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金猴一把拉出两个十四五岁的男孩,指着刘玉蝉道:“你们两个给我看清楚了,是她吗?”
两个男孩走上前来,仔细看了看,使劲地点着头。
杨金猴一声喊:“都给我跪下!”众匪徒“扑通”、“扑通”跪倒了一大片。
“扑通”一声,杨金猴也跪在了刘玉蝉的面前,竟然泪流满面:“刘长官,我代表牛蹄坳的乡亲们,给你磕头了!”说着连拜了三拜。
这件事来的如此突然,刘玉蝉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她弯腰扶起杨金猴,说道:“大当家的,你的心意我领了。叫他们都起来吧……我在山下,等你的决定。”说着朝颜班长一摆手:“我们走。”
常言道:只要心诚,石头也能开出花来!这会儿,杨金猴叫了起来,说刘长官留步!你把那个女人和孩子,一起带走吧。
二当家童三炮一听就急了,“大当家的,放、放不得!这不是太便宜那个姓、姓秦的啦!”
“不要再说了,我决心已定!来人,把她们带过来!”
不一会儿,武水拉着秦勤从后面的人堆里跑过来,一头扑进了刘玉蝉的怀里,哇哇大哭:“妹子呀,我该咋感谢你呀……”
刘玉蝉安慰道:“大嫂,秦勤,好了好了,事情都过去了,我们一起回家吧。”她朝颜班长喊道:“你们几个,带着母子俩先走一步,我随后就来。”
颜班长一行人先走了。
她转身朝杨金猴一拱手,说道:“多谢大当家的!你宽宏大量,不计前仇!来日方长,必有后报。我也会言而有信,明天中午十二时前,我会派人将三百块大洋,准时送到。”
杨金猴显然受到了感动,也拱手道:“刘长官,你是深明大义之人,为了牛蹄坳的乡亲,你临危抗命,救了我们的几十号亲人,早已远远超过了那三百块大洋,我们若再收这个钱,必会遭到父老乡亲的唾骂,这三百块大洋我无论如何不能收啊,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刘玉蝉笑道:“你难道要叫我言而无信吗?这些钱不是给你的,还是用来安葬遭难的亲人吧。大当家的,我们后会有期!”
就在刘玉蝉和“大刀会”的头领们周旋之际,秦子豪和马东的部队,已在山下等候多时了。
秦子豪焦急不安地问马东,“那帮恶徒不会把她们母子怎么样吧?”
“你们的刘副主任不是已经上去了吗?”
“可那帮恶徒要的是我的脑袋呀,她去管用吗?”
“如果是这样,那你就要有个思想准备啦!”
“啥准备?”
“这还不懂?”马东拍拍他肩膀,“就是说,我很可能就是你这辈子最后见到的那个人。”
“大不了就是一个死。我秦子豪不怕死!”
“既然这样,你当初就不应该麻烦你们的刘长官了,那你就应该直接上山,去把你的老婆孩子换回来,这多省事?”
“我当时就是这样说的,可刘副主任死活不让我去。”
“她为什么不让你去呀?”
“还不是怕我去送了命。”秦子豪话语中竟然透出几分得意。
“秦子豪,我问你,你在基地,是不是和刘副主任交情很深啊?”
秦子豪嘿嘿一笑:“……也谈不上什么交情很深,也就是一般般吧,同志关系,就是同志关系。当然,也不排除她暗地里喜欢我……”
“我觉得你后面这句猜测,基本不存在,那是你在自作多情,她会暗地里喜欢你的那只赛虎,也不会暗地里喜欢你。”
“为什么?”
“不为什么。那我就奇怪了,既然你们交情一般般,她干嘛还要为你担这个危险,弄不好,人没有救回来,还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
“我也想不明白,她完全没必要往自己身上揽这件事情。马团长,你还不知道吧,昨天晚上在酒桌上,我那个蠢婆娘还当众打了她的耳光,又泼酒羞辱了她,刘玉蝉不但忍了下来,危难时刻还这样冒死去救我的婆娘……你帮我合计合计,她究竟为啥?”
“我觉得她这个人很聪明,考虑问题也比较周密,就是这事办得欠考虑,她要是帮个好人,尚可理解,可是帮你这样的人……”说着,摇摇头。
“你的意思,我不是好人?”
“你是什么人,你自己还不知道吗?”
“常言道旁观者清,我很愿意听听你的高见。”
“你看你啊,喜欢滥杀无辜,喜欢欺民霸女,喜欢拈花惹草,喜欢……反正,你就是这么一个人,我说得对吧?”
秦子豪叹了一口气:“对,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你说得对,刘玉蝉是不会喜欢这样一个人的。”
“你也别七想八想了,她碰上这样的事情,无论你是谁,都会出手相援的……”
“为什么?你怎么会这么肯定?”
“你要问我,我也说不好,反正你以后自个儿慢慢琢磨吧……快看,有人下山了!”
“哪呢?我怎么看不清呀?”秦子豪一下蹿到前面,抻长了脖子。
“走在前面的那个男孩,应该就是你儿子了。”
秦子豪高兴地叫起来:“真的?!你没骗我吧?”
下山的人群,已经慢慢走近。
秦子豪见刘玉蝉把自己的妻儿接下了山,以为是在做梦。一家人紧紧地相拥在一起,抱头痛哭……
第二天一早,刘玉蝉专门回了一趟刘府。
她是去把自己送给阿妈的那三百块大洋,又“借”了出来,叫颜班长驾车秘密送到了雷公岭。并再三嘱咐他:这件事,必须对任何人保密。
刘玉蝉“单刀赴会”雷公岭、成功解救了秦子豪的妻儿,一夜间,在闽北国军部队和畲寮镇,传得神乎其神……在特训基地,这件事对两个人触动最大:一个,当然是当事人秦子豪;另一个,就是高天。
秦子豪是此事件的“祸首”。他并不知道,刘玉蝉为自己还自掏了三百块大洋的“赎金”,自从妻儿获救以后,他看刘玉蝉的眼神都变了,目光里总是充满着感激和崇敬。他一直在想,要用一种什么样的方式,来好好报答这个“小恩人”呢?
高天的想法,就复杂多了。
刘玉蝉又一次“得胜回朝”,无疑在她的头顶又添了一道光环。她只是自己的副手,可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更像是她的副手。和她在一起时,已经越来越没有了自信,甚至有“相形见绌”的感觉。最要命的是,她可以随时点击自己那两处致命暗伤:“走私烟土”和“同性私情”。这两件事中的任何一件,都可以轻易地毁掉自己的前程。在这两件事情上,她越是表现出若无其事、漫不经心的样子,他就越觉得可怕和危险。他越来越觉得:她就是自己身边的一颗“美丽的炸弹”,随时都有引爆的可能!
你想想,如果一个人成天和一枚定时炸弹在一起共处,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昨天,戴笠从南京给高天打了一个秘密电话,让他看到了一线希望。戴处长告诉他,从情资部门获知,八十五师在围剿红军时,击毙了一个指挥官,很像是刘玉蝉的“小舅”黄兆和,因面容破损,目前还在核查中。要他在此期间,严密监视刘玉蝉的动向,一旦发现问题,立即抓捕。高天想,如果刘玉蝉真是共党分子,那自己不是既立了头功,又清除了心头大患?
秦子豪走了进来:“报告!”
“子豪,你把门关上。”
“是!”
“你坐吧。”高天给他倒了一杯水:“先说说你身上香水的事情,前天晚上咋回事呀,弄出了这么大的洋相来?武水说的是真的吗?”
“嘿嘿,是真的。”
高天将鼻子凑上去嗅了嗅:“还真是有!这味儿哪来的?”
“还不是去她房间里找线索,不小心蹭上的。”
“那也得马上处理干净呀!刘玉蝉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干这一行她绝对在你我之上,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她,你进过她的房间吗?”
秦子豪显出一脸的无辜:“真邪了门,这种味儿可不好洗啦!肥皂都用去了两块,还是不行!再加上武水这个臭婆娘,长着一副狗鼻子……”
“行了行了,你也别喊冤了,我还不知道你秦子豪。你老婆和儿子的事,遭了这场劫难,都还好吧?”
“就是受到一点惊吓,没什么大事,哄哄就好了。”
高天叮嘱道:“通过这件事情,你要接受教训了,以后做事情要多用脑子想,别动不动就大开杀戒,只图一时痛快,不考虑后果!你没听说吗,人在做事天在看,抬头三尺有神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