触,鲁西少年对于这位九九久的性情便有三两分的了解;
九九久与慕容剑仙的性情诚如深不可测,只是两人又迥然不同;
慕容剑仙便像变化多端的云漂,尔辈无法凭空捏造他那随风漂浮的形态;这位九九久少年便似那风云变幻的气候,地舆师们虽无法预测它的走向,却能凭借空气的湿度等诸多因素清晰地预知到。
倦意上涌的少年九九久抻手作了一个长长地呵欠“这倒是难得的真话”
如同滑破乌黑的霾云的那一道闪电,九九久那双漆黑到灵魂深处的眼眸倏然散射出冷冽的目光,这与他对米歇尔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感受到一芒凛冽杀气的斯米尔挡在了鲁西少年一行的面前,他与这位九九久争锋相对
“阁下此举是何用意?莫不是真的以为吾辈会惧了阁下?”
倒映在九九久那漆黑眸子深处的影像中从未停留住任何人的身影,因他的目标从来只有那一个人
“既然不是惧了吾辈,怎生在这里啰啰嗦嗦,平生扰了吾辈的兴致”
话不投机便无须再过多言半句,笃定为九九久寻衅的斯米尔便一道悬气术的加速踩着一道冲拳向着少年九九久的脸部重重砸去。
少年九九久脸上依旧挂着那冷漠的睥睨表情,在感受到那带着猛烈罡风向着自己砸来的拳头也没有丝毫慌乱,立在原地的他只是在呢喃着某些唇语。
距离少年九九久最近的鲁西能清楚地听见少年九九久如同呓语一般的自言自语“三,二,一.....”
在斯米尔的拳头距离少年九九久脸颊只有咫尺之遥的时机,斯米尔的动作却戏剧性地戛然而止,那道冲拳再也无从推进。
茯苓担忧地瞧了一眼斯米尔那被蔓延伸长的影子
“斯米尔,你感觉到什么异样了吗?”
斯米尔忌惮地看着那冷漠地立在原地的九九久
“吾辈大概是中了那个小子的门道,吾能感觉到身体像被什么东西桎梏住了,完全动弹不得”
话音刚落,斯米尔便倏然机械地转过身来,出人意料地向着鲁西挥拳过来;
鲁西少年的反应很快,双手结印12符印的悬气术极限地规避了斯米尔突如其来的反戈一击。
斯米尔不可置信地试图挣扎,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失去了自己的控制
“这小子怕是象限境的能力者,只是吾辈暂时没有想透他的能力”
受到敏锐的斯米尔的启发,反应过来的鲁西低头望向斯米尔那被悄然拉得几倍长的影子,他的影子正被九九久的影子蔓延出的几根黑色的影丝束缚住。
疑窦的鲁西看到九九久的影子正挥着虚无的黑手似在与自己作揖,莫非这位少年的影子还有自己的意识吗?
九九久满脸愉悦地享用着斯米尔和鲁西自相残杀的戏码,手里还很快速地结印,那便是操纵影子的符印吗?
九九久的影子俨然是这片黑暗世界的王者,他用自己手里的影丝掌管着来到这片无边无际世界的所有来客。
鲁西分明看见九九久的影子对着斯米尔的影子咧着嘴笑着,它很惬意地凭着手中的影丝随心所欲地操纵着斯米尔的一举一动,以及,它对于自己影子赤裸裸的觊觎。
随机应变的鲁西少年便将一件宽大元师长袍的披风遮盖住斯米尔的全部身形,使他不会暴露在光亮之下产生影子;
鲁西少年便可以看见那束缚在斯米尔影子身上的影丝迅速退散,斯米尔那重重挥下的拳头便突然勒止,斯米尔少年重新掌控了自由;
暴跳如雷的斯米尔便挥动着拳头准备向九九久还击,只是低头看见九九久的影子正挥舞着几根影丝似在对着自己龇牙咧嘴,均衡之下便只能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九九久轻蔑的瞧了斯米尔一眼,斯米尔拳头便捏得生硬的疼痛,只是最终还是没有挥出,他咬着牙无奈地收了回去。
这便是实力的差距吗?
一种名叫不甘心的种子便在斯米尔的心里生根发芽。
茯苓只是默默守护在一旁关注着这个刚刚认识的少年,心中却想不出何等话语来安慰这位少年。
见到鲁西少年挺身而出,九九久终可以将目标转移回这位猎物的身上
九九久瞧见影子被披风遮掩得严严实实的鲁西少年,便带着一丝轻蔑的笑容
”接下来便是汝辈,吾辈倒是想瞧瞧红榜超新代三甲的实力如何?”
九九久的影子接到九九久的指令便不断的拉伸,带着隐藏在黑暗世界的诡异笑容操纵着影丝愉悦地向着鲁西进击;
追逐之间,只见影丝便缠住不断跃动的鲁西少年那披风的一角影子,鲁西能感受到披风在被剧烈地抖动着。
这种象限境的能力竟连物体的影子都能操纵吗?
鲁西灵巧地转身放开那条披风向后腾跃,便再次拉开与九九久影子之间的距离。
九九久影子见自己的攻击扑了空,不满地向着鲁西的影子咧嘴笑着,便操纵着影丝再次向鲁西扑了过来。
鲁西又是一个漂亮的后空腾跃再次拉开与九九久影子的距离,但手里却有条不紊地快速结印,一个12手印的悬气术被很快地结印出来。
鲁西的速度再次加快,再次扑空的九九久的影子被鲁西三番五次的戏弄招惹得有点烦躁,便伏回在九九久的身旁似在嘀咕紧要的嘱托。
九九久用他那并不逊色的结印速度也很快地结印12手印的悬气术,这时似呲着嘴笑的影子才心满意足地再次加快速度向着鲁西的影子追击过来。
在九九久的影子距离鲁西只有咫尺之遥,张牙舞爪地挥动着影丝便要连接上鲁西影子的时候,鲁西却倏然停顿下来;
九九久的影子愣了片刻,欣喜若狂地张牙舞爪便要染指自己觊觎已久的影子。
九九久的影子却恼怒地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前进一步,因自己不断延伸的身体在悄然之中已经环绕打出好几个死结。
鲁西对着作茧自缚的九九久的影子望了一眼,对于这个隐藏在黑暗之中的生灵愤愤不平的恨意视而不见
“正如吾辈所猜测那般,你的身体还是能够被影子世界的东西所束缚?”
隔岸过火的九九久拍了拍手掌赞由衷地赞叹道“果然有趣”
听见主人对于眼前这位应该成为口中之食的猎物的赞赏,九九久的影子不满地嘟囔着嘴。
九九久双手捏了一个手印,原本九九久的影子的体型在急剧缩小,那原本环环相扣的死结也随着九九久的符印迅速地消解。
重新得到自由的九九久的影子恼羞成怒地向着再次扑了过去,但被九九久严厉地喝止
“住手,小九”。
影子小九悻悻地停下将要缠绕住鲁西影子的影丝,恋恋不舍的回头望了一眼,才折回到九九久的身边无精打采地匍匐着。
九九久含有深意地瞧了一眼鲁西,不带一丝感情的说道“德利学院再会了。”
紧紧追随在九九久身后的影子小九回头向鲁西似诡异地笑了一声,便随着九九久消失于那黑暗的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