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蓝色的“围墙”内，冬离一次又一次地摔倒在光幕前。自始至终，婆婆从未移动半步，稳如古钟。
无论冬离使用什么战技，他一直没能真正触碰到婆婆的身体，每一次都是无功而返。
“再来。”婆婆掸去衣角沾上的一点尘土，淡淡地说道。
然而这一次，冬离没有再贸然出手，而是向后退了三步，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
婆婆露出一点笑意，心想这小子还不算太笨。
冬离的视觉被黑暗笼罩，但感知力却随着力域延伸出去，隐匿地接近婆婆。失败绝非意外，他必须找出其中的关键点所在，否则只是无谓的挣扎。
在几次三番的对碰中，冬离已经发觉婆婆的力域比自己灵动得多，这究竟是为什么？
他全神贯注地试探，婆婆则坦坦荡荡，毫无遮掩的意图。
于是冬离能够“看见”，在静谧的黑暗中，婆婆的身边铺开了一张大网。
银白色的光线闪烁其上，那是灵晕流经之处。这无形的大网正是力域的象征，在冬离的感知中拟化出形态。
相似的大网也在冬离周身交织展开，层层叠叠如同虫茧。表面看来，两者的力域并无差别，都维持着初醒下境的强度，因此网的疏密程度也是相似的。
冬离心中一动，好像抓住了什么一闪而过的灵感。
“疏密……”他喃喃低语道。
力域是通神者最根本的武器，以身躯为原点，主宰一方空间。在感知中，控制力的强弱与网的疏密程度是一体两面的关系。
丝线越细密，力域的强度就越高。相对应的，稀疏处的力量就孱弱得多。比如冬离的这张网，从近到远是由密到疏的，所以越靠近他的地方，力域的控制力就越强大。如果距离不断拉大，冬离的力域就无法维持了。
一般来说，力域的范围取决于通神者的境界，与灵晕数量息息相关。
以往冬离也自己琢磨出了一些驾驭力域的技巧，比如放弃控制力来获得更大的范围。
当他需要借助自然之势施展剑招时，曾不止一次这么做。在那种情况下，力域之网被拉扯到极致，从而能覆盖更大的区域，代价就是丝线间巨大的空隙。
婆婆的力域似乎是不同的，冬离若有所思。
混沌的空间里，她的丝网并不是均匀的，而是像活物一样呼吸起伏，有的地方紧绷，有的地方则相对松弛。
“原来如此……”
冬离目光闪烁，决定实验一次来验证猜测。他再度冲刺，灵晕包裹着拳头，朝着婆婆的方向用力轰去。
别看这一拳声势不大，以冬离如今的修为，全力之下击溃一块砖石是不难的，更别提脆弱的皮肉了。
但是如此凶悍的一击，在接近婆婆身边时却像陷入了泥沼。短暂的停滞后，接着又宛如坠入隧道，连带冬离的身体一起歪斜，狠狠砸在了光幕上。
“婆婆下手真是不留情。”冬离吃痛地摸了摸额头上的大包。
然而他的表情却有些兴奋，因为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迷雾中的真相。
当那一拳砸进婆婆的力域，无形的大网顿时颤动起来，所有的丝线向一处地方汇集，缠绕包裹成最结实的样子，阻挡住冬离的破坏力，阻断他的气势。
下一刻，这些丝线仿佛活了一般，扭动着朝同一个方向拉扯。每当他移动一寸，力域就相应发生变化，始终严丝合缝地包裹他的拳头，不知不觉间破坏了冬离既定的轨迹，使他失去平衡。
冬离心中暗暗震惊，纯粹的力域居然能产生如此精妙的效果，实在匪夷所思。一息之内，婆婆的力域不知变化了多少次，这是真正炉火纯青的技巧，近乎于一门艺术。
过去汤师曾对冬离说过，力域就像身体的延伸。见到婆婆的发挥后，他才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冬离勉强能把力域当作一只大手，能粗糙地挪动，而婆婆则能够调动这只“手”上的每一处关节、每一根经络。其中差距不言自明。
婆婆笑盈盈地看着他，眼神有些欣慰，知道他看出了门道。力域的操纵是肉眼不可见的，因此尤其需要亲身体会与领悟，不是言语能够道破的。
她笑着说道：“再来。”
还是同样的两个字，却多了几分激励之意。
冬离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要想撼动婆婆，首先就要突破她力域的封锁。原来这就是婆婆教给他的第一课。
他的心神更加沉静，细致入微地把握自身力域，尝试着像婆婆那样掌控每一处局部。
冬离再度出手，义无反顾地向着婆婆袭去。他知道这一回还是会失败，但只有在不断的尝试与反思之中，技艺才能臻于纯熟。
要想成为真正的强者，一时的皮肉之苦算得了什么？
冬离抿紧嘴唇，沉默着出拳，无形的大网在身边展开。
今夜，他是织梦之人。
……
……
“城主府那边还没来消息？他们到底有没有准信？”
小矮人坐在最高大的老板椅上，满脸的不耐烦。
他的下属们战战兢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当出头鸟。
一群人面面相觑了半天，最后还是首席秘书硬着头皮开了口。
“老板，您先别急。毕竟是城主府办事，我们也没法掺和进去，只能耐心等候。一旦惊鸿楼把菜单报备上去，我们的人立刻就会知道。”
小矮人哼了一声，不满地说道：“就怕等到消息传出来，一切都来不及了。”
秘书一头的汗，勉强赔笑道：“不至于，不至于。火莲节就在眼前，两三天之内惊鸿楼一定得按规矩办事。我们的人已经就绪，消息一到立刻行动。”
听到这话，小矮人铁青的脸色才缓和了几分。他皱着眉说道：“这一回，你们一定得把事办得漂漂亮亮，我要让惊鸿楼狠狠地摔一跤。”
他扫视一圈在场的人，语气加重了几分，冷声说道：“要是做不到，哼哼……”
低头挨训的人不敢吱声，头埋得更低了。
首席秘书的脸上堆满假笑，心中默念“神恩在上”，暗自痛斥城主府的饭桶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