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不平会了账,跟着邓东栋出城。
邓东栋脚上发力,不多时便已到了城外,又行了数里,到了一座山峰阴面。
他不住加快脚步,有心试探路不平功力,以致到后来越走越快。
路不平自跟随爷爷,修炼龟息功法以来,内功日益精进,这时一阵急奔,虽在受伤之后,倒也还支持得住。
朔风迎面扑来,夹着些零星的雪花,看来又要下雪了。
邓东栋向着一座小山奔去,坡上是前几日的积雪,落足处滑不留脚,到后来更忽上陡坡,但路不平习练有素,竟然面不加红,心不增跳,随着邓东栋上了山坡,如履平地。
到了山顶之上,邓东栋略感诧异,说道:“你的根基扎得不错,知你今日因何落败吗??”
路不平躬身道:“弟子愚钝不知,愿听师父教诲。”
邓东栋说道:“一则,你实战经验欠缺,江湖历练太浅,对尔虞我诈,人心险恶之辈防范不足,日后,只要在此事上多加留意,自然会有所裨益;二则你学识有限,套路不深,致使你与敌对招时,处处受制于人,只能一味防守,对战如下棋一般,要敢于争先,致自身安危于不顾,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使之自顾不暇,彼时他哪有闲暇来攻你?也是围魏救赵的道理。”
路不平一听,如醍醐灌顶一般,登时茅塞顿开,说道:“师父所言极是,徒儿受教了。”
邓东栋继续说道:“为师先传你一套功法——三十六式盘龙手,这是我自多年实战中,参悟诸多门派的奇妙法门,针对他们的破绽,自创了破解的招式。”
邓东栋让路不平和自己过招,演练起了这套功法。
只见他双臂挥动,四面八方都是掌影,或五虚一实,或七虚一实,实中有虚,虚中有实,真假莫测,急时如林中狂风骤起,横扫落叶一般;缓时又似雪花纷飞起舞,姿态飘逸洒脱;待攻击时,又掌风凌厉如剑,险象环生。
路不平只看得眼花缭乱,哪里还守得住门户,不提防被拍拍打打,左肩右肩、前胸后背,接连中了四掌,只是邓东栋全未用力,自也不觉疼痛。
忽的,邓东栋清啸一声跃开。
路不平不由赞道:“师父,真好掌法!”
“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要勤加练习,用心揣摩领悟。”
“是,弟子谨记。”
师徒两人又反复拆练了几番,路不平悟性极高,邓东栋稍加点拨,他便开始慢慢渐入佳境,练到后来,意与神会,发劲收势,渐渐能运用自如,丹田中听一口气,猛力一掌,立即收劲,竟能随心所欲,为所欲为了。
最后他与邓东栋对练时,一个左起,一个右始,回旋往复,恰似行云流水一般,毫无阻碍凝滞,三十六招使完,两人同时落地,不觉相视而笑。
不知不觉,天色开始慢慢昏暗了下来。
路不平问道:“恩师现在歇于何处?”
邓东栋知道他的心意,笑道:“老叫花子从来都是浪迹天涯,四海为家惯了,哪里歇不下,你就不用管了。”
“徒儿想请教师父,到时候哪里找寻?不如跟我家里住着,早晚教诲也方便些,不知您老意下如何?”
“有事时,我自会寻你。”
无奈,路不平只得任由邓东栋扬长而去。
……
几日以来,路不平把别的事全都抛在脑后,一门心思的开始参悟,他发现这套三十六式盘龙手,和爷爷所教的星月剑法,有异曲同工之妙,理路一贯,只是更为玄深奥微,心想师父既是丐帮的九袋长老,所学自然更为精深。
这套三十六式盘龙手,需得内外兼修,才能相辅相成,相得益彰,若内力不足,则显不出这招式的威力,若招数不对,则又差之毫厘,而谬以千里,不时引得他大呼绝妙。
这一日,午饭过后,路不平盘膝坐下用功,去除胸无杂虑,把丹田之气在周身运了几转,感觉通体顺畅舒适,练了约莫一个更次,自觉略有进境。
这时,听见院中有人问道:“路公子在家吗?”
吴嫂恰好在院中晾晒被褥,抬头看时,见来人正是上次来送东西那人,心知他是来找路不平的,说道:“应该在屋里,你进来坐会,我给你叫去。”
黄管家忙说道:“不用了,我站院里等会就行,劳烦你通禀一声我家公子。”
路不平听到老黄来了,就自屋里出来了,说道:“黄管家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老黄一听这话,忙说道:“公子爷,你就别拿小人开涮了,今日来是有件喜事来回禀公子的。”
路不平问道:“什么喜事?”
老黄说道:“前几日殴打公子爷兄弟的马奎,现已被收押在监,老爷吩咐我过来回禀一声,不知公子想怎么发落他?”
路不平一听此言,不由来了精神,问道:“义父他老人家是什么意思?”
“老爷说了,一切听凭公子发落。”
路不平哦了一声,一时不禁有些踌躇,马奎虽然无理,但罪不至死,可又不能轻饶了他,要给“鲁大牙”他们出气,但该如何处置,却一时没了主意。
他看了一眼老黄,问道:“黄管家觉得应该怎么发落他,才合适呢?”
老黄有些意外,没想到路不平会问他,斟酌了一会,说道:“那就看公子你的意思了,是图眼前呢,还是看以后……”
“眼前怎么说,以后又怎么讲?”
“眼前呢,就是打一顿板子,重重的罚他些银两,再狠一点就是判他个充军发配,毕竟他没犯人命案子,罪不至死……”
路不平点了点头,这一层刚才自己也想到了,看来老黄还真有两把刷子。
“公子若是图长远,那就得恩威并用,收了马奎。”
路不平诧异道:“什么……什么……我耳朵没毛病吧,我还收了他?”
老黄一笑,接着说道:“公子耳朵灵着呢,不光耳朵灵,什么都灵光着呢。”
路不平一摆手,说道:“黄管家,咱不开玩笑,你也先别拍……呃……咱说真格的,怎么恩威并用,收了马奎?”
老黄正色道:“打板子责罚,只解一时之恨,小人不才,想着让公子收了马奎,让他为你效力,岂不是长远之计吗?”
“你的意思是?”
“马奎手里有些产业,虽说上不得台面,但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况且这是无本万利的买卖,只是得费些心思来经营,岂不长远?”
路不平惊讶道:“你是说马奎的那些烟花柳巷的生意?”
老黄点头道:“公子若信得过小人,我愿为公子奔走效力,去和他详谈。”
路不平摇头道:“不做,我不干那种龌蹉下作的事。”
老黄说道:“小人斗胆问公子一句,勾栏瓦舍的买卖,自古至今,禁得了吗?”
路不平默然了,在这点上,他不得不承认,即便是时至今日,在当今世界的一部分国家,仍然合法存在一些红灯区……
老黄一看路不平不说话了,又继续说道:“上古时,鲧治水用堵,而九年不治,大禹治水一十三年则用疏,而江河畅通,高下优劣可谓一目了然。”
“我明白公子的顾虑,古往今来有多少假道学,伪君子面上冠冕堂皇,满嘴的仁义道德,而背地里则是一肚子的鸡零狗碎,男盗女娼,再者,当今世道,朝廷昏聩,百业凋敝,以致民不聊生,与其放任马奎之流的胡作非为,不如由公子你来把控,或可解民于倒悬,而公子又有所收益,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路不平惊讶地张着嘴巴,半天没说话,差点没把大牙掉下来,没想到老黄还是一中年愤青,不但博古通今,还旁征博引,能把这么负能量的事,不但说得铿锵有力、义正言辞的,还能说得慷慨激昂、催人尿下,真让路不平有点刮目相看了。
卧槽,淫才啊!
难怪能在庆元府府尹家当管家,看来还真是不简单,并不是仅仅靠会溜须拍马,钻营取巧上位,还真是有真材实料啊!
你咋不上天捏?
“等等,你让我缓缓,一时消化不了,我有点懵逼。”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老黄他到底想干啥?
吴嫂在一旁听到他们的谈话,又是花街柳巷的,又是瓦栏勾舍的,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早已羞红了脸,只是躲在被子后面,默不作声。
过了半天,路不平说道:“好像黄管家说的有些道理,这样,那就辛苦你跑一趟,和马奎先谈谈看,到时候再做计较。”
老黄一听有戏,激动的说道:“小的这就去办,公子爷你就擎好吧。”
“哦……差点忘了,还有件正事,南城的宅院这几天修缮的差不多了,公子抽时间去看看,哪儿不满意,尽管提,小的马上让他们改。”
路不平说道:“行,我这还有点事,等过个两三天,我就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