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当时骆驼鱼三拜九叩,脑袋砸的皮破血流、地面微颤,直叫天胡仙人不知所措。“你莫要谢的早了,我话还未说完,法术是容易施展,这用的引子却是难求。没有引子,我也只能救得了你一时。”
骆驼鱼抬起脑袋道:“仙人只管说,我与人驮货时也受到些照顾,灵药仙草也收下过。当年舍不得吃,现在拿出来救命倒是不浪费。”他从脖子上解开一个口袋,倒出来几支药草递与天胡观瞧。
天胡却是摆摆手道:“到底是你自己的口袋,自个儿在这里面寻吧。我只把其中道理说与你听。两兽拼接,用的移花接木不假,但筋脉不通,灵力也不通,没有引子那奇鱼定然是上不了岸的,更遑论腾云飞走了。想必这泉水里养过通蒂的莲花,才让他有了这样的胆子。”
骆驼不解道:“何谓通蒂的莲花?”。天胡道:“字面意思。两截莲藕伸出的花蒂合成一条、开出一朵,是为通蒂莲花。”骆驼这下便扫了兴致:“我口袋里也没这样的稀罕物。通蒂荷花,那般少有,让他摘了去,我又上那里寻?”
天胡摇了摇头,示意无妨道:“此为药引之一。同根草、双头蛇也是可以的。凡是两物化为一物便能做引子。若是那接走了你后半身的奇鱼让抓回来,他也能当药引。”骆驼苦笑道:“仙人取笑了,得亏他得着了通蒂莲花,不然我夜里就让他当引子吃了。又何来抓他一说。不过仙人一席话,使我茅塞顿开,我这里有一味虫草,不知算不算得两合一物?”说罢,他便递过来一个半截幼虫半截草苗的风干条。
天胡拍手称赞道:“妙哉,妙哉。这便是最好的引子了。虫草两相合,不比同类通生更玄妙?观它的品相,与你这半兽半鱼的姿态倒也相称。”骆驼苦笑道:“仙人真是会安慰人,编出这等瞎话来哄我。通蒂莲花、同根草、双头蛇都是世间罕有的绝品,又怎是药商们人手一麻袋的虫草能比的。若是虫草真有此效,天地间似我这般形态的鸟兽虫鱼岂不是遍地都有?又何必追着那东海的鲛人求眼泪?”
天胡把虫草塞进骆驼的嘴里,拍了拍手,盘坐下来,解释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更不知其三。”骆驼见状心中大喜,扭转过气背对着天胡,等着仙人帮他打通经脉,嘴里还是追问:“请上仙提点。”
天胡边运气边答道:“那鲛人是天生地养的异族,又怎是人鱼拼凑比得了的?虫草虽是凡品,于你却是最好的药引。若是长寿参、吊命草个个都能化腐朽为神奇,使它们作药不就行了?何须挖什么当归、茯苓?”骆驼点头道:“仙人的意思是,天下药物各有其能,不分三六九等,只需合适便好。”天胡满意,再运气道:“点得化,点得化!此一条,放置三界六道都是说得通的道理。再说,你莫要小瞧了奇鱼。移花接木的法术就是天帝也拿不敢在活物上使。硬说谁会,怕只有那几个上一世活下来的大神懂。有这般能耐却要借半个身子溜走,奇鱼定有目的。”
骆驼感觉浑身的筋脉在天胡的协助下倒是畅通了些,只是皮肉灼烧的更严重了。他叫苦道:“那鱼自己轻松,却让骆驼替他受罪。这境地里,牛羊马熊,哪个不能地上跑?偏偏找我这个昨天才闯进来的楞头。”天胡闻言,直皱眉头道:“闭嘴调息吧。送给你的大造化,却在这里嚼舌头!那鱼送给你半身的修为不说,自己还得吃苦受罪。要不是来的晚,我都想和它换了。”
骆驼撇了撇嘴,闭目调息了,只觉得身后天胡第三次运气时更加给劲,那势头把他腰部衔接处的筋脉全都顶了起来。骆驼见腰圈逐渐膨大,圆滚滚针扎就破,便连连告饶:“上仙饶命。上仙饶命!若是这样炸了我,不如在这水里泡死!”天胡置若罔闻,更加催劲灌输。
只见得骆驼的腰部大无可大,骆驼痛的话也喊不出来,最后一声巨响,炸开了。冲击得池塘现了泥,幻境的晴天下起雨。草倾倒、树摇晃,飞禽走兽四散逃。顷刻,泉水归洼地,池边只剩一张骆驼皮。
天胡仙人从袋子里掏出一把雨伞,立于池塘边,等着幻境里平静下来。不远处出来一道彩虹衬的这池塘更有雨后初晴的意境。
突然还未平静的水里,游出庞然大物。动一动,池水波澜,晃一晃,鱼走虫散。他搅得池塘里的荷花都连根而起,才意犹未尽的上了岸。
只见他:
高视阔步气轩昂,迎风而动毛鲜亮。
两蹄踏步轻松气,一尾灵动鳞反光。
那牲畜走到天胡面前,两膝跪地叩首道:“谢上仙救命之恩,余生驮仙拉货,全凭上仙差遣。”天胡欣然点头道:“不错,不错,还懂得报恩。不枉我千里迢迢的来找你。”骆驼惊喜道:“上仙早就知道我在此遇难才出手相救的?”天胡摇头答道:“此乃三重妙缘。”
骆驼继续跪地:“愿闻其详。”天胡答道:“我百年前夸下养了骆驼鱼的海口,被人追问于是不得已下凡寻找,此为缘一;撞仙山得高人指点,觅得幻境,此为缘二;你本凡胎,与奇鱼换体,自成骆驼鱼,此为缘三。冥冥中因果牵连,你我相遇乃是天意。”骆驼再叩首道:“愿终身追随仙人左右。”
仙人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叫道:“你可会腾云?”骆驼摇头道:“根源潜,昨夜换了身子才口吐人言,遑论腾云。”仙人又问:“可驮过人?”骆驼脸红答道:“昔日年幼摔过人,从此只有背货的份。”仙人再问道:“可曾打过架?”骆驼羞愧难当,支支吾吾道:“性情顽劣,曾踢过沙狐玩。”
见天胡不再询问,骆驼赶紧跪拜道:“上仙莫要弃我。骆驼从此改过自新,学腾云、学驮人,克己奉公,不欺弱小。只望仙人开恩。”天胡仙人摇头道:“我弃你作甚?三界六道找不着的好神兽,舍弃了不是有眼无珠?从此你就是骆驼鱼,踩龙头、拔风羽的骆驼鱼,教一种奇珍异兽退避三舍的骆驼鱼。”骆驼再叩,泣曰:“谢上仙垂怜。只是我出生卑微,难以与那些通灵的神兽匹敌……”
话未说全,天胡边将他打断,语重心长道:“方才与你说的,全都当了耳旁风。你自己也悟出的‘天下药物各有其能,不分三六九等’,怎么与那些畜生比就自觉低了一头呢?麒麟也是驼兽、凤凰也载仙人,既然都是干的代步的活,又怎么你尊我卑?况且你宅心仁厚,已算是半个人,知恩图报便是个君子了,岂是那些住棚子栓链子的蠢货能比的。休要妄自菲薄。”
骆驼三泣曰:“仙人谬赞,将我与人等同。但我如此修为,难以遂了仙人的心愿。”天胡叹气道:“我教与你便是,有那半条奇鱼的修为,岂不是容易的很?”骆驼闻言,再叩首拜服道:“仙人好生之德,又愿与我授业,大恩大德没齿难忘。骆驼愿血誓拜主!”说完,便拔下一片鱼鳞在前蹄上划开个口子开始滴血。
天胡见状,连忙搀扶道:“愧煞我也!我生平红尘里打滚,要的就是花开花落,沧海桑田;最见不得这种终身的绊子。”见血滴已然滴下,他便补充道:“血誓也可以,不拜主仆拜个兄弟吧。”说完,那血滴落下来,开了花,消散在泥土里了。
骆驼起身道:“仙人仁厚,将我当做兄弟,但血誓之时我还是觉得惶恐,便擅自拜您当了师傅。”天胡摊手长叹道:“这如何是好?辈分乱啦!”骆驼却眼中放光,开口道:“不乱,不乱!我管您师傅,您管我兄弟,各论各的,乱不了。”
天胡摇头道:“罢了,罢了。也只能这样了。先跟着我学腾云吧,出了这里再教你擒龙降风的本事。但愿你悟性够高,五天里学的会这些。”骆驼不解,问道:“师傅,何故如此匆忙?”天胡答曰:“五日后,便是要拿骆驼鱼开眼的时候。他们想借题发挥,折我的颜面。”骆驼立刻来了神气,道:“折不了,我有心,学的应该不慢。”天胡道:“但愿如此。”
从此后,一人一兽日夜不歇。一个悉心教导,一个勤奋刻苦。初驾云,骆驼鱼离地三尺便栽了下来;再一日,便能坐云六丈而不慌;第三日,已经是祥云环绕稳步踏空了;第四天,骆驼鱼踏脚生云,来去自如往来如风。
天胡仙人感叹道:“兽与仙到底不同。一样的法术,行的里程就是比仙人多。”他虽然欣喜骆驼鱼学到够快,悟性也高,但掐指一算,离着再朝会的日子只有一天了,他唤来骆驼鱼道:“腾云驾雾的本事学的已经差不多了。走罢,离开此地,为着后日的比试,得教你些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