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遇相知,不必相拥也可知对方爱意。握剑者,唯守护身后之人。持扇者,清扫天下不平事。
拔剑四顾,挥泪是心意。青与梅,斩缘也是缘。
我不忍杀你,废剑斩姻缘。我不忍爱你,离扇震青王。这一世相忘不相望,来世相思也相识。
首辅离世的消息响彻天下,青人悲伤,梅人欢庆。青国文人墨客无不披麻戴孝,家家挂起了白灯笼,街道上听不见欢声笑语,说不出的沉重。
三日守灵,城墙便被刻上了“我梅国之酒,唯大丈夫饮之”的字样,引得青王震怒,大发雷霆间,朝上大臣皆俯身跪拜,无人该抬头语云。
总管曹公公也同样跪拜垂首,心里却想着,若是首辅大人在,定不跪,必述己见于青王。想着这些,公公把头埋得更低了。
城墙边,青王驾临,百姓跪拜,侍卫柱剑而立,好不气派。
此时的青王仍要装作不在意,大笑着说:“好个文人异士的壮举,来人!给孤将这片城墙卸下来,孤要拿回宫里好好观赏。”
侍卫们收剑入鞘,动作声音具一致,正要上前卸下城墙,命泥瓦匠将其补全。突然传来的声音,将他们制止了。
“青老儿,你尽管试试,拿走这字。”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顷刻,白发的儒士站在了青王的面前,侍卫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出错,儒士是凭空出现的。
青王的脸由笑转为狰狞,他用仅儒士与他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已死,还回来作甚?来取孤的项上人头不成?”
感受到了青王的气焰,侍卫同时迈步向前,刀剑出鞘,直逼白发的男子,想要在他靠近青王咫尺间,将其拿下。
扇面缓缓摊开,在空中做了个翻转,四周的气息出现扭曲,扇面向下扣起,侍卫再没有一个站着的,一一双膝跪地,两眼泛白,昏厥过去。
“离”,远处观望的百姓有人认出了这把惊天的扇子。
小肆从青殿离开后,头发便一夜变白,他总觉得心口缺了块什么,只是不知缺的是什么,是人,还是物。
于是,拉人点卯凶神恶煞的肆老爷便辞别了乐乐,收拾行囊,欲离开青国。谁想,到了城门口便见了青王“和颜悦色”拆城墙的画面。
小肆心中的怒火好似没由来的爆发了,他的内心告诉他,这个字不可让他人触碰,碰了有人会不高兴,那个人不高兴了,自己就会不开心。
帝王心性,青王在震惊中恢复的速度远快于常人,他正了正衣冠,看向持扇的白发男子,“这般如此,所为何事?”
“你不快乐,我便高兴。你若得意,我会难过。”小肆讥讽道。
青王的第二批侍卫已经赶到,忽然间有了底气,可悲剧再次重演,同样是一挥,同样是扇面传来的清香,没有侍卫站立着。
“你...你是谁。”青王颤抖着说。
小肆眯了眯眼,“我是青国首辅,第一宰相。”
一国之主遇到危险,禁卫军到来的速度令人乍舌,青王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长呼了一口气,总算撑到这一刻了。反观白发的男子,儒装干净整洁,没有一丝灰尘,看得出有些老旧,此刻却衬得男子熠熠生辉。
“你以为我跌了心境,便杀不了你?!”小肆大喝道。
龙之体如遇强风,竟然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两眼无神,嘴唇颤抖。白发却年轻的儒士翻转着扇子,如凭空出现一般,又凭空消失。
多年后,青梅明三国一统,青国故都城墙上,仍刻着十一个大字,江湖侠客过往者,无不驻足观赏,极致的剑意在字中间穿梭,每年都会有人用梅子酒浇灌,剑意不减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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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名“芽儿”的柔情剑客回到了人情冷漠的故乡,故土在,故人却不见了。梅人这几日都在窃喜,策划密谋攻打大梅的首辅多日前逝世。人人心里想着,日子会好过些了。
可梅人都忘了,是何人杀了首辅,没人记得。
梅国硕果仅存的铁匠铺生意惨淡,精心运营的铁器冷兵尽数被梅大人征收,铁匠铺几乎有上顿没下顿。
饥饿的铁匠打量着路过的每一个行人,以打法无趣的时光,同时靠欣赏别家漂亮媳妇来画饼充饥,时不时还用言语骚扰几句。
一位英气十足的佳人捧着一个包裹,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这引起了铁匠们的注意。天赋最高的一个皱了皱眉,他天生对奇石异宝敏感,本能告诉他,这个女子怀里的东西很珍贵。
眼光毒辣的师兄看出了他的异样,上前拦住了女子,说道:“姑娘,怀里装着什么?”对方明显不想搭理,就想要迈步绕过他。
天赋异禀的铁匠无奈说道:“一把废剑而已,师兄。”师兄的字眼咬的很清晰,很有力度。
听到师弟的话,师兄失望地让开了去路,他知道师弟的感觉不会错,自己也不必为一把废剑百般折腾。
他那知道,他如果迈出那拦住女子去路的第二步,首级能否在自己脖子上都不是自己说的算了。极致的剑意,平常人无法感觉到分毫。
梅国的荒山很多,驳杂而无人命名,百姓取的俗名在人间流传,但也受不到官家的认可。自青国兵临城下,三年来荒山多了许多。
芽儿来到一个小山山脚下,上山时竟然还有青石阶,山腰处立着个坟,碑上写着,“剑侍芽儿之墓”。
“我来将名字还给你,不急,还有些事需要我去做,过些时日我便去寻你。”
“可我总觉得我的心,少了什么,疼得厉害。”
说着女子便落下了眼泪,这座小山于正午时分雷声大作,天晴却惊雷,融雪葬于深林。
葬剑者,命不久矣。
这年深冬,梅国女剑圣于大战中战死,战时无佩剑,空手斩杀青兵千人!
“我到底,忘记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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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上来了个新丫鬟,机灵可爱,八面玲珑,甚得老爷喜爱。过了中秋,老爷亲自为其置办衣裳,要知道下人的衣物定是归下人管,主人家为下人亲自添置,在府上还是头一遭。
“乐乐,你呀,聪明机灵,老爷喜欢得紧。过些时日,老爷就举办宴席,改了你下人的身份,认你作干女儿,好不好呀。”老人家慈眉善目道。
乐乐听后很害羞,“谢谢老爷。”
“还叫个甚老爷。”老人家佯装发怒道。
“干爹~。”
“哎~对了,还没问过,你全名唤作什么?前家主姓个甚?”
小丫鬟想了想,道:“谢乐乐,我叫谢乐乐。”
“干爹可是知道,你是给首辅作丫鬟的。可首辅大人,不姓谢阿?”老爷疑惑问。
明明就调查过自己的底细,老奸巨猾的老东西还要刻意去问,让乐乐觉得心底发寒,可想到自己说自己姓谢,又开心地笑了。
“是了,首辅大人是不姓谢的。但是我的上任老爷是姓谢的,我未曾服侍首辅。”
“哦~,原来如此。上家人对你可还好?”
“不好的,上任老爷家里很穷,扣得很,连糖人都要赊账,不敢白拿的。”乐乐说着,想了想,又说:“比不了您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爷满意地笑了。
你这一世,要好好活着,乐乐。
我为你取名单字“乐”时,是希望你常开心。我观你心性,知你秉性,聪慧之人总能看见许多东西。可唯宽心大度之人,可长生百岁无忧无虑。
切记,寻得人家要懂礼数,有眼力见,能吃苦。另,特意叮嘱你,早日忘记我。无情无义之人,应当早忘却。
再重复一边,我所行之事...
乐乐爱一个发呆,旁的人都不敢靠近,小姑娘张着嘴说着什么,“皆是刀尖跳舞,你若无那机灵劲儿,我给你些银两,找个人家嫁了吧。”
“老爷,我没嫁人。”
“老爷,来世愿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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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扇子不错。借给大爷我可好?将来我做了大官,一定不会亏待你。”奶声奶气的小男孩说道。
白发的中年人衣衫破烂,扇子却不染尘埃,痴痴傻傻地在镇里待了半年之久。忽然恢复了神智,“哦~大官阿。借也可以,但你小子得拜我为师。”
“拜你为师,你会个甚?”稚气的语气说着讥讽的话。
小肆也不恼,这秦月池的梦崩塌在即,这副肉身会将自己剥离出去,便随手撒个因果又如何?
“跟我做学问,八卦,兵法,人心。”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很马屁的话从四岁小儿的嘴里说出,毫无违和感。
“孺子可教也,孺子可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