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魏府的路上,依旧有些冷清。
路不平有些事要问老黄,便让他上了马车,问道:“太太找我过去,说有什么事?”
老黄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太太没吩咐别的,只说请你过去,至于其他的,小的就不便多嘴了。”
路不平点了点头,掀起了帘子,看着外面,一堵堵灰蒙蒙的院墙,威严冷肃的立在路旁。
回过头来,又道:“你见过马奎了?”
老黄没事的时候,喜欢揣摩主子的心思,不然也当不了,这么多年魏府的管家,但他却摸不透身边这位,有些早熟得不可思议的小主子。
“见过了。”
“谈的怎么样?”
“他好像有点不情愿,一直支支吾吾的,也没给个痛快话。”
“嘁!”路不平不屑地撇了撇嘴,看着老黄那张油光锃亮的脸,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老黄搓着手,一脸的难为情,说道:“不好办呐,我这一时也没个准主意,小人一切听凭公子的吩咐。”
特马的这个老狐狸!想考验我,看来不来点真格的,还真压不住阵。
路不平冷冷地说道:“那行吧,这事先放放,你就甭管了。”
老黄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路不平,竟然这么冷静,张了张嘴,把好几遍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点头说道:“小的知道了。”
路不平靠在一旁的垫子上,闭目养神,也不再和老黄搭话了。
老黄一看这情形,有些尴尬,心想,坏菜了,本来想着摸摸他的底,谁知,底没摸着,倒把自己给晾起来了……
……
路不平跟着老黄,熟门熟路地走到了,上次那间屋子门前。
老黄站在廊下喊道:“回禀太太,少爷来了。”
不多时,门从里面打开,出来一个十六七岁的丫鬟,说道:“少爷请进,太太正在屋子里诵经,马上完毕。”
路不平跟着那丫鬟进了屋子,刚一坐下,另有一丫鬟捧着茶上来,路不平打量了一下,见她衣饰穿着,举止行动,别有一番仪态,非寻常人家做派。
刚喝了两口茶,只见余氏从屏风后面出来。
说道:“这是打哪来,吃过饭了没?”
路不平忙起身,规规矩矩地说道:“我到天然居客栈,去看望我那帮兄弟,刚想和他们一起吃饭,黄管家就到了,说您有事找我,我撂下筷子,就赶来了。”
这倒是实情,一点水分没有。
余氏一听,立即吩咐丫鬟让厨房备饭,自己则拉着路不平出了屋,顺着游廊往东走了不远,穿过一个角门,进到了另一处院落。
走过一个东西穿堂,当中是三间小厅,厅里落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屏风,转过屏风,厅后是五间正房大院。
走过铺着各色鹅卵石的甬道,拾步上了台阶,早有几个丫鬟在布置饭菜,余氏拉着路不平,坐在自己身边,因她这几日斋戒,只简单地吃了点粥菜,各式的荤菜都推到他跟前,紧着让给他吃。
路不平见桌上,就他们两人在吃饭,遂问道:“义父呢,怎么也没见他来吃饭?”
余氏说道:“前几日,衙门里出了些事,上头派了几个人下来,帮着办理,整日里忙得脱不开身,不管他,咱们吃。”
……
说话间,从厢房的廊下,跑进来一个嘻嘻哈哈的小女孩,年纪和小鱼差不多大,后面跟着一个婆子和一个丫鬟。
余氏说道:“成天介疯疯癫癫的乱跑,小心摔了。”
那小女孩跑过来,趴在余氏腿上,瞅着路不平问道:“娘,他是谁,怎么在咱家吃饭?”
余氏笑道:“没大没小的,他是你哥哥,盈儿,快叫哥哥。”
“哥哥?我怎么以前没见过啊。”
余氏帮她理了理额前蓬乱的刘海,说道:“这是娘刚认下得,你上哪见去?”
盈儿一听,一点也不认生,立即上前拉着路不平的手,说道:“哥哥,那你能陪我一起玩吗?”
路不平一看盈儿这么可爱,笑着说道:“可以呀,你喜欢玩什么?”
盈儿高兴地跳了起来,拍着手道:“玩躲猫猫呀,我藏起来,你来找我,好不好?”
路不平正要答应,余氏说道:“盈儿乖,娘和哥哥有话要说,等以后有空,再让哥哥陪你玩,好不好?”
盈儿撒娇道:“不嘛,我就要这会儿玩。”
余氏正色道:“你再不听话,娘可要生气了。”
盈儿一看娘板起了脸,也不敢再执拗,只能委屈地撅起了小嘴。
吃过饭后,余氏领着路不平,进到正房东边的三间耳房内,临窗是一铺大炕,上面摆着一张炕桌,桌上摞着几本书、茶具,挨炕沿一溜放了三张椅子。
余氏把路不平让到炕上,早有丫鬟端了茶果、点心过来,一切摆放停当后,余氏就摆手让她们都出去了。
余氏喝了一口茶,说道:“黄管家说南城的宅子,这两天就修缮妥当了,那是我娘家的老宅,自我出阁后,娘家也没什么人了,只几个老仆陪着我爹过活,自打他老人家故去以后,那院子就空了下来,在那荒废着。”
“原先一直也没舍得卖,算给自己留个念想吧,可每次见到那破败、空荡荡的院子,心里更不是滋味,一狠心,一咬牙,便想着一了百了,卖了算了。”
“总算菩萨保佑,咱娘俩也算有缘,一见了你,娘心里就喜欢的不得了,虽然不是亲生的,但在娘的心里,待你和亲生的没什么两样,你搬到那边去住也好,权当帮我守着祖业,不致断了烟火。”
说着,竟有些动了情,拿着手帕擦泪。
路不平听了余氏这一席话后,一时有些慌乱,竟不知该如何安慰。
稳了一下心神,说道:“义母但放宽心,孩儿定然尽力,帮您守好这份家业,不敢说增光添彩,但绝不会辱没了门楣。”
.余氏看着路不平笑道:“我相信你,定然不会令我失望。这两天,你抽空过去看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需要添置什么东西,都交待黄管家去办。”
路不平说道:“义母就不必劳心了,孩儿虽然年幼,但自有分寸,到时候哪里有什么不妥之处,还望您老垂训。”
……
正说话间,忽听门外有人说道:“老爷回来了。”
路不平忙下了炕,垂手站在炕前。
魏集贤推门走了进来,路不平说道:“义父回来了。”
魏集贤进门后绷着脸,脸色不是很好看,但见到路不平也在这屋里,顿时缓和了好多,微微颔首道:“几时来的?”
“来过好一阵了,这会在陪义母说些家常,吃饭的时候问起您,义母说您公务繁忙,真是辛苦了。”
魏集贤打着官腔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这是做臣子的本分。”
路不平说道:“义父教训的是,孩儿有些事想跟您请教,不知……”
魏集贤一听,说道:“跟我到书房。”
路不平跟在魏集贤身后,一面琢磨着,怎么和他谈马奎这件事,一面顺着游廊走了来,从一个月洞门穿过,只见迎面是一池活水,里面游着几尾金鱼,石头砌岸,顺着石子甬路走去,转了两个弯,只见有一房门。
推门进去,不知不觉,便来到了书房。
魏集贤坐在一张罗汉床上,让路不平也坐下,说道:“这里僻静,有什么话尽管说。”
路不平笑道:“果然是个好地方,义父可真会修身养性。”
魏集贤笑了笑,说道:“衙门里成天介,乱七八糟的事,不胜其烦,只有躲在这里,才能有片刻的清净,这些,等你长大后就懂了。”
路不平笑了笑,说道:“孩儿这里有件事,说出来,可能还得让您烦心。”
魏集贤笑道:“你我父子之间,用不着这么客套,有什么事尽管直言。”
路不平说道:“马奎这件事,不知您老想怎么处置?”
魏集贤愣了一下:“马奎……马……”
路不平提醒道:“就是把我几个兄弟,打伤那个地痞无赖。”
魏集贤拍了一下额,恍然大悟道:“他啊,不是已经抓起来了吗,老黄没和你说吗?”
又自语道:“最近五道司衙门里,失踪了两个人……”
“忙得我什么都顾不上了,马奎这事,也就打顿板子,再罚他些银两,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路不平说道:“孩儿不想就这么便宜,放过他,想恳请义父,关他个三年五载的,不知义父是否觉得可行?”
魏集贤看了看路不平,说道:“这事……于理法上说不通,不过,也不是不可行,我让他们再寻些别的事由,终归是有法子的。”
路不平起身施礼道:“多谢义父。”
魏集贤不解道:“关他在里面,又有何用?”
路不平笑道:“这事,其中有些曲折,请恕孩儿暂时先不能说,但我会尽快处理这事,到时再向义父大人告知详情。”
马奎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大事,魏集贤也懒得搭理,就不再追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