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段时间,长乐公主府很是安静,听说驸马伤势很重,是不是真的?”
桌上,两个人凑到一起小声地嘀咕着,时不时抬头看看周围,其中一人嗤笑了一声,然后神色带了些许鄙夷和兴灾乐祸地道:“听说啊,驸马是被伤了子孙根,以后恐怕都不能用了。”
另一人捂住嘴惊呼了一声,眼睛瞪大,目光炯炯却也是同样幸灾乐祸地说道:“这么厉害啊,真是可惜啊,当年的状元郎,一表人才,英姿煞爽,金榜题名之后又迎娶当今圣上最宠爱的长乐公主,一时之间风头正尽,结果现在出了这样的事,真是让人为他觉得可惜。”
两人虽然嘴里口口声声地说着可惜,可是神色语气中,除了幸灾乐祸再无其他。
“噌……”
有冰冷的刀光闪过,两人只觉得浑身一凉,便被人提住了脖子,还未惊呼出声,口中便是一阵剧痛,他们张嘴的工夫,两人的舌头都被活生生地给割了下来。
“像你们这样的长舌之人,留着舌头估计也没有什么用,不如割了。”
整个妓院顿时鸦雀无声,气氛变得无比的冷凝,被割了舌头的两个人捂着鲜血不止的嘴部在地上狂乱地打着滚,封九幽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仔细地擦着手中的匕首,然后垂着头,目光阴冷地道:“把他们给我丢出去。”
“是,大人。”
提着两人的锦衣卫差使同样是面无表情,直接拖着两人扔到了门外,完全不管他们的死活。
大红色飞鱼服踏过台阶,直上二楼,将一楼所有的喧嚣都抛在脑后,众人看着他的身影消失,眼里的惊恐藏都藏不住。
“九哥哥,你又杀人了?”
粉黛皱着眉闻着空气中的血腥气,绝美的脸上,带着深深的不忍,只是她很快便察觉到封九幽周身的情绪不对,连忙上前将封九幽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然后轻声问道:“九哥哥今日心情不好?”
封九幽坐在桌边,难得地扬唇一笑,看到他笑容的粉黛却是差点哭出声来,她已经有太久太久没有看到过九哥哥笑了,有一段时间,她甚至认为,她的九哥哥,是不是不会笑了。那笑容实在是太过于纯净美好,让粉黛不忍心破坏,她只是呆呆地看着封九幽那张美丽到可以模糊性别的脸,任泪水在眼睛里打转,最后,无声无息地落下来。
“哭什么。”
“我没有哭。”
封九幽站起身,用手将粉黛脸上的泪水抹去,心里是百般滋味,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粉黛,你恨不恨我?”
粉黛在封九幽怀中,使劲地摇着头,她如何会恨这个男人,她爱他都爱不及,又如何会去恨他。
“当年我把你留在妓院,而我,去了锦衣卫,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做吗?”
封九幽放开粉黛,看着粉黛眼中映出的他的影子,第一次讨论起这个两人忌讳的话题。
“不管是为了什么,我都相信九哥哥不会害我的。”
粉黛依靠在封九幽的怀中,闭着眼睛,娇艳的脸上,满满的都是信任,他们是相依为命的亲人,就算整个世界都不信任他,她也是会相信他的。
“好,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封九幽拍了拍粉黛的背,将所有的话重新放在心中,只是眉宇间的忧郁,无论如何都消不下去。
封九幽离开之后,粉黛身边伺候的丫鬟看着自家主子脸上的神色,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小姐,封大人对您可真好,这头一次送您首饰,居然挑的全是您最喜欢的样子,一看就知道,封大人是费了心思的。”
粉黛从盒子里挑出一只翡翠镯子,碧莹莹的镯子戴在纤细白皙的手腕上,显得很是好看,粉黛却是又将镯子给摘了下来,放进了盒子里。
“小姐,这么好看的镯子,你为什么不戴啊?”
丫鬟觉得可惜,她自粉黛入怡红院便一直跟在粉黛的身边,可以说对粉黛的脾气性格很是了解,虽然粉黛容貌艳丽,可是为人善良真诚,她在粉黛身边这么长的时间,自然知道粉黛到了现在,也依旧是冰清玉洁的。
只是她却一直不明白,就算是她家小姐心系封九幽封大人,想要为他守身如玉,可她自己也是花般的年纪,身上却几乎不配带任何的首饰。那些倾慕她家小姐的人,送来的珠宝首饰多的数不胜数,可是粉黛却是从来不曾戴过,如今连封九幽送来的首饰,她也不戴,实在是让她很难理解。
“以前那些人送的珠宝首饰,是我压根不想要,而九哥哥送我的,我自然是舍不得戴。”
粉黛面上仍是挂着浅笑,将首饰盒上锁,珍之重之地放在抽屉中。
丫鬟毕竟年幼,不懂粉黛心里百转千回的思绪,只是点了点头,心里却是不以为然,她在自家小姐身边待了这么多年,见过的人也是多了去了,其实她对封九幽这个人,压根就是喜欢不上来,不只是因为封九幽的阴狠,更重要的是,她虽然没有经历过男女情爱一类的事情,可她还是从心底里觉得,封九幽对自家小姐没有爱,他对她的感情很复杂,可是却不是男人对女人的爱情,不过这样的话,打死她也不敢说出来。自家小姐虽然是好脾气的主子,可是封九幽就是她心里的一根刺,任谁也不能说。
六扇门最近难得的风平浪静,只是祁言蹊却是一直没有空闲,每天不是待在衙门,就是被叫到秋府,慢慢的,他也越来越疲于应付,一开始,秋夫人总是用身体不适想要他陪伴为借口,叫他过去,祁言蹊对秋夫人甚是尊重,因此总是忙完公务就赶去秋府。可是时间长了,祁言蹊原本就是聪明之人,自然明白秋夫人的意思,只不过他在秋府提出退婚之后,便没有了和秋绾月继续下去的意思。因此,对于秋夫人想要继续撮合两个人在一起的事情,他便想要明明白白地提出自己的拒绝。
只是还未等他将这件事情提出来,秋府便又出了大事,安宁郡主因为思念失踪的长子,居然带着腹中的胎儿,服毒自尽了。
祁言蹊带着许不语赶到秋府的时候,来迎接的人只有秋季绪,目前的秋府,唯一还能后撑的下去的,也就只有秋季绪了。
秋夫人得知噩耗之后直接昏了过去,醒来之后便一直抹眼泪,身体直接大不如前,哪里还有心思管秋绾月和祁言蹊的事情,可她仍是强撑着身体起来看安宁郡主最后一面。
秋绾月则是陪在秋夫人的身边,面上覆着白纱,杏眼含泪,脸上的悲伤神色掩盖不住。
床上的安宁郡主五官流血,昔日美丽的容颜如今变得扭曲,服毒之后内脏被腐蚀,那种烧心的疼痛,便是正常的男子都承受不住。这个受尽宠爱的娇贵女子,也不知当时到底是为何有了这样必死之心,最后选了这样一个痛苦的离去方式。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安宁她最怕疼,最怕丑了,平日里连指甲坏了都会大吵大嚷的,她怎么可能会服毒,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有我们的孩子,纵然是思念枫儿,可她也爱肚子里的孩子,她压根不会想要去死的。”
秋子翊的脸色煞白,他是整个秋府最难接受这件事情的人,不过是上了一个早朝,回来之后,妻子孩子尽皆死亡,一尸两命,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再过几个月,他就要当父亲了,可现在,他不只是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还失去了深爱的妻子。
“子翊,你要节哀。”
祁言蹊脸色也不好看,他与秋子翊交好,与安宁郡主的关系也算可以,安宁郡主这个人,因为出身高贵,身上自然会有娇纵蛮横的缺点,可她性子直,有什么说什么,从不会拐弯抹角,因此,祁言蹊对她的印象一向是尚可。
如今安宁郡主出事,碍于她的身份,必定会惊动圣上,圣上最为宠爱的两个后辈,一个是长乐公主,另一个便是安宁郡主了,只不过可惜的是,长乐公主和安宁郡主两人自小便玩不到一起去,因此两人成婚之后,走的更是疏远。如今安宁郡主出事,只怕圣上会大发雷霆。
“言蹊,我要如何向岳丈交代,当初提亲之时,我曾亲口允诺,必定会好好的爱护安宁,可是安宁才嫁给我几年,就落得这样的下场……”
“好了,现在不是讨论追责的问题,翊儿,你既然让我将言蹊给叫来,必定是认为安宁郡主的死不正常,想要彻底的清查一下,如今言蹊就在这里,你把你觉得不对劲的地方都告诉他,免得让安宁,死的不明不白。”
秋季绪毕竟是经历过几十年风雨的老人了,纵然是最近接连受到打击,可他也只是面色显得憔悴,可是眼神中,依然带着坚毅,他走到祁言蹊的身旁,拍了拍祁言蹊的背,没有言语,却又仿佛说了许多。
祁言蹊看着秋季绪头上黑白交杂的头发,心里很是难受,这个见惯大风大浪,在官场上八面玲珑,口灿莲花的兵部尚书,背居然弯了,头发也白了,往日总是不停歇的嘴,今天也终于消停了下来。
“子翊,你有什么怀疑的就尽管跟我说,如果安宁郡主的死,真的有什么蹊跷的话,我必定会努力查清真相,给她一个交代。”
秋子翊咧开嘴,点了点头,却只是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许不语顺着他的目光,第一次看到了安宁郡主,她穿着一身粉紫绣花夹棉长裙,躺在床上紧紧地闭着双眼,腹部高高地隆起,面部扭曲,五官流血,死状极为凄惨,让许不语看了,心里都发寒发冷,同时也为这一对母子感到可怜。
“咦,郡主她平日里喜欢吃燕窝?”
这时,许不语突然发现,在屋子里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份吃了一半的燕窝,燕窝色泽鲜红,一看便是极其珍贵的血燕窝。
“是,我家郡主她自怀孕起,便对燕窝十分喜爱,每日必定会吃上那么一次燕窝,难道说,是燕窝里面有毒?”
安宁郡主旁边的贴身丫鬟,一脸惊恐地问道,随即却是狠狠地摇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郡主的东西,大到饮食起居,小到首饰衣服,全都是奴婢亲手准备,这份燕窝,是奴婢熬好端过来的,中间压根没有第二个人经手,压根不可能有毒的。”
“这谁能知道呢,说不定是你嫉恨大嫂,给她往燕窝里面放了毒药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