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小鱼就吵着让路不平,带她出去玩。
自她来到庆元府后,就一直闷在家里,跟着吴嫂学些女红,有时候,也学着认些字,没机会出去玩。
路不平想,等南城的宅子修缮好以后,得辟出一个独立的院落来做私塾,再请个博学多才的先生,教小鱼和“鲁大牙”他们读书写字,不能再这么,浑浑噩噩的混日子了,虽然不是为了书中的“颜如玉、黄金屋”,也不是为了去考取什么功名,但知书而达理,人不管到什么时候,多读些书,总没坏处。
今日,路不平本来想着,到客栈去看看“鲁大牙”他们,现在伤势好转了没,但被小鱼歪缠不过,只得答应带着她一起出来。
小鱼一见路不平答应了,高兴的和皮蛋一蹦三尺多高,在小院里撒开了欢,吴嫂则在一旁看着,抿嘴偷笑。
尽管外面寒风肆虐,一天天地变冷,但庆元府市井街道上的行人、车马、商贩,依旧往来不断,煞是热闹。
一个小贩扛着一个草把,上面插着许多山楂制的糖葫芦,高声吆喝着叫卖道:“唉,冰糖葫芦哟,新蘸的。”
小鱼没说什么,只是眼巴巴地看着路不平。
路不平看她那可怜巴巴的小样,又可气又可乐,拉着她的手走到小贩面前,让她自己挑了几串糖葫芦,小鱼围着插满糖葫芦的草把,转悠了好几圈,终于挑了两个山楂的,三个蜜枣的,五个山药豆的……
说要带回去给吴嫂吃,又递给了路不平一串,路不平摇了摇头,他不爱吃甜的、酸的。
但小鱼不依,硬塞给了他,撒着娇让他吃,无奈,他只得咬下一个果吃了。
小鱼这才笑嘻嘻地吃了起来,看她蹦蹦跳跳,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路不平也开心,帮她拿着,她精心挑选的那几串糖葫芦。
在去客栈的路上,街道两边的各种店铺,时常引得小鱼像只蝴蝶似的,跑来跑去地驻足观看,路不平见她喜欢的,也不问贵贱,就买了给她。
路过一家杂货铺,小鱼见门口挂了许多鬼脸,绘得活灵活现,甚是好玩,就歪着小脑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路不平见她又挪不动步了,只得又掏出银两来,给她买了钟馗、牛头、灶王爷、寿星佬……
小鱼和皮蛋在前面,一路潇洒地走着,路不平则像个小跟班似的,跟在她后面,手里拎着一包包吃的、玩的、穿的……
他终于体会了一把,陪女孩上街购物的酸爽……
讨女孩欢心,单靠甜言蜜语是远远不够滴,口袋里还得要有银子,不然为什么说,光说不练假把式,光练不说傻把式呢。
这也是一门学问呐。
路不平看着这街道上,喧嚣热闹的人流,不禁暗自感慨,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看来还是得多赚银子啊!
跟唐僧取经似的,总算走到了“天然居客栈”。
刚一进门,潘富贵就迎了上来,给路不平又是请安,又是帮忙拎东西。
他早就知道,今日的路不平,不比以往,拜了庆元府,府尹夫妇为义父义母,这会是货真价实的公子爷了,焉有不巴结的道理。
路不平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托他帮忙带着小鱼,再出去转转,她还没玩尽兴呢,可路不平这里,还有正事要办,脱不开身。
潘富贵一听,满口应承了下来,跟掌柜的打了声招呼,掌柜的也早已知道路不平的身份,哪敢不答应,于是,潘富贵颠颠地带着小鱼出去了。
路不平看了“鲁大牙”他们,一个个都胖了一圈,脸色也红润了,终于有点儿孩子模样了,现在除了“鲁大牙”还吊着胳膊,活动不太方便外,其他人都好得差不多了,也都能下地活动了。
他们一见路不平来了,都高兴得跳着喊大哥。
路不平问道:“你们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都说:“没什么事,好得差不多了。”
路不平笑着点了点头,又和大家说了一会闲话。
过了一会,说道:“马奎被官府抓起来了,现在关押在监里,大家说说想怎么发落他?”
大家一听又都兴奋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打得他屁股开花,让他走不了道。”
“打的他满地找牙,让他再得瑟。”
“把他胳膊拧折了,给大牙哥报仇。”
……
路不平瞅了一眼,坐在身边一直没吭声的“鲁大牙”,问道:“大牙,你说,你想怎么出气?”
“鲁大牙”看着路不平,说道:“我听大哥的,大哥说怎么办,咱就怎么办。”
路不平一听“鲁大牙”这么说,这才把黄管家的意思,简单和大家说了一下,然后说道:“这个事我想了整整一宿,我觉得,老黄说的不无道理。”
的确,路不平纠结了一晚上。
但最终,他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古往今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如果什么事都规规矩矩,一板一眼的,按照世俗的眼光、标准去办,那你最终将一事无成。
“但是,我今日来还是想,把这个事跟兄弟们说清楚,免得日后,兄弟们心里再疙疙瘩瘩的,闹得不痛快。”
大家都摇头说道:“怎么会,我们都听大哥的。”
“我和各位兄弟刚开始,也是不打不相识,对吗?”
大家都点头应道:“是啊,刚开始,我们还想打劫你呢,结果被你给收拾了,还给了我们银两,现在还给我们看病……”
路不平继续说道:“有句话大家应该都知道,冤家宜解不宜结,这话说着简单,但做起来很难,兄弟们说说,为什么?”
大家都摇头说不知道。
路不平说道:“胸怀!做人做事如果心胸狭隘,容不下别人,那只能是斤斤计较,睚眦必报,如果这样,路只会越走越窄,走到最后,只能成为孤家寡人,无路可走。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譬如说,咱们兄弟们相处,如果我跟大家斤斤计较的话,那咱们兄弟能走到今天吗?”
大伙摇头道:“不会,可能会打得头破血流,成了仇人。”
路不平说道:“对嘛,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大家不要老是纠结于过往,多个朋友多条路,不是吗。”
大家都点头应和说是。
路不平看了看大家,继续说道:“楚霸王项羽和汉高祖刘邦的故事,大家都知道吧?”
“鲁大牙”他们,平日里在茶坊、酒肆听白书的时候,多少听说过,一些他们的典故,因此都点头说知道。
路不平说道:“项羽是一个百战百胜,所向披靡的西楚霸王;而刘邦则是一个屡败屡战、打不过就跑的泗水亭长。最狼狈的时候,连自己的老爹、老婆、孩子都被项羽给俘虏了,但是,最终的结果是,刘邦得了天下,为什么?”
大家纷纷说道:“项羽是个大傻瓜,不如刘邦聪明。”
“项羽很自负,听不得别人的意见,看不起别人。”
“刘邦手下人才很多,有萧何,张良,韩信,彭越,英布……”
……
路不平说道:“大家说得都对。”
“孟子有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能人去帮刘邦,而项羽到最后,连他的亚父——范增,都弃他而去呢?说到底,就是一个胸怀的豁达与否。”
这时,大家才有点明白,路不平话里的意思,老大说这么多,其实就是为了,让大家原谅马奎,做个像刘邦那样大度的男人。
要原谅他吗?
其实,大家心里都是不情愿的。
可能大哥考虑问题的角度,和做小弟的难免有出入,但最后还得听大哥的。
路不平并不急于让大家表态,他知道,有些事情欲速则不达,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种情况,其实也在他意料之中。
……
不知不觉,已到了饭点,路不平让小二张罗一桌饭菜。
不大会,便已布置停当,他们坐下,刚要开始吃饭,但见老黄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对路不平说道:“公子,跟我回府走一趟,夫人有事找你。”
路不平一听,只得和“鲁大牙”他们道了别,跟着老黄去魏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