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渊在庙里足足坐了三天,饿了渴了顶多是找了点野果充饥,他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盘腿坐着,对疲劳视若无睹。
终于在第四天拂晓之时,季渊抬起头,呆滞地盯着天边的朝霞,被他遗忘在一旁的赤啸枪宛若一根普普通通的木棍。自那天之后,那个声音再没出现,古段也正如他所说,音信全无。
季渊心中烦躁不安,强迫自己不要瞎想,可一闭眼,脑海中就老是浮现出古段苍白的面庞和强颜欢笑。他听得到自己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抓起赤啸,冲出破庙,大清早的,在季渊出门的那一刻,天上的阴云悉数聚拢来,不一会儿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季渊暗骂了一声,冒着前行。
不远处果然有一个小村庄,住了不少人家,老天降雨,是给这干旱许久的小村庄的恩赐,使他们重获新生,村民们沐浴在雨中,无比享受,欢呼雀跃,季渊冷淡地从他们中间穿过,垂着眼睑,与四周的氛围格格不入。欢声笑语就如一根根尖锐的针,刺痛他的耳膜。
之后的路只有季渊一个人自己走,由于身上的钱早就花完了,他是不是就帮着商队保镖,他甚至还会去镇上的餐馆当伙计来赚点基本的生活所需。
几个春去秋来过去,季渊也渐渐长成一个年轻力壮的英俊小伙儿,一个人走遍了各个角落,一是为了磨练自己好早日报仇,同时也是为了找寻几年前消失的古段,毕竟他还把自己最爱的赤啸枪落下了,好歹得还给人家吧。
一无所获,这是他几年来的成果。
抱着遗憾,季渊回到了皇都,他可等不下去了。当年忘恩负义的南曲成还季无影身败名裂,即使战死沙场也被世人唾弃,辱骂为“卖国贼”“因果报应”“死得好”,还连累了陪伴自己长大的四宝等忠实仆人。季渊把这都归为自己的责任,若是自己听父亲的话,更加刻苦地练习,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跟着古段的这些时日,虽然时间不长,但也将古段的绝活学了个七七八八,即使没有白虎的力量相衬,可他丰富的实战经验也能弥补这些不足。
来到久违的皇都,早已物是人非,以前的季府,如今被改成了一座酒楼,供有钱的公子哥吃喝享乐。他觉得贸然行动定会吃亏,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季渊径直走进了那家酒楼。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果然哪里都不会那么平静,季渊屁股刚挨着板凳,就听到不远处有一公鸭嗓嚷开来:“这酒仙楼如今怎么什么人都能进来?你这乡巴佬也想进?也不看看你几斤几两,有这个钱吗?”
季渊心中不爽,那些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撒野,如今还歧视这儿原来的主人,他发火,怒转过头对着公鸭嗓:“你小子,过来!”
知道喊出了这句话,季渊才发现原来那公鸭嗓说的不是自己,公鸭嗓指着的是一个年轻的少年,眉清目秀,墨发高高地束成一个马尾,穿着朴素,背上还背着一把不凡的漂亮的剑。面对公鸭嗓的咄咄逼人,少年依然是一副漠然的神情,连眼都没抬一下。
见这名无礼的少年对自己爱搭不理,公鸭嗓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屈辱,扬手就要挥下去,就在此时听到了季渊误会的喊声。
正愁火气无处撒,公鸭嗓转过脸来,怒视着季渊,即使公鸭嗓说的不是自己,但季渊一向看不惯这类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回瞪回去。
公鸭嗓上上下下地打量季渊,鼻中轻哼,嗤笑:“现在真是什么样的人都能进皇都啊?也不看看自己的一番嘴脸。”他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与轻蔑。
季渊不行跟他废话,跟这种娇生惯养大的蛮横少爷,他一向没有共同语言,他将手搭上赤啸,仅一瞬,赤啸的尖矛抵上了公鸭嗓的脖颈,感觉脖颈的冰凉,公鸭嗓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吞口水,喉头就会被割裂,他声音颤抖:“住手……住手……我父亲可是……可是当朝宰相!”
“嘁,”季渊不屑:“干我屁事!”
酒楼中人本来就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没有人注意,他们停下手中的筷子,看好戏,纷纷猜测谁会赢,一个是当朝宰相的独子,一个是凶神恶煞的江湖人。不过他们认为宰相之子获得胜利的可能性最大,毕竟他的后头可是宰相,那江湖人在怎么厉害都不敢得罪朝廷的人的毕竟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朝廷也有朝廷的规矩。
但是季渊是个对规矩熟视无睹的人,打破一切循规蹈矩就是古段给他上的第一节课,季渊是个听话的好孩子,自然将这句话牢牢记在心里了。
见季渊不为所动,公鸭嗓有点害怕,回头冲着后面的人大喊:“喂!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帮本少!”
后方的几个小厮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集体冲上前来。先前公鸭嗓为难的那名少年斜眼瞥了这边一眼,将背上的剑取下,“啪”的放在桌上,几个小厮一愣,便对上少年冰冷的眼眸。
“啧”公鸭嗓不满,恶狠狠道:“本少今天放你们一马,给本少等着!”公鸭嗓甩袖,领着几个跟班气愤地离开,还不忘回头瞪他一眼。
好戏就这么散场了,什么都没发生,看客有些扫兴,摇着头各自干各自的事去了。
季渊还没闹够,看了一眼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的少年,走到他的对面坐下:“你怎么样?那种人渣说的话你可别在意。”
“……”
对方并不作答,季渊有些尴尬。
但也许是对方的反射弧比较长,顿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多管闲事。”
季渊:“???”
紧接着季渊成功的怒了:“我好歹帮你解围了吧?还为此得罪了宰相!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少年冷静地喝了一口茶:“所以,你是狗?”
“你!”季渊一直不擅长说话,很容易就语塞了。
“恭喜你,成功地惹恼了宰相。”少年再喝一口茶,幽幽地说道。
点菜的小二走上来,道:“二位看穿着打扮是江湖人吧?我啊,最崇拜你们这种天不怕地不怕,自由自在的江湖人了。”小二笑嘻嘻的,季渊也不知一时该怎么回答。
少年却罕见地露出一个笑容:“那就多谢了。”虽然弧度很小,但好歹还是有表情变化的。
季渊盯着他看,送走了小二,少年回过头来,便对上季渊这张脸,少年立马垮下脸来:“所以,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逃命去吧。”
“我在想,为什么你这么欠揍还能长这么大!”季渊托腮。
“彼此彼此,你这么傻,不也活到了现在?”少年毫不示弱:“你根本不是江湖人吧。”
季渊一怔,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的兵器啊。”少年指着赤啸说:“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我记得,是叫赤啸吧,传说中四神白虎的神兵,怎么会在你手里?”
这个人知道古段?还知道赤啸,到底是什么人?季渊细细地打量起少年,年纪比自己还小,说话行事却透露着一股老成,若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就是“光风霁月”,看上去战斗力并不强,却配着一把不同凡响的剑。
季渊警惕起来,深觉眼前的少年不一般,他压低声音:“你是谁?”
少年旁若无人:“想必给你这枪的那个人不在人世了吧,明明说自己是神,无所不能,最终却一声不吭,仍逃不了死亡的命运。”
季渊已经完全呆住了,这个家伙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大堆,而且是准确无误地道出了事实,可是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平淡得就像是在说他自己的事一样。
“说到底还是四神掉以轻心了。”少年提到了四神,扯回了季渊的思绪。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季渊忍无可忍,猛得拍桌子,激动地站了起来。
嘴角扬了扬,少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地喝茶,同时瞥向了窗外,似乎楼下有人在叫他,少年起身就走。
“喂!”季渊想拦住他,但却是徒劳。
季渊看向窗外,少年与另一人碰面了,那人气宇不凡,头发半扎半散,一身白袍出淤泥而不染。街道上人来人往,他们俩却格外突出,不一会儿便有一个小孩迎了上来,跟着他们有说有笑。
喧闹的嘈杂声中,季渊隐隐听到白袍人唤少年为
“阿霁”
真是奇怪的人,季渊心道,这人既然知道四神,想必跟四神的关系不浅,难道说他是四神其余的几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认得赤啸也不奇怪,刚刚那个白袍人称他为“阿霁”,记得以前听古段提起过,四神里面好像是有一个叫“霁月”的人,说的应该就是他吧,可未免也太小了吧,即使是神,也不该保持这么年轻的容貌吧?又或者,他是“四凶”的人,古段讲过,穷奇善变化,谁也没见过他本来的样子,不排除这个可能。怎么办,要不要追上去?
正当季渊纠结的时候,楼下的白袍人突然抬头,正巧碰到了发愣的季渊,然后微笑着向他招了招手。那名叫“阿霁”的少年也抬起头来看他,一脸的不爽,不知为何,季渊看着就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