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的上空艳阳高照,光芒笼罩着青砖黛瓦的房屋,唯独那一条常年阴暗的老巷子仍不被眷顾。
“你怎么了?”
一个身形略高的男孩用手扇着风匆匆跑进巷子避暑,才抹了两把汗,便瞥见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坐在角落里哭泣。
地上的小男孩揉了揉被泪水模糊的双眼,抬起头朝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继续自顾自地淌眼泪。
高个男孩拉了拉衣袍,在小男孩面前蹲下,见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从怀中摸出一块帕子递给他,说:“诶哭什么呢,哭又解决不了问题。”
“我,我当然知道解决不了问题!可……可是哭出来心里就会很舒服啊!”小男孩推开高个男孩递过来的帕子,揪起自己的宽袖子狠狠吹了一把。
见此,高个男孩漂亮的眼睛里充满惊讶,连忙道:“我的帕子很干净,你放心用吧,把鼻涕抹在衣袖上太脏了。”
“就是知道你的帕子干净才不用的。”小男孩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泪,停止了哭泣。
“帕子再干净也得用呀!”高个男孩疑惑不解。
小男孩噗嗤一笑,回答道:“用脏了我得帮你洗呀。”
“你真有意思。”高个男孩也笑了,他偏偏头,看见男孩身侧放着一把被剪断琴弦的古琴,“咦,那是你的琴吗,怎么会这样?”
小男孩眼里的光又暗淡下去,他将那七弦尽断的古琴抱给高个男孩看,说:“这是琴院大师兄临别时赠给我的,可是现在已经……”
高个男孩细细翻看了小男孩的琴,琴背除了几个方刻篆书的铭文外,还端刻着“怀之”二字,只不过此刻被人恶意划了两道歪歪扭扭的痕迹。
真是让人心疼。
“我师父是很厉害的斫琴师,以后我也会很厉害,到时候我定为你打造一把世间独一无二的琴。”说着,高个男孩站起身,半弯着腰向小男孩伸出一只手,“所以,我们来交换名字吧,我叫……”
……
“孟兄?”
见孟怀之半晌无话,杜欢伯用随手拔起的一根草挠了挠他光洁的脸颊。
“别闹。”孟怀之回过神来,情绪有些起伏,无情地拍掉杜欢伯的手,而后自己抬起酒罐饮了起来。
见孟怀之主动起来,杜欢伯暗自高兴,道:“看样子孟兄是想起了往事啊,趁现在有花有酒,气氛也正好,不如……说来听一听?”
孟怀之酒罐一放,两腮泛红,敲了两下炕桌说:“我记得……刚刚是谁先说了自己不是人的?不讲清楚就想岔开话题吗?”
杜欢伯有些诧异,道:“你不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
“乍一听,不管是语气还是神情,确实像玩笑话,可我孟怀之习惯将话语听到心里,而不仅仅是耳朵里。”孟怀之看着杜欢伯,说得认真,“自然就感觉很真切了。”
杜欢伯微微低头,然后再抬头时嘴角勾起一抹开怀的笑,说:“既然如此,便与孟兄说道说道吧。”
……
“也就是说,你落水前居住在此地,是为了等一个人?”孟怀之轻叹一口后说道。
“没错。”杜欢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有趣的是,我等啊等啊,等的时间太久,结果现在忘了我等的是谁,这就很离谱。”
“每天都在想这个人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却能等到忘记,真不敢想像这需要多久。”孟怀之似是打趣般说道。
“谁知道呢,或许是几千年吧。”
“那你可有想过鸿雁传书或是离开这里去寻找那人?”
“当然了。”杜欢伯把玩着自己银霜似的发丝,道:“寄去的书信都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音,我甚至想问,您是不是仙逝了啊,可是后来,连该将书信寄往何处,也不记得了。”
“至于去寻,若那人恰好回来,而我恰好不在,岂不又是一段漫长的等待?”
孟怀之脑海中已经有了画面:一个为了一句约定苦苦等待的人,在某天狂饮后望着小池,望着望着,不知是望出了所等之人的面庞,还是望出了通向那人的道路,毫不犹豫地一脚踏入了那与繁星相接的小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