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主怎的不打声招呼,就自个儿走了?”李潇叉着双臂抱在胸前,歪头看向眼前这位浑身黑袍仿佛融入夜色的殿主。
李潇的怪声怪气,让吕宓从浅思中转出,既然她脸上面具已破、姿容已现,吕宓也不再装作嘶哑,她清丽的调出嗓音:“你是安平侯李潇?”
“噢啦,原来殿主认得本侯爷,既然是熟人了,赶紧的,将解药给我。对了,别想着再像兔子一样在房顶窜来窜去,殿主可逃不出侯爷我的手掌心。”李潇嘿嘿一笑,他伸出手掌,五指抓合而缓缓的握住拳头,此般神情作态,对向琼姿花貌的殿主吕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李潇才是那个欲行不轨的歹人。
“素闻扬州应王府的安平侯,是个嚣张跋扈、不学无术的纨绔,在本尊看来,全然不是。”吕宓淡然的站在黑暗之中,从她红唇吐出的气息就像没有丝毫温度的冷雾。
此时在李潇眼中,面前的二十二殿殿主已然是他“刀板上的鱼肉”,他同殿主吹吹牛皮也无妨,何况对方还是个养眼的美妇人:“那殿主极有可能是打眼了,本侯就是那个嚣张跋扈、不学无术的纨绔!”
“小侯爷倒是生性洒脱,很合本尊的胃口...”
“咦~咦,难道殿主是想,老牛吃嫩草?!”李潇甩了甩手背,一脸的嫌弃之色。
吕宓清冷的语调下降了几度:“侯爷天赋异禀又有神功加身,何不入我圣殿门下,本尊许你副殿主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
“得了吧你,就是给皇帝的金銮椅让本侯去坐,也要看本侯有没有心情把屁股挪上去。”李潇果断出语止住了殿主的话。
“你,很好。”吕宓的语气愈发低沉,她从黑袍的内襟中掏出一瓶药剂:“本尊师姐所染的封穴迷药名为‘七色凌’,由七种不同的迷药按一定顺序、一定比例配置而成。制药的人排序用量不同,那对应的解药也不同,此瓶中清解之粉是本尊早前所配,仅此一瓶,而且师姐身上迷药的掺制顺序和手法,本尊现在也忘了。”
“给我!”李潇抬腿靠前数步。
“哈~哈,侯爷不是说本尊出不了你的掌心吗?那么,小侯爷是选择先追我呢,还是先得药呢?”行随语动,吕宓突然将手中的小药瓶用力斜抛向空中,她随之转身跑进了旁边的巷道之内。
“卧靠!”李潇今晚使用的抒发“无语”语境的语气词,可能比他来这个大宋位面十几年时间,用得还要多。
翻过几面宅墙,李潇在不远处一个四合院的平顶房上,找到了被殿主扔过来的药剂瓶,好在这不知什么材质的小瓶够瓷实,他用衣袖抹去瓶上的青灰将其揣入怀中。
李潇爬上爬下的动作不轻,院子的主家听到响动带着仆从过来擒撵“蟊贼”,一番鸡飞狗跳后,李潇才得以脱身。
感知力的探示一直未曾中断,其显出殿主的行迹进入了皇宫之中,而后便消失踪影,李潇朝紫禁城所在的北边眯合着眼帘。
天边夜幕已泛起熹微的晨光,抬头看过天色,李潇抚整一下袖衫还是转身回往侯府。
“这解药是真的么......”夏沂莲把头凑到桌子上,刚想探出琼鼻到小瓶口闻闻,却被姐姐安巧芸给拉了回来。
安巧芸眉头紧蹙,看向桌面上倒出的少许粉末,她也难以判断这瓶中的解药是真是假:“以前在组织中用过的迷药,都是殿上所制,相应的解药亦有液体、烟油、粉末等制状,我等也从来都不知其成分为何,单单由这些粉末的外状来看,可能连是毒药、还是解药都分不清。”
潇府一众人围在桌边,对着这小药瓶子有些干干的互相瞪眼。
“仙姑......”应王妃霍惜宸抬眸望向面色仍有些青白的道姑宁岚。
“王妃和诸位施主却是折煞贫道了,贫道万不敢受‘仙人’之称,若是诸位承有道心,称呼贫道一身‘道长’即可。”宁岚的臂弯上垂搭着拂尘,她将掌尖立竖在前胸施以道礼,毒性未祛的身子仍显得有些无力,但宁岚脱尘的气质不减半分。
“宁...真人,妾身听潇儿说,这解药是独独为真人身上的迷药所配,恐难以有他法相试。”
“多扰王妃烦念,贫道在贵府修养数日,身上的小伤已无甚挂忧。倒是,贫道的徒儿重伤难愈,吾欲回往真然观,且贫道师兄对药剂颇有研究,可能会识得出这药瓶中的粉末。”宁岚从座位上直起身子,她缓缓躬躯,双掌合捏做了一个抱手的太极礼。
有姑母言语相嘱,且又作为这侯爷府主家唯一的男丁,李潇跨马在前,引着载有道姑宁岚的马车赶往俣琅山上的真然道观。
经观中道童话传,银发雪须的真然观观主迎出殿外:“师妹,你这内伤怎的又有反复?”他看到宁岚的气色,以为师妹所受的伤还是许久前所致。
宁岚轻轻摇摇头:“吾身无碍,师兄,心袇的伤势如何了?”
“唉,无法愈治,我只能是用些温和的汤药来润养袇儿的内息,能让她身上的疼痛多有舒缓,也算是当下最好的法子了。”
“多谢师兄细心照拂。”宁岚面对师兄颔首拱拜。
“无须这般,师侄同出我门,师妹这样可是见外了。”观主伸手扶住宁岚拱拜的前臂,他侧首望向站在师妹身边的年轻男子,转问道:“不知这位施主尊名?”
“小可安平侯李潇,见过真然观主。”李潇抱拳以礼,眼前的观主鹤发童颜,确是有仙风道骨之态。
“原来是安平侯当面,贫道失敬了。”老观主横过拂尘杆须,立掌向李潇行了个手礼。
三人步入道观内殿之中,道姑宁岚先是往修行的静室,探看卧床的徒儿尤心袇,不忍多扰徒儿的心绪,宁岚出得室外,向身为观主的师兄说明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些事情。
“哎,这小师妹......”观主出语而叹的“小师妹”就是吕宓,他们知道小师妹吕宓做了二十二殿的殿主,却并不知道其早已尊身为大宋皇后。
老观主表情严肃的从宁岚手中接过小药瓶,他倾倒一点于指尖,两个指头捏合着搓了搓,并靠近鼻息浅浅的闻过。
随后,观主让一旁的道童取来两盏清水,倒些瓶中粉末于其一杯子中,搅动水以融粉,他定睛察看了半晌,紧接着直接将指头上的药粉点入了嘴中。
“师兄!”没想到师兄竟以身试药,宁岚无比担心的看着观主,生怕这所谓的解药是毒药。
“无妨,”观主轻摆下手,他细细的尝品一番:“这药粉没有毒性,可以尝出其中的部分药物是有‘清解’的功效,师妹可以放心用下这些药粉,看能否消解体内之毒。”
听完观主师兄之言,宁岚即刻合着温水吞服下小瓶中的解药,然后行到偏厅的静室打坐以修调内息,也没过多久,她便起得身来:“服下这些药粉后,周身内息轻顺了许多,应该是解药无疑了。”
“如此甚好,要不,又得去找那个‘磨人’的殿主了。”李潇舒了口气。
能够将威势无双的二十二殿殿主称作“磨人”,而且还能安然无恙的从其手中夺来解药,虽然,安平侯李潇在宁岚和真然观主的眼中不过是少年之姿,但他们无不对其感佩交并。
“这番夺得解药,多亏侯爷之劳,贫道身...上的针伤也......”宁岚柔转过娇躯对着李潇盈盈一拜,但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却是越来越轻。
“没啥事~没啥事,就算没有宁真人这档事情,我也早与这二十二殿的人不对付了,取来解药不过顺手为之。”李潇赶紧接过宁岚话中的谢意,也不提动刀取针的事。
看着有点不好意思的小侯爷,宁岚心中一暖,蓦然想起当日,眼前的少年为自己施行手术时揭去了她的身裳,思至于此,她的脸上又绰染起红粉。
真然观主看到面前的俩人的样子,有点莫名其妙,他清咳一声:“咳,小侯爷和师妹登山来得观中,未得休息,还请入殿厅内憩坐用茶。”
真然观置落于俣琅山险峰之巅,观中道人借着峻山陡岩栽种茶树,数量不多。但山间峰雾缭绕水气充郁,其岩坡上所覆的土层也是极为适宜,因此,此处采摘的乌龙茶属得极品。
“老道平日倒是无事多闲,于是学了一番制茶的手艺,到现在方勉强配得上这红叶乌龙。”老观主抚开鹤袍长袖,提起半球状的短口紫砂壶,为宁岚和李潇分别斟茶一盏。
“谢师兄。”
“谢过观主。”李潇左手捧持杯底,右手握起茶杯的瓷壁,对着茶水清腾漫出的雾汽,轻轻一吸,即能闻到浓郁的芳香。
头上盘扎着桃木发簪的小道士,递上一些果盘和点心。宁岚身伤刚祛也有了胃口,用筷子夹了不少置入嘴中,她玉手半遮于口鼻之前,其下柔唇抿合,吃得甚为优雅。
李潇也品尝着茶水和清果,但他脑中思维却却跳进了意识海中——
“灵儿!”李潇通过神识向脑海中喊道。
“嗯~啊,‘本尊’在的,小哥!”小灵儿的声音还是软糯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