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每日来我风月楼的客人何其之多,就因您儿子见过我们这儿的小萍和白桃,您就来兴师问罪?侯爷这样的做法未免也太可笑了些吧?”萱娘抱臂嗤笑,她不否认永昌侯世子疯了就是她和御史所为,但永昌侯又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吗?
“太医令亲自检查我儿中了毒,里面有产自胡国的曼陀罗和蛤蟆菌。”
其实事情到底和风月楼有没有关系,永昌侯心里也没底,但除了风月楼,他已经查不出别的线索了,儿子不能就这么白白疯了,直觉告诉他一定和御史有关。
“所以?我风月楼是青楼又不是黑市,你要找也是去找卖曼陀罗的地方。”萱娘也不再和他迂回,连个敷衍的您字都省去了。
“据听说知风月楼是御史开的?”
“范家以商立家,这一点王畿乃至汉国无人不知。”既然永昌侯怎么问,萱娘就怎么答,有时多说反而会出错,虽然永昌侯也不是什么善于套话的人。
她在拖时间,等御史回来,白桃说的不错,应该等范泽来处理,毕竟他是东家,单论风月楼被砸,如果永昌侯找不出一个理由,那就是上升为侯爷侵犯御史私人财产的问题。
御史负责检查百官,他同样有权利向陛下弹劾永昌侯,只要永昌侯真的理亏,便一定会遭到处置,到时太后就算有意偏袒永昌侯,恐怕也难堵这天下的悠悠众口啊。
有言曰:“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范家通贸两国,他完全可以弄到胡国的曼陀罗和蛤蟆菌。”显然,永昌侯依旧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现在一心就是想把问题推到御史身上。
“这个理由太过牵强,姑且不论御史大人这段时间没有去过胡国,他同样也没理由对付你的儿子不是吗?”萱娘和这臭玩意废着口舌,表面淡定,可心里却烦的紧。
还有完没完了啊!
“他想通过害我的儿子来搞臭我的名声,然后给我安个教子无方的罪名,也或者是因为我儿子看上了他女人。”永昌侯同样也很恼,他没想到一个青楼老鸨竟然也会这么难缠。
萱娘冷冷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在说点什么东西,不过这永昌侯貌似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笨,至少他把自己和御史的计划猜到了一半。
“不过话说回来,一切依旧还只是你单方面的推测,你仍没有证据来证实御史害了你儿子。”萱娘喜欢有挑战性的辩论,但不喜欢和长的丑的人废话。
“如果说你的证据只在于御史大人可以拿到胡国的曼陀罗和蛤蟆菌的话,胡国的北贤王不也同样可以吗?而且他更容易。”
“世子阁下是什么品性,侯爷这个当爹的还不知道吗?污蔑你教子无方有必要吗?”将一切与御史有关的可能全部推干净,这总是不错的。
这下,永昌侯彻底被萱娘说的牙口无言,可心里毕竟仍是不甘,一时双手握拳,额上青筋隐隐暴起。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好不容易心平气和的聊了几句,永昌侯又开始扯着嗓子吼。
他是个莽夫,才不懂得什么怜香惜玉,抡起拳头就是要向萱娘砸去,这铁块般的拳头,若是换了别的女人铁定能打的一拳吐血。
可萱娘是一般的女人吗?显然不是。
惊便之快,就是萱娘身边的青楼打手也来不及反应,只见她腾跃而上,灵活的翻身一跃,看似轻盈的后背一脚,永昌侯魁梧的身体轰然倒地。
要知道眼前的可是一个久战沙场的魁壮大汉啊,竟然只是轻松的一脚,不用想也知道这一脚的力道之大。
“再来!”龇牙着大吼一声,不愧是个汉子,倒地了就立刻爬起来,全然不顾磕破了皮的脸,他才不信自己会被一个女娃娃一招解决了。
只等永昌侯转过身,还没来得及看清萱娘的脸,胸膛又是重重的一脚,一个一百八十多斤的男人就这么被愣生生的踹飞出去,身体撞击在桌侧上,又是“嘭”的一声,连带着沉重的血檀木桌都不受控制的撞退了几厘米。
听着声音就是疼啊。
永昌侯带来的二十几个家丁也是慌了神,一时不知是该先围上侯爷,问他怎么样呢?还是集体去群攻风月楼老鸨呢?
“我没事!”永昌侯龇着牙,这会是真的伤的不轻,胸口闷闷的疼的厉害,也不知道肋骨断了没,可他仍满不在意的抹了嘴角的血迹,独自扶着身侧的凳子艰难的站了起来。
就在那二十来个大汉欲要向萱娘群攻而来时,门口忽然传来一声颇具威严的声音。
“放肆!”
萱娘仍旧双臂叠抱,寻着声音向门口望去,懒得再看永昌侯,所谓侯爷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个梁上老鼠罢了,其实她早就感觉到御史已经在门口站了会儿了,只是也没有叫破他。
只见发声者是个穿着玄色朝服的陌生男子,白玉为簪束着髻,其貌美如冠玉,年龄大体与御史相仿。
萱娘不认识此人,但我认得他,是楚协,但他和记忆里的陌上公子相比,却又要羸弱憔悴的多了。
永昌侯闻声转首,看到竟然是皇帝亲自来了,拖着受伤的身体连忙单膝跪地,行了个抱拳礼。
“臣永昌侯,拜见陛下。”
见自家侯爷跪下了,他身边的家丁和青楼的打手们也诚惶诚恐的齐齐跪下拜见尊贵的汉皇陛下。
萱娘的骄傲是绝对不会向一个人类君王下跪的,我不想跪,可礼度不能少,于是我们行了个天揖礼。
“免礼。”随着楚协尊隆的声音缓缓落下,齐压压的一片人才恭敬的起身。
“陛下,臣有言进谏。”刚刚站起,永昌侯又是弯腰抱拳。
“说。”
“臣要弹劾御史妖言惑主,恳请陛下亲贤远佞。”语态诚恳忠切,好一个勇于谏言的“忠臣”啊。
“那不知以越侯所言,御史是怎么迷惑了朕呢?是嗦使朕寻仙炼丹,广修宫殿;还是嗦使朕广纳美人,不思朝政?”楚黎也是不想和永昌侯动怒,可整天有个人在他耳边扯些有的没的,任谁都会厌烦。
如果不是碍于风度,楚协很想回永昌侯一句“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臣的意思是御史不该把陛下带来这种风月场所,更不应嗦使陛下出宫,置陛下的安危于不顾。”永昌侯当然没有确切理由弹劾御史到底哪里不好,如果有了证实,他哪还能容御史像现在这般逍遥。
“是朕自己来的,与御史无关,今日朕是来找你的,世子的事情朕为此深感痛心。但诬陷朝中的一品大员按律理应流放,却看在越侯痛失爱子,一时乱了心智,所以此事只要御史原谅,朕也可既往不咎。”
话半真半假,区区一个永昌侯,楚协还不至于亲自走一趟,虽然他把永昌侯家的世子丢下渭水河的事情太后让他务必给永昌侯一个理由,可楚协大可以把永昌侯召入宫中。
楚协是皇帝,永昌侯是臣子,皇帝永远是不会错的,况且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现在是非常时期罢了。
“臣现在很清醒,臣只是想给儿子讨回一个公道,并且是太医令亲自证实我儿是被人害了而中毒的。”永昌侯急了,冷汗从额头冒了出来,润湿了里衫,他不明白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可现在为什么偏偏要他向御史道歉,他不甘心哪。
“这件事莫要再提了,朕已经查清楚了,世子身边的小厮曾接触过一个黑市的人牙子,并在他那儿买了不少的销魂散,朕已经亲自命人关押了那牙子,他也招了,是他卖药给世子身边的小厮的。”楚协平静的说道,他也没有多和永昌侯解释销魂散到底是什么东西,反正永昌侯也绝对知道。
销魂散是近些年在黑市流传出的一种白色药末,据说吸食了可以让人有飘飘欲仙,宛在仙境之感,可吸多了也会让人产生幻觉,甚至癫狂,可偏偏这样,即便是市井流氓还是纨绔子弟都有人对此痴迷不已。
太医令也研究过这种独特的药粉,发现里面的主要成分是死滕,苦艾草,曼陀罗,蛤蟆菌,迷幻蘑菇和西域迷香,朝廷曾有严令禁止销魂散的贩卖,可效果一直不大。
“什么?那现在那个人牙子在哪?”永昌侯震惊,他不相信事情会只是这么简单,而且他从来不知道他的儿子有吸销魂散的习惯。
“人牙子在天牢服毒自尽了,越侯莫不是觉得朕在胡说八道,随便找条替罪羊?”说到这儿,皇帝的语气又莫名的带上了几分威严,太后权利固然大,可皇帝毕竟还是皇帝。
到底是不是在胡说八道,这只有楚协自己知道,况且就算他真的在胡说八道,永昌侯也不能把他怎么样,总不能一拳头呼上去吧。
“那臣便告退了。”永昌侯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对着楚协抱拳道。
今天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风月楼来了颗大气球,却没想到竟被针扎了。
“咻!”的一声,气全漏了,这可不就是一大清早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又是萎靡不正怏怏无力的走吗?
“且慢。”这会御史终于发声了,否则众人还真要忘了皇帝边上还站着个御史了。
“范泽暂且是你赢了,你还想怎么样?”永昌侯愤恨的瞠目望向御史,如果眼神可以化为现实的攻击的话,那么御史此刻应该早已遍体鳞伤了吧。
“永昌侯阁下爱子情切,诬陷在下害了您的爱子在下可以宽容,但您砸了在下苦心经营的风月楼,是否应该赔偿呢?”御史带着一贯的和煦微笑,他才不会白白便宜了来砸他场子的人呢,否则萱娘认真经营的红楼岂不是谁都可以来闹事了?
“那御史想要怎样?”永昌侯咬紧牙关,只有他自己知道说出这句话用了他多大的力气。
气!实在是气啊!
“只希望永昌侯可以将您毁了的东西照价赔偿,虽然在下是个商人,可毕竟我们也有同朝为官数载的情谊,所以这段时间无法经营的损失,在下便不和您计较了。”听着很是宽宏大度而有富有道理,可却细听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多少两?”永昌侯也不是个死皮赖脸的,东西确实是他没有控制住怒气命人砸的,反正他已经做好御史会狮子大开口的准备了。
“账房先生。”只听御史淡淡的唤了一声。
“来了”一个白胡子的小老头腋下夹着一盘精致的算盘,手里捧着一叠的账本,像是早候着一样,一听令就是小步子的慢跑过来,不过此刻谁还会有心思想那个账房先生是什么时候来大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