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手端着枪,一手握在萧陌冰冷的掌心里。
那一刻,我脑中反复闪现这那句俗套不已的话。
爱情,到底是什么?
是关心对方,欣赏对方,倾听对方,在乎对方,不想分开,想天天腻在一起?
还是,只是生活中缺少一个伴侣,缺少一种归宿?
我一直是一个被动的人,不单纯,在社会的腐蚀中,有心机,有城府,有私心。
对方对我好,我会加倍对他好,不计较对错,不在乎付出,用力的回报。对方对我不好,我也会一点点收回敞开的心扉。
一但心死了,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我与萧陌之间,究竟是缘分作弄,还是点点滴滴促成,都无所谓了。
从他爱上我,放弃我,再寻找我,最后再抓住我,正整个过程中,他同我一样,吃尽了爱情的苦。
虽然直到最后,我们即使连孩子都有了,也没有一张结婚的证书。甚至都没有一张一家三口的合照,可是爱情来过就是来过,灰头土脸的没有一点仪式感,但它还是来过。
我端着手里的枪,心被什么拧紧了,隐隐的,发疼。
我将枪口移到自己的太阳穴上,手指在冰天雪地里呈现出僵硬的质感。
我知道,我要很费力才能扣下扳机。
我也知道,这种费力,几乎要取决于我随着萧陌一同离开的决心。
可就在这时候,身后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
啪一声,直接打飞了我的枪。
“晓萝!”
我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惊讶转身,就看到一脸苍白颜色的江启年,目光深邃地看着我。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自己或许是在做梦。
江启年穿着一件厚厚的防雪服,身上还背着一个硕大的背包。
但这样臃肿的装扮却丝毫掩盖不了他周身伟岸的气场。
只是他的脸色,依然是那么的苍白。
我看着他,那张陌生到怎么也找不出痕迹的脸,却不知为什么,在我知道他就是顾青裴之后,总有一种贴近了亲情的冲动感。
可是——
萧陌死了,他是谁都不重要了。
我黯淡地垂下眼,唇角开启一个几乎要被冻裂的弧度
“你,来了啊。”
我回过头,看着萧陌一动不动的身体,我想说,其实也不算晚。
如果说,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个人想见。
那一定就是顾青裴了。
扬起眼睛,我对上他那双忧郁的茶色的双眸。
“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小星星就拜托了,好么?我……抱歉……”
“晓萝!”
没等我的话说完,江启年一把将我抢进了怀里。
他身上的衣服很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能听到他最深沉最有力的心跳。
他把我整个人揉进怀里,呼吸中的温度就像久旱逢甘霖的解脱。
“别走,晓萝……”
“我不能让萧陌一个人走……”
我从他怀里挣脱开来,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泪涕交织了。
“我死的时候,你有过这么脆弱,这么执着么?”
他的眼神扫出一瞬间的黯然,然后放开我,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
他是带着装备下来救援的,所以相对我和萧陌这种单薄的衣服,穿得还是比较保暖。
他把外套递给我,让我给萧陌先盖上,然后走到萧陌的身边,查看了一下:“还有呼吸。”
“你说真的?”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江启年看了我一眼,眉头轻轻皱着:“天马上要黑了,要救援也只能等到明天早上。我们今晚必须得找个地方扛过去。”
我说,下面有个山洞。
听到江启年说萧陌还活着,我整个人都难以自持地兴奋起来。
可是我也能感受到情况的危机程度,如果再这样下去,萧陌就真的危险了。
江启年蹲下身,打开随身的背包,先拿出一只注射器,给萧陌打了一针,然后将一只军用水壶递给我。
“你先喝点。”
里面,是热水。
这种水壶的保温效果非常好,行军打仗都不在话下。
可是我哪里舍得喝,摇摇头,我扑上来扶起萧陌:“先给他喝。”
江启年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点了下头。
他帮我扶着那沉重的身体,然后将水壶凑到萧陌唇边。
热水灌下去,他的脸上稍微恢复了一点血色。
我的眼泪再次止不住地往下流,含着哽咽呼唤着萧陌的名字:“萧陌,萧陌你醒醒。”
“他没事,别担心。”
江启年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从背包里拽出一条行军毯递给我。
“照顾好你自己。”
说着,他背起萧陌,一步步往山下那个山洞走去。
可就在我们走到洞口的时候,江启年突然顿下了脚步。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地跟着紧张。
雪里刮着的风中,有一股淡淡腥味。
这让我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江启年把萧陌从身上放下来,然后给我递了个眼神。
我会意,扶着萧陌靠在一块大石头上。
这块石头,我有印象。
甄芳就是从这里逃走,然后消失在茫茫大雪中的。
可是——
我扶着萧陌,目不转睛地看着江启年的背影。
四周那么静,我几乎能听到他喘息的声音。
接下来是越来越浓重的血腥气——
我忍不住站起身,将萧陌靠好之后,快步往前跑过去。
我看到江启年就站在山洞口,脚下踩着一片淋淋洒洒的血迹。
山洞的那块石头上,躺着甄芳歪歪扭扭的身体。
她的头歪在一边,脖子上那道又细又深的痕迹里,分明是她手上的钢丝造成的。
她死了,睁着眼,不瞑目。
“啊啊啊啊啊!”
我尖叫着,下一瞬间,就被江启年一把拽进了怀里!
“晓萝别怕!别怕!”
我抱着脑袋,浑身颤抖着蹲下地。
“她死了,怎么会?她刚才还好好的,还——”
我几乎无法想象,为什么甄芳会去而复返,又为什么会死去。
她的坐姿保持着很怪异的样子,脸上的表情也是充满了愕然与扭曲的。
相信她也一定不敢相信,眼前的‘凶手’会对自己下手吧。
“先把她埋了吧。”
江启年将我安抚了一阵,径自起身过去,将甄芳的尸体用她身上的一件外套盖住,抱出了山洞。
而我面对着眼前一片可怕的血迹,连一秒钟都待不下去。
可是不行,为了萧陌,我必须得带着他留在这个能够防风的洞穴里。
我从江启年的背包里翻出打火机,他带了一些求生常用的物件,蜡烛,火柴,打火机,手电筒,都有。
我把之前那个木筏子拖了过来,三下五除二给拆了个干净。
然后掸去了上面的雪花,将它们搭在一起。
火升起来以后,山洞更显得狼藉。
我将萧陌沉重的身子拖进来,用行军毯铺在那块巨大的岩石上。
先把他扶上去躺着,然后又给他喂了几口热水。
“萧陌,坚持一下,很快我们就能出去了。”
我握着他的手,不敢错过他一丝一毫的洞悉。
因为太过专注,而略有些魔怔。好几次我都误以为萧陌已经醒了,直到最后一次,我才发现这不是我的错觉。
面前的男人居然真的睁开眼。他眼睛红红的,充满了疲惫。
“萧陌,你醒了!”我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太困了,睡了一下。”是真的太困了,又困又冷,又饥饿。他也想就这样睡过去,可是,他还是舍不得。
他说,自己舍不得丢下我,也舍不得让我难过。
“晓萝,我梦见……”
萧陌说,他梦见我拿着一把枪,泪流满面地看着他。
我心里一紧,眼泪差点掉下来。可是我已经习惯了故作坚强,也习惯了口是心非。
我说萧陌,你别自作多情了。我纪晓萝离了谁活不下去?你别开玩笑了好么?
我不会死,我才不会为任何男人而死呢!哼。
可是下一秒,我却是难以自持地扑进了他的怀里,感受着他还活着的气息。
这种感觉,真好!
“我有个取暖的好办法,想不想试试?”
萧陌眯着眼,深深的目光全都落在我的视线里。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却已经唇角微扬,大手托着我的下颔,长指在我脸颊轻轻摩挲着。
“……”
我一怔。下一瞬,便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开什么玩笑,这山洞里刚刚才——
可是萧陌嘴角那抹笑痕加深,继而,直接朝我压过去,吻住我的唇。
他说,他必须用这种方式维持彼此的生命,或许奇迹就在下一分钟会来临。所以,他们必须撑下去。
如果天黑之前还等不到救援的话,他会主动放弃!
什么鬼!
我一把推开他,我说萧陌你别开玩笑了好么!都什么时候了,难不成刚才江启年给你打的是c药么!
可是我的挣扎仿佛根本就不起作用,萧陌没有松开我,也没有退开的意思。
我挣扎着喊:“你放开,有人在啊!”
“这里怎么会有人?死人还差不多。”
萧陌说:“你知道么?这种温暖是可以抵御严寒的。”
我简直要疯了好么!
我可不知道他这个逻辑是否有用,就算再没有理智,至少还有脑子吧!
我说:“是死人啊!本来即使死人,甄芳死了,顾青裴去埋了!你——”
我说,我还是习惯叫他顾青裴。
而就在这时候,说曹操曹操就到的那个男人,正好回来。
站在山洞门口,我们齐齐对视,气氛真的好不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