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林站里的男男女女都围在院子里洗漱,只有黄小曲一个人打了水,躲回了二楼。胡先刷着牙,欣赏着山下的弯曲公路和看上去不远的城市。当他吐完最后一口漱口水时发现,站在二楼女生宿舍门口的黄小曲在盯着自己。黄小曲一下一下、狠狠地刷着牙,胡先打了一个冷战,眼睛尴尬地转了几下就端着脸盆进楼里了。董旭和董哲两兄弟操着同步的节奏刷牙、洗脸、把毛巾搭在肩上。
早上八点钟,食堂里,林站的男生们坐在一排,吕布的对面坐着李翠萍,胡先的对面坐着黄小曲。小曲嘟着嘴,皱着眉头,一句话不说,就是盯着胡先,勺子在饭盒里用力地搅着没吃几口的饭菜。
胡先感觉气氛不太对,心想:黄小曲很可能因为昨天的事生气,还是先离她远点为妙。没想到,刚要起身换坐,王嫂端着菜盆子,“来来来,站长加点菜,多吃点。”胡先又只好坐了下来。
胡先见逃跑未遂,就主动示好,道:“小曲啊,你多吃点啊,还有几天就带你去巡山了,要养好身体啊!那个,老王!中午给女孩们加两个菜,红烧肉、小鸡炖蘑菇!”
即便是这般殷勤,也没能让黄小曲的表情缓解。
小曲的眉头越皱越紧,眼神一秒都没有离开过胡先。这情况让胡先忐忑不安,因为他知道,只要是翠萍跟小曲说了,那事情的整个经过现在就已经一点不少地,被告诉给了当时迷糊不清的黄小曲,也很可能还有许多翠萍遐想出来的“酱油和醋”,也在黄小曲面前,被栩栩如生地描述了一番。
胡先曾经无意中听到过,说黄小曲从来没谈过恋爱,可不是“过来人”。对待男女关系,十分看重。
胡先赶紧把饭吃完,左手端着东北人吃饭用的大碗,右手拿着筷子和盛菜的盘子,起身准备溜。
这时,食堂门外吹来一阵微风,红君站到了胡先的背后,“查过了,这个丫头是柏鉴收的徒弟,很可能是月神说的那位**阳师。她还没有侍神,所以那东西才能附到她身上,目的是要利用她害你。”
胡先用心语回复:“哦。”此时胡先的脸还在冲着丫头的方向,他看到黄小曲的目光已经离开自己,伸向了自己背后。胡先惊讶地“嗯”了一声,然后回头看了看红君,见红君的眼神也看着黄小曲,胡先紧张起来,停止了咀嚼,回过头又看黄小曲,发现这两个在对视,胡先心想:“凡人是看不见侍神的,不是还没出马么,怎么可能看得到我的侍神?丫头啊,你可千万别叫出来啊!”
黄小曲的眼睛一点点瞪大,嘴刚要张开,身后的红君说了一声:“胡先。”胡先慌忙中不知所措,情急之下,迅速把手伸过去,想用手捂住黄小曲的嘴!
黄小曲呆滞的表情下,说了一句“帅哥!”胡先还以为她要说什么鬼、神之类的话,虚惊一场,急忙收回手臂。可没想到,胡先的身体已经来不及停止动作了。饭桌矮,胡先一米八多的身高,倾倒的胡先正好亲吻在愣神的黄小曲的脸上,两人这一“吻”就悬在了饭桌之上,丫头被亲傻了,胡先嘴里还有没咽下去的饭……
黄小曲旁边是翠萍,“哎呦!”
翠萍对面是吕布,“哎呀!哎呀!哎呀!”
吕布旁边是董哲、董旭兄弟,“太突然了!”“太刺激了!”
董旭对面是张辽,只看,没做声。
再往后是厨房前台橱窗里的老王和王嫂,老王忙着收拾没看见,王嫂端着盆被吓了一跳。大家随着王嫂手里的盆掉落到大理石窗台上的声音,都恢复了动态,只是那两人的嘴还没分开。
吕布眨了眨眼,觉得这感官时间貌似有点长,就嘟囔了一句“咋还亲呢?”黄小曲被这一小声嘟囔回过神来。
今早才神志清醒的黄小曲,刚知道昨晚上发生的事,还是从翠萍嘴里说出来的版本。她早就带着一种仿佛裸体时被几个男人看过的难堪在仇视着胡先,这口气还没等出,就又当众被强吻,而且还不是浪漫的一吻:地点是食堂,时间是吃饭,情况是嘴里还有菜……
这一大堆的难堪在自诩小龙女的黄小曲眼里,都是自杀都不为过的羞辱。她还没想完,因为站长那张嘴还没过来之前,她的那句形容红君的“帅哥”已经出口,这让旁边的翠萍又无限的联想,大家也以为站长是“那位帅哥”。
翠萍转而一脸兴奋的来了一句:“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开始的啊?”黄小曲的脸已经红的发紫,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一个巴掌把面前的这张嘴扇掉在了地上,里面的东西已在它落地之前全部清空,丫头起身……(往后省略一千字……)。
“农历九月二十三,凌晨4点,目标:长白山天池,任务是绕天池一圈,清理垃圾、采集生态样本、取水样、沿途回收监控器录像,更换电池。”
站长集合全员,老王夫妇看家,其他人一起巡山。帐篷、炊具、食物、攀岩器具等,各自准备。吕布带董哲、董旭,站长带李翠萍、黄小曲,张辽前晚拉肚子,不去了。出发前,站长把黄小曲叫进办公室。
黄小曲一进办公室,看见一只藏獒一样大的狐狸趴在办公桌上,身上还泛着黄光。胡先注意着丫头的反应,没想到,黄小曲只放慢了脚步,眼睛一直看着那只狐狸,走到沙发前坐下,口里说了一句“帅哥?”狐狸迅速腾起,化身成红君模样站在地上。
胡先坐在椅子上,“你能看见红君?”
“她来头不小,就算是阴阳师能看见狐狸,也很少有能直接看到红君的。奇怪,我怎么看不到你的天眼呢?”红君端详着黄小曲。
黄小曲第一次看见“真的”神将,有些兴奋,“食堂里我见过你!哎,不过,我感觉食堂那次就不是第一次,看你很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了。”丫头又追问胡先,“大叔,这位是你的侍神么?”
胡先纳闷,问道:“你哪知道侍神这个词的?”
“梦里一个老头给我念叨好几回了!”黄小曲走近红君四下打量。
胡先揉着脸,“早说啊,害得我白紧张了,在食堂我还……”
“你再提我就打死你!”黄小曲还在为食堂的事生气。
胡先赶紧转话题到正事上。胡先问道:“你知道阴阳师是干什么吗?”
黄小曲答道:“扫魔除恶,治病救人,降妖伏怪呗!”
胡先又问:“你梦里的老头是我的好朋友!”
黄小曲一脸不信,“你是阴阳师,还有这么帅的侍神,已经够厉害的了啊!你可别再装B,画蛇添足!”
胡先继续说:“那老头为了教你,说的东北口音,是吧?那老头古灵精怪,照本宣科,对吧?偶尔说几句古文,性格有点老顽童,对吧?一身白袍,模样跟电视里演太白金星似的,对吧?”
黄小曲听到一连串准确的描述,放弃打量红君,转向看胡先。胡先见黄小曲有点相信了自己,又继续说:“老头儿叫柏鉴,他现在死了,这些都是他死前告诉我的。他还说,你是他教过最差劲的,三生三世都没教会。”
听到胡先最后的话,黄小曲不理自己的将信将疑,只感觉到有些伤感,真的好像是一位亲人去世了一样。黄小曲道:“他不是神仙么,怎么会死呢?”
胡先想把斧界山的事全告诉给小曲,转而一想,小丫头不一定能接受,还是循序渐进的好。
胡先道:“我帮你出马,让你成为真正的阴阳师,这些事你就自己都能解释了。”
阴阳师可以通过另一个阴阳师的帮助,提早得到使用神铭录的能力,成为真正的出马阴阳师。
胡先让黄小曲打坐,自己也盘腿坐在椅子上,小曲合掌,胡先叠掌腿上,两人闭目,红君化身成大狐狸,绕着房间,凌空奔跑,房门,窗子全部关闭,一层淡淡黄光罩住室内。
胡先身后神铭录带光浮现,名单上有几个名字从铭录上脱离,一个“龙灵儿”飞向胡先左边,化成一位唐朝装扮美女,双脚垂下不沾地面,右手掌心扶着一珠水晶球;一个“土地孙”飞向胡先右边,化成一个老头儿坐在地上,身材如八九岁小孩,手里拿着一根正常成人高的树根拐杖;另有“胡三太爷”、“胡三太奶”飘到胡先身后,化身一叟、一妪,相貌安详中带有些厉气。
主仙站定,坐在地上的土地孙将拐杖一抛,拐杖横悬空中,自己一跳,也坐在拐杖上面,看着黄小曲,道:“这丫头开了窍门,怎么看不见神铭录啊?”
“龙家女儿,你先召唤她的亲卫侍神出来说话。”胡三太奶端庄严肃。
龙女托起水晶球,嘴里念着咒语,水晶球里放出透彻、晶莹的一束束聚光,光束犹如聚在一起的泉水般有质感,散射的光束又都聚成一束,射到黄小曲的额头,丫头的额头上,隐隐的浮现出一只紧闭着的眼睛的图案,不立体。光束直射了能有一分钟,这个时间在仙家们施法的领域里,是很长很长的时间。黄小曲那边没有一点反应,图案没有变成真正的眼睛,黄小曲周围也没有出现什么光芒。
“她不是阴阳师,身边没有侍神。亲卫侍神是从阴阳师生下来就有的,就算偷懒,跑出万里之外逍遥去了,水晶一照也能马上回来,可是照了这么久,她身边一点回应都没有。”龙女手里的水晶暗下来。
“不要浪费胡先精力,我们先回去。”胡三太奶说完,四位侍神又变回各自的名字,回到名单上。
名单消失,黄光散去,大狐狸停止绕圈,看了一眼胡先后跳出窗外消失。
胡先敲了敲黄小曲的脑袋,“快睡着了?”
黄小曲:“好了吗?”
胡先:“刚才的阵势你看不到吗?”
黄小曲疑惑地回答:“我不闭眼睛呢么!”
胡先:“没看见也没听到?”
黄小曲:“听到什么了?你也没说话啊!”
胡先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疑惑,“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楼下其他人都准备完毕,吕布对着翠萍,指着楼上的办公室,说:“你看,这窗户关的挺紧啊!哎呀,刚说紧,又被风吹开了,他俩在里面干啥呢?”
翠萍有些陶醉的看着楼上,“站长虽然是站长,毕竟还是挺帅的,还有‘食堂那样的勇气’,也要的啊,挺好的是吧?”翠萍也对胡先的印象由冰冷站长,变成单身青年了。
董哲和董旭对这次野外行走颇感兴趣,两人拿着各自的背包比较着里面的东西,黄小曲和胡先从楼上下来,胡先身后背了一个大袋子。
董哲问道:“站长,你那袋子里装什么啊?”董旭要去摸,站长推开董旭的手,“别闹了,赶紧上车,天黑之前要到山上营地,车只能再开一小段,剩下的都要连走带爬了!”
车子启动,张辽捂着肚子,拿着卫生纸向大家招手,“站长,你们小心啊!走好!”
车上的董旭看了一眼张辽,回过头问站长,“他这话听着是不是不太吉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