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个很煞风景的女人,如果这一刻就要死了,我为什么还要执著萧陌心里到底还有谁呢?
那个名字,无论是谁的,横在我们之间,对下辈子都毫无意义。
这一瞬间,我们只要记住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到了那边……也能认得出对方,就够了。
可是我就是想知道,这一辈子,我与萧陌之间掺杂了太多的秘密,真真假假,虚虚幻幻。很多事情,即便到死也没能弄明白的。
所以,我想,多弄清楚一件事,算一件事。
下辈子,我希望我们可以同年同月同日生,就在同一个城市,同一个产房。
看着对方既不好奇,又不情se的身体,奠定没有秘密的默契。我们可以肆无忌惮地相爱,没有任何人能以乱七八糟的理由将我们分开。不好么?
于是萧陌吻着我的额头,说,既然我想听,他就告诉我。
“甄芳是我多年的部下,当初一块从军校里出来的,认识有十多年了。我对她,确实是有过不太一样的感觉。只是……”
听到这里,我心下猛地揪紧一瞬。
皱了皱眉,我问萧陌:“只是她像我一样,一个出身不匹配的,父母双亡的女孩,在生死线上摸爬滚打,怎么可能比得了凌副总统家的千金呢?”
萧陌没说话,只是眼神瞬间黯淡了一下,这让我明白了,我又一次猜对了。
“晓萝……”
“所以,这一次你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弃我,就算要死也要跟我死在一起,只是因为你不愿意再看到当年的遗憾发生了。是么?”
“你和甄芳不一样。”
萧陌握住我的手,呼吸里仅剩的温度在我耳边萦绕传递。
“她是那种,想要的东西即便付出一切,也一定要得到的人。”
萧陌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是有一丝黯然和遗憾的。他说,当然这也很有可能是自己造成的。
这世上,所有爱而不得都是一种诟病。
有些女人很弱,难过一阵就释怀了,而有些女人却很偏激,得不到的,不是毁了对方,就是毁了自己。
“那次任务很危险,我不希望甄芳去。”
萧陌说,“因为首先,她不是最合适的人选。其次,她完不成任务,不是丧命这么简单,甚至很有可能破坏我们统筹很久的计划。但是甄芳却觉得自己可以胜任,于是她一个人偷偷行动。被凌琪发现,凌琪去阻止她。两人双双暴露。凌琪为了保护甄芳,被悍匪开枪打中的腹部,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是不能再生育了。”
这番惊心动魄从萧陌口中讲出来的时候,几乎是波澜不惊的。
但我几乎可以预见到,当年发生这一系列的事情的时候,他会有多么绝望。
一个是自己喜欢的女人,却被全世界反对。另一个是喜欢自己的女人,却被自己和自己所爱的人,害了一辈子。
萧陌是个重情义的人,我一直都知道,他会怎样选择。
甄芳的错,就是萧陌的错。
他惩罚甄芳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惩罚自己呢?
可是爱情就是爱情,只能用来相濡以沫生儿育女。不能用来当成流通的货币,却偿还去弥补 。
最后的结果,是三个人始终都处在痛苦的挣扎中。
我对萧陌说,或许甄芳只是太绝望了。
她得不到你家人的认可,又自卑于无法拥有凌琪那样的家世和身份。
人在太绝望的时候,往往会做出很多出格的事。
“凌琪也一样。”
萧陌将我搂住,白雾吹起,朦胧了我眼睫上的雪花。
他说,凌琪的父母一定要甄芳付出代价,虽然后来甄芳受到了处分,被派到最恶劣的地方去执行任务。但他们依然觉得不解气,于是——
悄悄的把甄芳年幼的妹妹送去了实验室,将她跟那些人一起用来试药。
后来,更是秘密下令让甄芳前去处决那些人。
没想到甄珠和另外两个幸存者一样,竟然都是抗药体性的人。
王倩和云菲见甄珠年纪小,实在不忍心,于是将她先一步解救出来。
“不对吧?”
我突然觉得这个时间轴上有点问题。
“甄珠还那么小,怎么会跟我妈妈一样,被人抓紧了秘密实验室里?”
“甄珠年纪不小,她比你还要大五岁。”
萧陌解释说,只是因为药性的关系,她的身体会有一段时间发育延缓了。
所以看起来,就只有二十出头。
其实她今年已经三十三岁了。
我震惊地看着萧陌:“那这么说,甄芳都已经四十三岁了?”
“不可以么?”
萧陌白了我一眼。
“你口味挺重啊!”
“我十六岁的时候,她二十六岁,是我们集训营的女教官。后来成为我的手下。你没见过高中生喜欢男老师的么?”
萧陌笑我少见多怪,我却无奈道:“我觉得,其实你家里人不同意的原因,应该不止是出身问题,还有年纪吧。”
像萧陌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同意他跟一个比自己大十岁的女人啊?
但无论是什么原因,都已经不重要了。
按照这个时间线索来看,我的亲生母亲云菲是因为在温家怀上了温之言之后,因为一个人养孩子很辛苦,又赶上我哥小时候体弱多病,于是她才铤而走险,看了宣传之后,她为了高额的报酬而去做了试药人。
后来逃出去,带着温之言又逃亡了一阵,才去了圣天使福利院。
而我,就是在那之后出生的。
那么我的父亲,可不可能与整个军区实验有关呢?
话题回到甄芳的身上,萧陌叹了口气说,“明明只是一场单纯的情感纷争,最后却要扯上人命,早知道会这样,我当年还不如跟小阡一样,找个男人算了。”
我笑得身上跟融化了一样,我说萧陌,其实她们都是很可怜的人呢。
“如果她们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你就会永远记得她,是不是?”
我无奈笑了笑:“你必须得认识到,全世界的女人都是这么矫情啊。”
“男人不也一样?”
萧陌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难得一见的幽怨:“顾青裴死了以后,你还不是逃我逃了一年多?”
我缩了缩肩膀,将自己往萧陌的怀里靠得更紧了几分:“现在好了,既然他还活着……到了那边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打扰我们了,是不是?”
“晓萝,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愿意带你走出去,好好活下去。”
萧陌看着我的眼睛,视线却越来越迷离,越来越朦胧了。
天快黑了,我们终究还是找不到避风的地方。
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即使将两个人的身体揉在一起,也没可能抵御死亡的侵袭。
“萧陌。”
我真的好希望死去之后,我们还可以这样在一起。将活着时候留下的遗憾,全部弥补回来。
然而,这次我没有等到他的回音。
我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试着从他怀里挪出来。看到他闭着眼睛,好像已经停止了呼吸。
“萧陌……萧陌?”
我拼命推他,几乎是用尽所有力气。
可是,他甚至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我终于相信,所谓一起死去,本来就是一个悖论。
我们不可能做到同时停下意识,同时没有呼吸。
总有一个人,会先把绝望留给自己,然后再把绝望留给另一个人的。
“萧陌,你不能丢下我,你说过不会丢下我的,萧陌……”
那一刻,我真的害怕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说好了可以大义凛然地共赴黄泉,可一个人在等待死亡的瞬间,还是非常无助非常恐惧的。
于是我一边摇晃着他,一边喊他,无助又害怕的像个没了主意的孩子。
我的眼泪大颗大颗的砸出眼眶,挂在脸上,几乎要结成冰。
我发现他身上的温度越来越少,便将双手放在嘴边拼命的哈气,然后又将双手放在他脸上,给他取暖。
几次之后,他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我更加着急了,将自己衣服解开,也学着他刚才那样,把他僵硬的手塞进怀里,紧贴着自己的肌肤。
他的手凉的跟冰冻一样,放在自己竟有的体温上,冷的我整个人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萧陌……你醒醒好不好?至少,等等我啊!”
我祈求着。一双眼睛紧盯着他的双眼,一秒,两秒,五秒,十秒……依旧是没有反应。
他真的走了……
把我一个人丢下了……
我绝望的大哭了出来,哭的撕心裂肺,好像要将内心所有的悲痛都发泄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不哭了,哭不出来了,也累了。
贪恋的看着面前的这张脸,我要深深的记在脑海里。哪怕下辈子,下下辈子……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男人……
我用最后的力气去吻了吻他的唇,心里默念,让他走的慢一点,等等我怕……
“萧陌,你记得,你欠我的,下辈子再还吧。”
说着,从伸手从他的衣服里进去,摸出那把冰冷的枪。
枪里还有一颗子弹,萧陌说,那是给我们最后一个人,留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