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桀私下里调查并未惊动任何人,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就等今晚林邑给个结果了。
但许是病痛愈来愈烈的缘故,连邹玄也束手无策了,只能暂时靠药物维持着他病态的身体,至于何时归去,也看老天的意愿了吧。
邹玄正在药房内调着药,身后忽然响起了很轻的脚步声,他行医多年耳聪目明,自然明了来者何人,手上动作不停,语气淡薄:“七皇子。”
林初珩目光落在他手上研磨的药剂上,眼底闪过一抹惋惜:“邹大夫明知已回天乏术,为何还要专研这些东西?”
“七皇子不懂医,医者仁心,明知无力,但轻易放弃病者,老邹做不到。况且,老邹进来,也不只是单单为你办事。”
林初珩低低吟笑,上前攀住他的肩膀,“我说老邹,难道你当初肯答应本王,不是因为这宫里的药材名贵,想捞点出去?”
邹玄尴尬地低咳一声:“七皇子莫把老邹想的如此势力!”
“得得得,邹大夫行医多年济世救人心思纯正。”林初珩不再打趣儿,将目光移到他手上的药材上,眸色黯了黯:“老邹,父皇还有救吗?”
邹玄推开他的手,整了整衣服,一脸严肃地道:“皇上的病已经沉积了一年了,若是早半年老邹还有办法,但此刻已病入膏肓,除非……”说到这里,他犹豫了。
林初珩心下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除非去找白岩族族长?”
邹玄迟疑地点了点头:“但这根本不可能,且不说白岩族族长愿不愿意把解药交出来,就算交出来了,再赶回来也来不及了。”
林初珩无奈地扶额:“就说这个时代半吊子,给哥来辆飞机不就ok了。”
邹玄听着他莫名其妙的话,一脸不解:“七皇子在说什么?”
“没啥。”林初珩摆了摆手,忽而问道:“若是赶得及,父皇还能撑多久?”
邹玄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七皇子当真打算救?此次扳倒三皇子势力,太子已不是您的对手,皇上一薨,您就是皇上了。”
林初珩丝毫没有犹豫地道:“废话,当然要救,老子可不是那种弑君上位之人,何况这个位置,我也不怎么稀罕。”
邹玄闻言由衷地敬佩:“七皇子如此孝心,皇上要是知道了,定会十分欣慰的。”
林初珩指尖捻起点点白色药粉,缓缓道:“那老头应该是个好人,这几年在他的治理下,夏国国泰民安,经济实力增长不少,换成我不一定能比他做得好,既然还有能力,就不应该被病症阻隔,况且……”
况且我并非这个时代之人,所思所想皆与这个时代之人相差甚远,若强行以自己的观念灌输给一方百姓,不知会产生什么后果。
林初珩沉默了一下,道:“况且还有救,可以去试一试。”
邹玄捋了捋花白的胡子,道:“至多一月,老邹的药方只能暂缓最后的侵蚀,若一月后,七皇子不能将解药带回,皇上就会归天了。”
“好,本王一定回来。”
……
这已是第五子了,林兮予吃的第五子,本是一场败局,却硬生生地被她打破了,沉静的眸子没有骄傲、没有自满,只有越来越认真的神色。
尉迟樱向来从容平静,此刻却不由得惊讶起来。
林兮予猜的不错,这本是一场必输之局,只是为了能顺理成章地囚住她,无论她怎么挣扎,最后的结果都会如他所想的一致。
但此刻似乎没有那么简单,他好像小看了坐在他面前的这个女子。
又是一白子被吃掉,林兮予思量间已将又一子落下,忽然淡淡地说道:“公子可会信守诺言?”
尉迟樱淡淡地笑道:“兮儿果然谋略过人,既然我的计谋已被你识破,那么这棋局,已没了意义。”
林兮予执棋的手不由得一滞,她最害怕的结果出现了,她并不怕输给他,相反,她有很大的把握赢,但赢归赢,这尉迟樱不一定就会放她走。
此刻他话一出,她便知道自己今日所有的脑力都白费了,还白白给了对手一个了解自己的机会。
“我以为公子是君子,想来是让我失望了。”林兮予的眼里闪过一抹不甘,心里有些恼火,于是语气也不善起来。
尉迟樱似乎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有丝毫怒气,绝世的容颜依旧有着淡淡的笑,那是足以令天下女子都为之情迷的容貌。
又吃下一子,林兮予却放下了棋子,她从不是半途而废之人,但眼下这盘棋已经失去了意义,她便也没了兴致。考试考好了还能在同学面前得意一下,她就算赢了,在他面前得意,她也会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因为这个男人太过可怕,仿佛能看穿她的心里。这是令她恐怖的。
她站起身来,似有些赌气地说道:“我饿了。”
尉迟樱亦站起来,想牵过她的手,被林兮予不动声色地躲开了,往房中而去,还未走进,房中便飘来了一阵菜香。
又来了,又是这种感觉,你并没有告诉她你饿了,甚至你自己都不知道你饿了,但他就像编排所有戏剧的编剧一样,你接下来的一举一动,他都能预料。
林兮予没了食欲,虽然那一桌饭菜足以令人垂涎三尺,但在这样的地方,她是真的没有心情吃。
见她面前的碗筷没有动静,尉迟樱竟亲自夹了菜送到她的嘴边,不只是林兮予惊了一下,连一旁的侍女都惊呆了,仿佛见到了什么世间奇景一样。
林兮予别过头,不肯吃,下巴却被轻轻挑起,尉迟樱的脸在她面前放大,永远都是淡得如同清水的笑容:“兮儿难道想要我以嘴相喂?”
眼睛骤然睁大,林兮予差点没把脏话骂出来,她心说你有病吧动不动就要亲人,林初珩还没这么大胆呢,你个登徒子!
但是很快她就不气了,因为没意义,她再怎么气,他也不会放她走的,与其这样,她还不如吃饱喝足,这样才有力气想别的办法。
虽然这家伙老是能看穿她的心思,但她一个现代人,她就不信那些化学物质物理原理他能想的出来。想到这里她忽然记起自己那个保险盒来,不知道有没有被找到,她十分肯定没有人能打开那个盒子,因为他们这些脑残都没玩过魔方,林初珩或许解得出来,但她绝对想不到,那家伙只用了不到一分钟便把她辛苦的设计给破解了,那样的话,她会比被尉迟樱囚禁还要郁闷的。
“兮儿可在想什么难过的事情?”尉迟樱歪着脑袋看她。
林兮予回过神来,拾起自己的筷子吧啦了几口饭,含糊地说:“还挺好吃的,我喜欢……”
尉迟樱将自己的筷子收回去,眼底竟然闪过一抹失望,“好吃就多吃点,这样才有力气逃跑。”
林兮予毫不回避地对他灿烂一笑:“是啊,你真聪明!”
今夜该是个不眠之夜,一抹正弦月高高地悬挂在夜空中,旁边没有星星点缀,显得孤傲而冷清。
林兮予独自坐在床上,看着窗外那一抹月亮,脑海里又回忆出自己那日睡不着,硬生生地将林初珩也吵醒了,他为了哄她睡觉,陪她说了好久的话。其实当时她就挺感动的,只是碍着面子不愿拉下脸来道一声谢谢罢了。还有那一晚,夏侯林枫在窗外偷窥,她就这么窝在他的怀里睡了一晚。
现在想起来小脸还忍不住一阵潮红,但是她真的好贪恋那个怀抱啊,那么温暖,那么安全,仿佛全世界就只剩下了彼此。
她不知道林初珩是出于何种缘由对她这么好,或许出于照顾,或许出于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
会是喜欢吗?
林兮予注视着那一抹似轻舟的弯月,抱紧了膝盖,喃喃出声:“你现在在做什么呢?你是不是觉得我已经死了?我要是回不去,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吧……”
与此同时,在三王府,同一弯明月下,却发生着截然不同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