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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浊酒一杯泯恩仇

肚脐,乃是任脉上的神阙穴,更是人体的长命大穴所在,此穴一旦被路不平击中,麻脸大汉的五脏六腑,免不了会元气大伤。

路不平本不想滥杀无辜,更不想因此造成他的重伤,与之结怨,若是如此,也便失了与他交手的初衷。

密不容发之际,路不平也不含糊,当下欺身直进,手型陡然变换,改刺为托,使出一招“双龙入海”,两只臂膀张开,生出一股真气,顺势将那麻脸大汉抛了出去。

麻脸大汉收势不住,直直飞出去足有丈余,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槐木桌子的四条腿尽数断裂,半截黑塔似的身子更是将整张桌子压塌。

麻脸大汉一脸狼狈地爬了起来,一颗颗的麻子更是涨得红中发亮。

虽然窘迫不堪,但他仍走上前来,讪讪地道:“受教了!多谢路少侠手下留情,马某自愧不如,甘拜下风!”

说罢,一揖到地。

路不平忙伸手搀住,道:“不敢,方才不过侥幸罢了。”

众人一见之下,尽皆骇然,脸上由原来的不屑一顾,继而转为郑重之色,对这小孩的态度立马为之改观,再也不敢有丝毫的小觑了。

盐帮麻脸大汉的功夫,大家都是知道的。

早年间,他曾投于龙虎山灵峰洞渚老山人门下,习得一身龙虎派的绝技,在这次出来的几人之中,亦属他的武功最高,此番与路不平交手,几个回合下来,他非但没占到任何便宜,反倒弄得自己狼狈收场,在与路不平交手过程中,更有明眼人看出,最后关头,若不是路不平手下留情,此时只怕他纵然不死,也免不了落得个元气大伤不可。

众人不由地暗自感叹,果然是名师出高徒!

别看路不平年纪不大,但见其开合攻守颇有法度,门户精严,俨然有种大家的风范蕴涵其间,内功招式也是不凡,一招一式,身法张弛有度,依他目前的情形来看,只怕不出数载,江湖中便会横空出世一位天才少年的高手。

这时,几片清冷零星的雪花,从屋顶破开的大洞中飘了进来,一股寒意骤然袭来,莫非是要变天了么?

司马老者道:“既是如此,我等愿赌服输,从今往后,惟路少侠的马首是瞻!”

路不平拱手抱拳道:“实不敢当!在下不过是一个晚辈,又怎敢在诸位前辈们面前充大呢?方才与马大哥一战,也是马大哥手下留情,在下方才侥幸胜得一招半式。常言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现如今,我无父无母,在这异乡僻壤,也只有我师徒二人,若蒙诸位不弃,我愿与诸位化干戈为玉帛,大家成为朋友,日后也可与诸位同进退,有福共享,有难同当,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一听,齐呼道:“我等愿意结交!”

他们原本也不想与邓东栋为敌,而今,又已成为阶下之囚,转眼间可能会被处死,适才听到路不平这番话,不禁便起结交之心。

尤其那麻脸汉子,心中更是五味杂陈,不想路不平小小年纪,竟能为自己遮丑,留了几分颜面。

邓东栋见到此情此景,不由眯缝起了眼睛,手捋长须,心中暗忖,几日不见,这小子不但功力见长,而且其心智、为人处世的手段也成熟老练了许多,看来,孺子可教也!

他此举本来就是为了考较他的处事能力,不想眼前的效果比他预期的还要好上几分,又怎不令他倍感欣慰呢?

邓东栋言道:“现在,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有道是相请不如偶遇,既是有缘,今日便让老叫花子做个东道,请大家喝上几杯,也算给诸位赔个不是,不知大家伙肯不肯给老叫花子这个面子呢?”

司马老者忙摆手道:“不敢当!实不相瞒,我们此番虽是受帮里派遣,一路前来追查邓长老的下落,其实……”

他叹了口气,环顾了一番众人,又道,“其实,我等也有自己的一己私心,说到对错,实在是我等有过在先,赔礼也是我等应向您老赔罪才是。”

司马老者的一席话,说得众人面红耳赤,却不禁连连点头。

邓东栋听后却是哈哈大笑,豪爽地说道:“好了,大家都是江湖中人,咱们就别拘那些俗理了,喝了这碗酒,以前的恩恩怨怨,全都一笔勾销,浊酒一杯泯恩仇,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好!”众人无不豪气冲天,高声响应。

“掌柜的,麻烦把你店中所有的好酒好菜尽数端上来,今日,我与诸位英雄豪杰相聚一堂,需得开怀畅饮,不醉不归!”邓东栋意气风发道。

店家一听,心中顿时乐开了花,忙不迭地应声下去张罗去了。

就在刚才,他躲在一旁直吓得两股战战,大气也不敢喘,见他们一个个舞刀弄枪,脸上又都带着一股煞气,生怕一个不小心,惹烦了他们,一旦发作,再把自己的这家小店给拆了,要知道,别看这家小店不起眼,那也是他们祖孙五代,苦心经营了近乎上百年的祖传产业啊!

若是一着不慎,惹恼了哪位爷,祖业毁在自己手中,那可真是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了!

又见刚才进来的那位老叫花子,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硬生生愣是把一坛酒悬到半空中,把屋顶炸开一个大洞,后来,一个麻脸大汉与一个小叫花子又交了手,真是邪了门,那麻脸大汉居然被那小叫花子给打败了,虽然碰坏了几张桌椅板凳,打碎了几个酒杯碗碟,但万幸,他们又握手言和了,看这情形他们是打不起来了,一直提溜到嗓子眼的心终于回归原位。

如今听到老叫花子吩咐上酒上菜,他又怎敢不痛快麻利的呢!

那掌柜的连忙到小镇的肉铺中,马不停蹄地寻到了一个猪头,还有猪蹄、猪心、猪肚、猪下水……又买了几尾鱼,处理干净后,用大锅炖了,又油炸了一海盘花生米、豆腐丸子、炝萝卜丝、风干鸡四样小菜,端到桌上,让他们先喝着。

这时,打杂的小伙计也从外面搬进来几坛酒,启开泥封,“卜”的一声拨出塞子,屋内顿时酒香扑鼻,几位贪恋杯中之物的酒鬼莫不垂涎三尺,其中,自然少不了邓东栋。

他端起酒碗道:“老叫花子本是天当被子地当床,叮叮当当走四方,无根草样的人,但大家都是自庆元府来的,也算是同乡,如今与大家在此际遇,也是缘分。”

众人一听,都附和道:“邓长老说得极是!”

邓东栋微微一笑,又道,“干了这碗酒,大家以后就是兄弟、朋友,日后若有用得着我老叫花子的地方,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勾当,大家言语一声,老叫花子义不容辞,我先干为敬!”

说罢,一饮而尽。

众人一见邓东栋如此豪爽,也忙端起酒碗都干了。

那麻脸汉子道:“邓长老,既然您这么爽快,不嫌弃我等粗鄙无用,那我马大海也不揣冒昧,高攀了!”

说罢,一口饮尽碗中酒。

又道:“邓老前辈,在下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若有冒犯之处,还望海涵。”

邓东栋豪气道:“别像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的,老叫花子最看不上那种假斯文,有话直说无妨。”

“好!邓长老既然如此英雄豪气,那马某在这也就斗胆直言了,现在江湖中都已传扬开了,说您老……杀了贵帮的前任冯满天——冯帮主,敢问此事到底是真是假,还望邓长老道明原委,我等也好心中有数。”

众人闻言,八九双眼睛都齐刷刷地望向邓东栋。

邓东栋猛地捧起面前的酒坛,一坛烈酒被他如长鲸吸百川般汩汩尽数入腹,不多时竟被喝得空空如也,他这才有些意犹未尽地放下了酒坛。

众人见他如此豪饮,不觉都有些呆了。

邓东栋慨然说道:“自古至今,黑白颠倒、善恶不分的事情还少么?试问,那个庙里没有几个屈死的冤魂?古人云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但我也不会任凭别人如此构陷,而不作出反击,任人摆布,不过,这事却不是当务之急,终有一日,我定然会将真凶缉拿归案,让真相大白于天下,绝不会任由他们一帮鼠辈逍遥法外,到那时,大浪淘沙,水干了自然也就晒出王八来了,我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路不平听到此时,不觉心中一动,看了一眼师父,却未作声。

邓东栋也看了一眼路不平,眼中尽是慈爱之色,话语间少了几分激亢,多了几分从容,又道,“别人皆以为我做贼心虚,是以跑来这偏远僻壤之地避祸逃难来了,且不说此事不是我之所为,退一万步说,倘若我真做了那事,丐帮之中又其奈我何,我又何所惧哉?至于江湖中诸人,他们口口声声满嘴的江湖道义,其实,他们哪一个又不是为了自己打算,你真以为他们会出头主持公道吗?老叫花子浪荡江湖数十载,对此早已是司空见惯,心知肚明了。”

马大海问道:“既是如此,敢问邓长老,您来此地所为何事?”

“为了他!”邓东栋将手一指路不平,又道,“我个人荣辱事小,但丐帮兹体事大,自先帮主去世以来,丐帮一直群龙无首,无人主持大局,致使小人横行当道,丐帮也日渐没落。我便一直留心寻找可当大任之人,也是天不负我,让我无意间遇见了一个好徒儿,我便想将他培养成材,让他继承丐帮的大业。”

众人一听,目光又一齐聚拢到路不平的身上。

能让邓东栋如此看重之人,自然不会是平庸之辈,适才通过刚才他与马大海的一番鏖战中,众人多少也看出了一些端倪,这路不平确是天资聪颖之辈,小小年纪,竟有如此一身功夫,也难怪会让邓东栋如此青睐,明白此节,众人看待路不平的目光又复杂了几分。

路不平坐在一旁,虽觉得有些不自然,但也没有扭捏局促,反而坦然地迎向众人的目光,显得不卑不亢。

邓东栋继续说道:“前些时日,因我一时失手,导致他跌落山崖,生死不明,于是,我便想举全帮之力,寻找他的下落,谁知,却节外生枝,现如今,我反倒被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此番能见他安然无恙归来,我心足矣,真是应了那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老话,老叫花子今日与诸位不醉不归。”

众人尽皆端起酒碗,说道:“好!今日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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