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放开宋都,看着惊愕的二人,对她们说:“别误会,我们可是生死之交。那次我昏过去,就是她救得我。”
两人当然不以为然,原以为这世间还有个专情的男人,没成想也是善于移情。
宋都又趴在刘协的腿上,睡去了。春花都不乐意看,董婴却也跑过去,趴在刘协的别一边腿上。春花也是生气了,出去划桨去了。
天亮之时,春花也快把船划到岸了。那岸头却又有百十来人,带头的一人身负盔甲,手持一对短枪,大纛上写着一个“袁”字,另一杆旗上写着一个“麴(qū)”字。
春花高兴极了,以为又是地方官员迎驾,急忙进仓去禀报刘协。刘协大惊,叫醒两个美人,自己赶快出仓撩开草帘,一看岸上全是盔甲武士,叫春花赶快调头。春花不解,愣在那里,刘协自己倒桨调过头来。刚调过头,那岸上的箭便射过来了。正好和昨天晚上射的箭对称上了,船倒也平衡了。
春花和刘协拼死的劲儿都用上了,还是不及那员大将率人划大船追赶。
刘协也不跑了,扔下桨,对那员大将喊道:“可是河北麴义将军吗?”
“皇上圣明,正是麴义!”
“与你同来的,可是长公子袁谭吗?”
“回陛下,不是袁谭,是我家二公子袁熙。”
“可以让我见见他吗?”
“不可,公子年少,末将担心吓到公子。”
“袁冀州一定要杀朕吗?”
“恕末将无礼,非杀不可!”
“可以让朕自行了断吗?”
“可以!”麴义解下腰间折铁宝剑,扔给刘协。刘协望长安下跪,拜了三拜;又望洛阳拜了三拜。拔出剑来,突然纵身一跃,跳下水去了。
麴义大怒,他却不会水。一步跳出一丈,到了船上,揪出舱里那两个女子,对水里喊道:“刘协,你若再不上来,我便杀了……”一摸腰间,忘了剑给了刘协了。三个女人都有些力气,使劲儿把他一推,给推下船去了。
船上士兵大惊,却也跳不过去,赶忙进舱里去报袁熙。袁熙大惊,赶忙跑出来。一望水里,已经冒出黑色的血了。
突然,“噗”的一声,刘协一手捉着宝剑,一手提着麴义的头。董婴和宋都赶快把刘协拉上来。刘协仰面朝天躺着,直往外吐水,春花和董婴赶快救他,刚就过来,宋都就扑倒刘协身上,哭他英年早逝,壮志未酬。董婴和春花心领神会,也一起哭了。
董婴捧起麴义的头,扔到大船上,对袁熙说:“二公子,现在皇上也被你们害死了,你们可以走了吧!”
“公子,这刘协虽然年幼,可是却聪明得很呐……”旁边的副将高览劝道。
袁熙想了想,“扑通”一声跪下,全军一见,也都跟着跪下了。袁熙大哭刘协,表明都是其父袁绍的罪过,自己只是奉命办事,求刘协冤魂莫在晚上来取他的性命。诸如此类,说了百遍,将士也都跟着他哭。
宋都就怕刘协听见了,再笑起来,赶快躺在刘协身上,用手捂着刘协的嘴,就那样儿哭。
袁熙眼神儿可好,看得清楚,大怒,但还是按住怒气,对她们说:“你们侍奉陛下,也是辛苦,请把陛下遗体交给我们,让我们将陛下安葬在洛阳吧!”还没等她们回答,又补了一句,“如若尔等不从,就是阻碍陛下遗体安葬,我现在就可立斩尔等!”
宋都冷笑一声,冲着对面袁熙指道:“你父亲不过是一个小妾的儿子,通过过继,才得了四世三公的名望。如今你父暴虐成性,擅立新帝,谋杀天子。你兄袁谭,宅心仁厚,不愿接命;你弟袁尚,不愿背负骂名,诈病推辞;唯有你趋之若鹜,不顾廉耻,以庶出之身,妄图你父亲的高位,这就是不忠不孝;你见你兄弟争位不管,这就是不义;为显无志,搜刮民脂民膏,是为不廉;纳甄氏而不幸,是为不仁;扣高览军资而私吞,是为不公!你这般不忠不义不廉不孝不仁不爱之人,有什么资格护送陛下灵柩?!”
袁熙大惊,不知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勾当,恼羞成怒,刚要声张,却感到脚下一虚,一头栽下河里,让河流冲去了。
宋都大笑,高览也是极其羞愧,回舱里了。却见又闪出一个大将,乃是麴义另一副将韩猛。这韩猛在人后拉好弓箭,闪出人群,一箭射去,直冲刘协而去。一箭射中刘协,往外一直冒血。韩猛大笑,拿出箭来,还想再射,却听见大船驶来之声,赶快带人撤退。
那大船上的,正是何颙、董昭、李儒和赵俨,而这船则是找地方豪强路招借的。和小船接上,四人下到小船,发现船上全是血,大惊,赶快来看。那箭看着是射在刘协的腹上,其实是让宋都用大腿挡住了,那一船的血都是她的,早已昏迷在刘协身上了。
“快,先救宋都……快……”刘协对李儒说。
四人赶快将宋都和刘协抬上船来,把小船收了。董椒给宋都止血包扎了,在身边一直照顾。董昭等人安置好了董婴和春花,又将皇帝迎到船舱中央,谢过自己救驾来迟之罪,又与刘协议事。
刘协坐下,四位大臣也坐下。刘协问他们:“你们可看到其他人了吗?”
赵俨回道:“陛下恕罪,臣等在高陵被鲜卑人袭击,王司徒、蔡太傅和夏大鸿胪全都捐躯了。”
刘协叹息一声,又问:“那於夫罗和轲比能现在在哪儿呢?”
何颙回道:“我们借到了陕县县令的兵,重伤了於夫罗,让他死在回军路上了。呼厨泉和轲比能也都被我等击退,都往华阴退去,估计段老爷子会收拾他们的。”
“这么说,就只剩下魁头的部队了。我们还是要小心啊。”
“陛下勿忧,头魁的十六万大军一路打来,所剩下的不过九万人了,而且劳师远征,我们只需以逸待劳,在函谷关收拾他们!”
“那就好……”刘协安心了许多,“那……荀攸他们现在可还好吗?”
“皇上请恕臣等罪过,众人皆好,但是高将军、侯将军、成将军身受重伤,郝将军为国捐躯,张将军和徐将军夫妻不知去向。”李儒说道。
……
经历了这么多,刘协心里郁闷得很,也是惊魂未定,在自己寝室里卧着。突然想起来宋都为自己挡了一箭,从床上蹦起来,自己披了衣服,去找宋都。
宋都躺在床上,蔫蔫的,精血气儿都没有了,脸色苍白得像骷髅一样。
董椒把汤药奉上,交给刘协,就关上门,在外面候着了。
刘协拿着药,走到床边坐下,吹了吹药,轻轻拍了拍宋都,把她扶起来,给她喂药。
“来,把药喝了,你就能好了。”刘协舀出一勺汤药,朝小嘴儿递过去。
宋都喝了一口,紧皱眉头,都快要哭出来了。“苦!”宋都哭腔儿地对刘协喊着。
“这已经是最小的计量了,你是不是没有吃过苦药啊?”
“自从我三十多年前化成人形的时候哇,就再也没吃过苦了。”
刘协把药放在一旁,问她:“你为什么当初要帮我渡河呢?”
“这是天命,是诸子让我来辅佐你的!”
“不是!我是说天山脚下那次!”
“也许……这就是缘分吧!”宋都用被子捂着泛红脸,转过身去。
“好了,把药喝了,咱们就同生死,共患难了啊。”
刘协一勺一勺地把药送进宋都的嘴里,好久之后才把药喝完。
“真没想到,你身为皇室,还这么会哄人,会照顾人。看来我没看错人!”宋都挽着刘协的胳膊,靠在他的肩上。
“这药喝得多了,也就不苦啦。磨炼受的多了,也就棱角也就少了……”刘协颇伤感地说。
宋都放开刘协,慢慢滑倒刘协的腿上,又趴在那里。
“哎,在船上,你说的那些袁熙的糗事,都是怎么知道的?”刘协问宋都。
宋都笑笑,说:“我好歹也跟着诸子修炼了上百年了,好歹也会些算术,掐指一算就知道了。”宋都瞥眼看看刘协,又说:“原本我不能随便用法术的,否则会受报复。要不是为了救你呀,我也不会用法术的。”
刘协说:“我对不起你呀!我这一辈子,男人女人,欠别人的太多了。除了董白呀,我欠的最多的就是你。”
“陛下,你可不欠我什么。要不是你,我也没机会下凡来玩耍。”
“哼,我看你这箭中得还是不深呐!”
“行了!还不是为了陛下!陛下快出去吧,不然列子要怪我误引陛下荒废朝政了。”宋都有些生气了。
“不开玩笑了,朕想问你,你觉得袁绍那四个儿子怎么样?朕不是误政,朕只是兼听。”
“那好吧。我可以告诉陛下,袁熙就是个不顾国家只图玩乐的纨绔公子;袁尚性格暴戾,不得人心;袁买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以后能继承袁绍之志的,只能是他的长子袁谭。”
刘协点点头,宋都也点点头。
刘协把宋都放下,起身就要走了。走了一半,又返回来,吻了一下宋都的额头,又惹得宋都大羞。
“陛下若是宠我,就送些人间的书籍过来,让我了解一下人间的人情世故吧。”
“那我送些史书和笔记小说给你?”
宋都用辈子捂着半张脸,眨巴着水灵而闪亮的大眼睛,点点头。
刘协走出屋来,交待董椒:“李夫人多照顾下宋都儿,她还未涉事故,还请大嫂多多留意吧。”董椒受宠若惊,下拜领命。
刘协走到船舷另一头,敲敲门,把赵俨叫出来,向赵俨借书。
“陛下,微臣这里有不少儒家典籍,还有些法家经典,不知陛下要哪一类的?”
“不不不,朕就是想借些史籍和小说,给那几位姑娘读一读。”
赵俨愣了一下,说:“臣这儿可没带着《列女传》呀。”
“没事没事,有《史记》就行。”
“陛下,小心吕后之事啊。”
“朕儿没有吕后之事,只有班昭邓绥。有书没有?”
“陛下恕罪。臣这儿只有典籍,那三位可能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