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不小的声音在室内响起,许不语看向声音的来源,正好与那主人的目光对在一起,她不由一愣,面纱后面的眼睛,看她时似乎带着渴望,带着嫉妒,带着恨意。
恨意?许不语一惊,她还未反应过来那女子是谁,脑海里便自觉浮现出三个字,秋绾月,秋府之中,面纱覆面,还能进入安宁郡主内室的年轻女子,也就只有她一人了。
只不过,许不语很不明白,秋绾月那双眼睛里,为何带着那么多的情绪,那样的目光太热烈,差点灼伤许不语的眼睛,她闭了闭眼,重新再看过去的时候,那双眼睛里面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情感,只是清凌凌地,干净得像是一汪泉水。
许不语身体一僵,她确认自己并没有看错,也没有眼花,可是如今,秋绾月的目光还是盯着她,却再也没有了那些复杂的情感。
“奴婢没有,奴婢真的没有。”
安宁郡主的贴身丫鬟"砰"地一声跪在地上,不停地落着泪,“我和我家郡主自小便一起长大,我父母兄弟都在郡主府,我是郡主府中的家生子,再说,郡主对我一直很好,我就算是再糊涂,也不会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儿来。”
秋绾月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在许不语的面上扫过,随即看向地上的丫鬟,语气很轻地道:“你难道,就一点儿别的想法都没有?”
丫鬟的身体抖了抖,看了看站在一旁伤心哭泣的秋子翊一眼,脸色难看地摇了摇头。
“呵呵,到了现在你还不说实话,你比安宁郡主还大了一岁,早就应该发配嫁人了,可你仍是一直未嫁的,你心里有什么算盘,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说,是不是因为郡主不同意你给我大哥做妾,所以你就下毒害了安宁郡主?”
“不,奴婢没有。”
丫鬟抬起头,声音大而亮地回应,她的眼中含泪,可是目光却含了怒火,看向秋绾月的时候,带着明显的不满与委屈。
“不是她害的郡主。”
许不语摇了摇头,叹着气,她站到了祁言蹊的身边,小声地说道。
祁言蹊原本只是看着眼前的闹局没有出声,听到许不语的话后,神色不明地问道:“你如何能够肯定不是她下的毒?”
“难道大人还没有听明白看明白,还是早就心里有数,只是想听小的为您讲解一番?”
祁言蹊看向躺在床上的安宁郡主,那样风华正茂的女子,如今却已是一具尸体,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子翊,你认为是这丫鬟下的毒吗?”
祁言蹊的话响起之后,丫鬟便将目光看向秋子翊,清秀的脸上带着希冀的神色,双手将身两侧的衣服抓得死紧。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玉婵,你自己说,你到底有没有下毒。”
秋子翊闭上眼睛,神色痛苦。
跪在地上的玉婵苦涩一笑,拼命地摇着头,“奴婢没有,奴婢真的没有。”
她看了一圈,最后将目光对上祁言蹊和许不语二人,磕了两个头,咬着牙道:“绾月小姐说奴婢有私心,所以才想要害我家郡主,可是奴婢敢发誓,奴婢对姑爷他,绝没有半点想法。
“当初郡主为了留住我,还动过让我给姑爷做妾的想法,可是奴婢心里早就有想法,宁愿当个普通的农家妇,也不做人妾室。郡主对奴婢一直是恩重如山,奴婢也盼望着赶紧将凶手给找出来,还请大人明察秋毫,还奴婢一个清白。”
祁言蹊点了点头,玉婵抽泣着笑了笑,表情有了些许的轻松。
秋绾月刚想开口,许不语直视着她,一脸不解地直接阻拦道:“秋府人那么多,秋小姐为何就认定是这丫鬟下的毒。”
秋绾月楞了一下,用手捋了捋腮边的碎发,面纱后的嘴唇微动,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旁边的秋夫人被秋绾月扶着,脸色苍白,语气却是很冲地呵斥许不语“你这小厮,不过就是一个跟班的,居然这么和绾月说话,言蹊,你太放纵你的下人了。”
祁言蹊看了秋绾月一眼,眼神带了些许复杂,“伯母,不语她是我的下属,也是我带她来破案的,所以她当然可以参与,并且,你总说绾月心情郁闷,不喜外出,现在我看她说话条理,怀疑人头头是道,估计也没有什么大事了。”
“你……”
秋夫人脸色越发的难看,身边秋绾月握住她的手收紧,秋夫人心里既恨祁言蹊的不识抬举,又对秋绾月恨铁不成钢,家里出了那么多事,她还一个劲儿地往前凑,悲愤之下,怨气上头,心里对许不语连同祁言蹊都带了深深的不满。
“好了,还嫌家里不够乱吗。”
秋季绪看了这么半天,早就对秋绾月胡乱的猜测气愤不已,只不过秋绾月毕竟是他的女儿,他也没有多说,只是蹬了那母女一眼,对着祁言蹊道:“言蹊,莫要被旁人扰乱你的思绪,这件事情,你是如何看的?”
“毒自然不是这丫鬟下的,她是家生子,父母均在郡主府内,她下毒若是被发现,自然会波及家人,就算她是傻子,也应该清楚这件事的后果。”
祁言蹊语气清冷地道,他的目光从丫鬟腰间的荷包扫过,带着了然又道:“更何况,她对子翊确实应该是没有想法的,因为她已经有了心属之人。”
玉婵闻言惊讶地抬起头,两颊带了些许晕红,语气惊讶地问道:“大人是如何知道我已经有了心属之人的?”
许不语刚刚也顺着祁言蹊的目光看到了荷包,这会儿便也了然地点头回道:“你的心属之人,是叫云舫对吧?”
玉婵点点头,仍是一脸疑惑的模样,许不语指了指她腰间的荷包,玉婵低头看去,慌忙将那荷包给摘了下来,脸色变得涨红。玉婵早就与那叫云舫的书生私定终生,两人腰间都挂了鸳鸯戏水的荷包,一人上面是玉婵二字,一人上面是云舫二字。
如今事情明朗,排除了玉婵的作案可能,许不语在这空隙,又试了碗里的燕窝,没有任何下毒的痕迹,她将放进碗里的银针收回,冲着祁言蹊摇了摇头,祁言蹊神色莫测,只是冷肃着脸没有说任何话。
“既然不是玉婵下毒,旁人又有谁能够接近大嫂,难道说,真的是大嫂自己承受不住自杀了?”
“既然证明了不是我下毒,那我也要跟大人们反应一个情况。”
玉婵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狠狠地瞪了一眼说话的秋绾月,看向床上早就没了呼吸的安宁郡主,脸上的红晕褪去,眼里带了泪水,十分肯定地道:“我家郡主虽然一直惦念小主子,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自杀,她爱失踪的枫少爷,自然也爱肚子里的小少爷,所以,就算是她不顾自己,也不会不顾未出生的小少爷的。”
“对了,我想起来了,今日清晨时,郡主说她想喝晨露,难道说,这段时间里,有人来见了郡主,给她下了毒?还是在我采摘晨露的枝叶上,被下了毒药?”
玉婵想起了很多,一拍脑门,满脸自责地敢喊道。
这时,还未等祁言蹊有所反应,秋夫人直接一翻眼晕了过去。
秋绾月慌忙大喊,顿时屋里变得慌乱起来,等到安顿好秋夫人之后,秋季绪带着秋子翊从房间出来,看到等在外面一脸担忧的祁言蹊,都是脸色难看,神情复杂。
祁言蹊还未言语,秋季续却是一改常态,居然催促祁言蹊尽快离开。
“言蹊,这本就是我们自己的家事,牵扯到郡主府的事情,我们会自己解决的,就不麻烦你了。”
祁言蹊心里顿时疑问重重,想到安宁郡主刚刚中毒死亡的模样,还有好友秋子翊一蹶不振的情形,如今却是这样的神情,因此祁言蹊不愿意这件事情就这么糊里糊涂地结束。
更何况,秋府最近接连出事,秋枫失踪,安宁郡主怀胎中毒而亡,当初秋枫失踪之时,他不能亲自查明这件事情,虽然派了人手调查此事,可秋枫消失一无所获这件事情,就像是一根刺堵在他的胸口,让他寝食不安。如今安宁郡主的事情,他如果再不弄明白的话,只怕他的良心,都会过意不去。
秋季绪态度坚定,不想六扇门继续插手这件事情,安宁郡主是皇家郡主,此事牵连甚广,就连圣上也无比关心此事。这样的节骨眼上,秋府居然拒绝调查这件事,甚至对于刚刚丧妻丧子的秋子翊,也拒绝再见祁言蹊。
从秋府出来之后,祁言蹊便一直冷着脸,身上气息冰冷,许不语叹了口气,迟疑着不知道应不应该开口。
“想说什么就说吧。”
许不语抬头看向祁言蹊,祁言蹊没有看她,只是抬头看着前方,棱角分明的侧脸,白皙平滑的肌肤,在许不语的眼中,一点点融入心中,让她的心柔软了一瞬,却又强迫自己不去想。
如今天气转暖,身边行人纷纷出摊贩卖,两人身着六扇门官服走在人群中,惹得周围百姓纷纷避让。
食物的香气,摊贩的叫卖声,以及熙熙攘攘的人流,两人穿梭在人群中,祁言蹊走的很快,秋府和六扇门距离并不近,只不过祁言蹊心情烦乱,不愿意骑马,便步行来回,倒是见识了这人间烟火。
“大人,不觉得今天秋夫人晕倒的时候很是巧合吗?”
许不语的目光在旁边糖葫芦的摊贩上滑过,又回过头来,对着祁言蹊问道。
祁言蹊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又返回去几步,拿了一串糖葫芦,直直地递到许不语面前。
“大人?”
祁言蹊视线看向别处,皱眉不耐烦地道:“快点接着。”
许不语轻浅一笑,心里一下子像是被什么装满了一样,她接过祁言蹊手中的糖葫芦,满足地咬了一口糖串,蜜糖外皮,软和酸甜的山楂,让她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