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道是一条仅供一人通过蜿蜒向下的小径,两侧巨石嶙峋,石缝之间时有穿过呼啸的风,刮在人脸上生生做疼。两人也不知走了多久,发现前侧路直直断了,往下是一道笔直的峭壁,映着火光向下,峭壁上根根藤蔓缠绕,向下是一个扇形的平台,平台下缘又是一方峭壁。
曲岐儿一马当先,抓住一根藤蔓,稳住身子,向下选择供抓拉的粗壮的藤枝,依次下推,曲岐儿很快便着了地。
可可将火把往下掷去,火把明灭间直直插进地里,颤巍一会儿又顽强地烧了起来。接着可可抓住藤蔓,猿猴样轻巧地落了地。执着火把往下,发现这一面峭壁没有藤蔓,光滑湿漉,零星长了几团草,像是海里的孤岛。
平台周围尽是杂草,没一颗可供支撑的树。
曲岐儿左看右看,将手里绳子打上结又拉开,拉开又系,眸子有些黯淡,“完了,咱们没留后路,现在又断了前路。”
可可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一分为二缠在手上,拿过她手里的绳子,一圈一圈挽成一摞,对曲岐儿灿烂一笑,不待她反应,抖开绳子,将她腰套住,把她带到边上,“灰什么心呀,有我在,你的路不会断。我拉着绳子,你抓紧,在石壁上借力,只管下,别怕!”
曲岐儿往下看了看,吞了吞口水,拉住可可的手发愁道,“我下去了,你如果跳下来,我接不住啊!”
“别管我,你只管下,我有办法下来。”可可催促道,脚下使力,让她掉下去。随即将绳子套向洞口的巨石。
曲岐儿一路下坠,从没感受这样的刺激,惊得尖叫出声,脚上胡乱蹬壁,又湿滑受不住
力,每下一步,脚都不受控制的滑出一段距离,十几步下来,终于落了空,曲岐儿砰的撞上石壁,疼得眼泪飞出来,曲岐儿悬在半空,看看上,又瞅瞅下,心中发苦,“郎可可!你拉我上去!我不行了!我不要下去了!”
一半停住?怎么可能,你当我的手勒得不疼吗?上也是疼下也是疼,你还是下去吧。不过,你既然如此害怕,那我还是帮帮你吧,随即善解人意的减轻了力道。
此时惊魂未定的曲岐儿突然发现自己身子刷的下跌,稍微平缓的心脏又突突直跳,不由发出一声自己落地后还余音未觉的尖叫,听到山峦间回荡的惊恐声,以及屁股上传来的阵阵疼痛,曲岐儿不自觉地感到了心酸,自己这是何苦来哉?
也不知道可可怎么下来,谁拉着她?真掉下来,这么高她还不得屁股都摔没有了。自己这样子是没法帮她的。心念一转,想着她若掉下来自己当肉垫的可能性,曲岐儿连忙扶着腰,艰难而快速地离远了点。
往上看,只见可可一步一步从石壁上缓慢而平稳的下来,脚踏在石壁上,像是在平直的路上,无半点慌乱。看来这人久经江湖,很善生存之道。
见可可毫发无损地落地,曲岐儿高兴地跑过来帮着一起收拢绳子,惊奇的问道,“你刚才怎么办到的?”
“想知道啊?”可可笑着看了看曲岐儿好奇的脸,将绳子系上结,往肩上套去,坏坏地道,“嘿嘿,我不告诉你。”
曲岐儿咬着唇,直直恨着可可,随后想到什么,略微仰着下巴,“你告诉我,下山后我配出解药给你一份。”
哟,还威胁我?“哦,那我先谢谢你了哈,这里刚好有天星叶,你拿好了。”
曲岐儿看着可可随手赛给自己的一棵草药。这正是败叶花的克星。曲岐儿再次打量了下可可,第一眼见她虽然有些震惊、眼里偶尔闪过疑惑,可是眼神却始终坚定没有慌乱,不似那些弱不禁风的女子只会惹人怜惜,自然而然地就被她吸引了。想来自己这趟长庭游历倒也有几分意思。
接下来还得穿过成片密林,曲岐儿暗暗松了口气,终于把最险恶的路走过了!
曲岐儿开心的抢过火把,甩甩头发说自己要开路,让可可跟着她。可可也不争,发现曲岐儿蹦来蹦去,遇见稀疏的草木有时懒得扒开,猫一样灵巧地避开。途中不知从那里弹出两条青碧的蛇,曲岐儿不待它们靠近,树枝随意地挥了两棒,两条蛇便晕飞出去,自在随意得像是在逛花园。
“可可,你家住哪里?为什么被匪徒请上山了?”曲岐儿削了根树枝探路,侧过头问道。
我住哪里?这确实是个问题,可可将准备的台词随口道来,“我老爹新娶的小妾,揣着大肚子来我院子里宣示主母主权,可能老天爷看不太惯。她踩着我练弹弓的珠子了,然后我老爹未来的宝贝儿子就去黄泉路赏花去了,然后我就被我老爹扫地出门了,没潇洒几天,就被人扛上山去了。想来我那小姨娘没解恨,所以就再来关照关照我吧。
“你们长庭男人有点钱就娶两个三个四个的夫人,就想多生儿子,女儿就拿来当草,若是被当了花就可能被剪下来讨人欢心,供自己再娶五个六个七个以及更多的夫人。”曲岐儿说着勾出了不满,用树枝斩断挡路的荆条,“明明一个夫人就疼不过来,还要把剩得可怜的一点爱施舍给这个,施舍给那个,而且那些女人也是愚蠢,为了他的爱明争暗斗杀得头破血流,你们的长庭女子也够可怜的。《诸国风俗志》里写到你们长庭女子从小要学习琴棋书画,德容妇功,培养成娴静淑雅的好女子再配上风流倜傥的富家公子哥,可是听你说你的小姨娘,你的爹爹,好像跟书上写得不一样。”
嗯?难道你家里还是一夫一妻制?这有点先进啊。但凡有点钱的人家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享受生活?即便二十一世纪房里摆着老婆,外面也是二奶三奶四奶的往下排啊。关键是财富摆那里,哪怕是只丑陋的公猴子都是散发着勾人的荷尔蒙,引得女人前赴后继。听曲岐儿话里话外透露的不认同,故意道,“那你爹是不是就只有一个夫人,你娘?”
曲岐儿继续挥着树枝前面开路,脸上的笑意慢慢敛去,光华跃动的眼神渐渐黯然,沉默了一会儿才幽幽道,“我爹娘早已死了,没见过他们。我不太清楚我爹还有没有别人,但应该没有吧。”她有些不确定,补充道,“我们那里基本都是一个女儿陪一个儿郎。”
还真是一夫一妻制,有机会倒要见识一下。可可发现她步伐不似先前轻巧,声音里有些遗憾,却不是难过,想必即便成长中被人爱着,还是对未曾谋面的父母有着无限的念想,所以随意的提及里也有淡淡的感伤,便轻声道,“你爹娘一定很爱你,你知道吗,那些不能陪伴孩子的爹娘,都会化成天上的星星,每当孩子孤单寂寞的时候,天上始终有两颗星星守护着你,给你带来光亮。”
曲岐儿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可可,忽然笑了起来,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得了甜蜜的糖果,眼里的光亮似被水吹皱的水面,不断地绽开层层笑意,“嗯,我师父也是这样说的,说我是他们最在意的孩子,天上最亮的那两颗星星就是我的爹娘。”
曲岐儿突然拉过可可的手,向一个开阔一点的地方跑着,跳上一块大石头,兴奋地指着天上的零散的星星,挑出两颗更亮的两颗,“你看!那是我的爹!那是我的娘!”
然后松开可可,对着天大喊道,“爹、娘,我是蛐蛐儿!蛐蛐儿长大了!很想你们!爹~娘~”
曲岐儿对着天反复的叫着爹喊着娘,叫着叫着突然就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反反复复几下渐渐停下来了。侧过身子紧紧抱着轻轻给自己拍背的可可。
好一会儿,曲岐儿突然推开可可,转过身,擦干脸,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向前走,步子铿锵,似乎刚才又哭又笑的曲岐儿是一场错觉。
可可赶紧跟上,警觉的上下查看,突然听到一声尖叫,抬眼看去,曲岐儿不小心踩偏了,已被一张网挂在树上晃荡起来。
她有些羞恼,用力扯动缚住自己的网,可可发现在她挣动之际,网便越缩越小,赶紧止住让她别动,自己给她想法。
可可目光四下一扫,确定绳网后还牵着数排长竹削尖的箭镞,以及滚木,贸然放下曲岐儿便会促发机关,便提醒曲岐儿别动,小心翼翼地上下摸索,找到机关之间连接的机括,断开。
曲岐儿发现自己挣不开,可可还在那里没有进展,便用针尖刺破手指,往网绳上抹了抹血,放出一群蚂蚁,蚂蚁吭哧吭哧一会儿就咬出几个豁口,撑开大小够她出来,她小心翼翼地穿到网外,脚抵着洞缘,跳下后身子往后翻了个跟斗,避开一块凸起的石头。
可可见她下来了,赶紧过去扶她,却见她刚着地,身子一沉,整个人和着土石直直下跌。可可心中一凛,还有陷阱!听声音,下面该是有钢刺,掉下去准得变成刺猬,连忙伸手抓住她。
曲岐儿脸色瞬间褪了血色,她也听到石头撞在钢刺上清脆的声响,惊慌之间见自己被一只手拉住,两只手赶紧紧紧抓住可可,可可听到骨骼移位的咔嚓声,双眉紧紧蹙着。
曲岐儿发现自己不会掉下去了,灿烂一笑,眼里闪着劫后余生的小星星,“可儿姐,拉我上去!”
随即脸上的还没开完的笑快速褪了下去,发现可可脸纠在一团,痛苦道,“我的手动不了了。”
“啊?”曲岐儿心中一咯噔,想要给自己一拳,完了,小可爱还没收回来!与此同时,发现可可的身体被自己往下带了少许。现在收回小可爱也来不及,可儿姐很快就要晕过去了,不由心急如焚。
“你抓紧我,我马上拉你。”可可涨红脸,吃力道。
感到可可的身体又往下拖了点,看着可可趴在洞口,另一只手做支撑抵抗下滑,曲岐儿眼眶一红,闭上眼,咬紧牙关,松开了手。反正要死,死之前被人拉过一把,还算行吧。
曲岐儿发现自己手腕一紧,睁开眼,发现可可换了只手抓住自己,接着一道大力将她拉到空中,身子翻旋落地,跌在地上。看着可可踉跄了几下躺在地上,顾不得疼痛,担心可可晕过去,连忙将竹筒里取出一只庞大的蚂蚁捏死,用力掐住可可下颌,一只手固定住不让可可动,放进可可嘴里,向上一抬,阖紧可可下颌。
“怎么样?你别睡啊?”曲岐儿左边拍拍,右边拍拍可可的脸,急声道,“你坚持会儿,很快就起效果了。”
给我吃什么了?这么恶心!可可推开曲岐儿,止不住干呕,吐了半天啥也没吐出来,不禁骂道,“曲岐儿,你这没良心的!我好心拽着你,你一把就给我拉脱臼!这还不算,拉上来立马就恩将仇报,给我吃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可儿姐,你别生气,我不是怕你晕了吗?对不起嘛!”曲岐儿一边帮可可顺着背一边道。
可可也没真生气,人在肾上腺的支配下,往往能爆发出平日不能有的力量,可可见过东帝汶的一七十岁老头家里着了火,担心粮食烧了,抱起千斤重的粮柜行走如风一股脑的冲出火海,等到他如释重负地放下粮柜,发觉别人诡异和佩服的眼神,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如何了不得的事,试图再展熊力,发现之前举重若轻的粮柜却是再也撼不动分毫。
“而且我把小可爱都给你了吃了,你还想怎样嘛!”想到小可爱,曲岐儿止不住心疼,“早知道,你没晕,我至于把小可爱给你吃!”
“什么?你喂我吃蚂蚁?”可可语调倏的上扬,那么大的一只蚂蚁!胃里一阵翻滚,连着酸水一道吐了个干净。自己吃虫子可是吃够了!
可可坐下,用左手抓住右臂,紧紧咬住牙关,往上用力一推,咔嚓一声,可可头上刷地冒出一排冷汗,深吸了口气,活动活动右手,看着曲岐儿没好气的道,“从现在开始,你跟在我后面,不准乱走,听到没有?”
曲岐儿老实地点点头,这地方不是群墓叠峦山,还是有不少自己不能应付的机关,这头阵你要上就上吧。
“你的蚂蚁咬人后只要吃了蚂蚁就可以解毒?”可可目光闪了闪,语调自然地像是在问你吃饭了吗。
曲岐儿想到饲养多时的小可爱,被自己情急之下杀死,声音不由有些怨气,也不知道是怨自己、怨土匪还是怨前面的女子没事乱倒,简短道,“不是啦!”
“那你怎么不收回之前帮你咬断绳子的小可爱?”听到她语气里的惋惜,可可脸上浮起一抹了然,继续道,“你刚才喂我的是蚁后?”
曲岐儿听出了她心中有很多疑惑和猜测,想了想,开口道,“是啊,就是你猜得那样,我的蚂蚁死了蚁后,很快就会死去,收不回来了,它们葬在草木之中才是最好的归宿。解毒的一般方法是用药草调制!”
“要不是你救了我,我说什么也不可能把小可爱杀了!”曲岐儿停了会又道,“奇怪,我的小可爱怎么不咬你?按理说,除了我以外,它们任何人都不会放过的。你确信自己没被咬吗?我的小可爱在咬的时候是没有感觉的。”
“我不是好好的吗?被咬了我还不得在地上睡大觉啊?我见义勇为许是有金光护体,你的小可爱不由臣服了。”可可回头对她笑笑道,“不过说真的,你的小可爱要是应用得当,当有破邦灭国之奇效啊。”
“要真可以那样,那些匪徒我怎么不杀掉还在这里苦哈哈的逃命?”曲岐儿睨了可可一样。
可可也疑惑,接口道,“是啊,为什么不杀掉他们?”
“我还想活得好好的,干嘛找死?”
可可有些怪异的看了看她,听着她的话不解,杀了他们对她来说是找死的行为?不由对她的身份有了更多猜疑,“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曲岐儿看向可可,语气骄傲地道“告诉你也无妨。我是南詹部落的人,住在群墓叠峦山,是巫蛊传人。”
听她如此直率,可可倒是有些发愣,历来历代对巫蛊之术都是严令禁止的,可见她眼神无不以巫蛊传人自傲,便笑问道,“你告诉我这些不怕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曲岐儿知她在想什么,解释道,“很多人眼里巫蛊之术都是害人的阴诡之物,其实真正的巫蛊之术是解除民众苦难,给人慰藉和希望的能力。之所以被人误解是因为被阴暗的人为达到不可告人的秘密肆意利用摆了。巫蛊之术本身是没有错误的。”
停了停,她又道,“之所以跟你说,是因为你不是坏人。”
可可笑了,自己是好人是坏人就因为我救过你?好坏可以这样简单的下定义?
“我们学巫蛊之术,最先学的便是修心。因为我们拥有普通人不能有的才能,而巫蛊之术在给人带来希望的同时也可能带来绝境,这就需要一颗持正之心,如果失去对事情的认知,这会让人渐渐失去对自我的判断而迷失,这样巫蛊之术就是害人害己的毒术。所以我不能因为匪徒抓了我就随意杀了他们,不能把自己当成神明一样断人生死。”
可可挑挑眉,驳道,“那你怎么不救那些被劫的女子,这样还是持正之心?而且我也没救她们,又如何不是坏人?”
曲岐儿看向可可后背,玩心突起,踢出几片落叶,叶子在蜿蜒向上,在离可可尺余远的地方已是势尽,有些遗憾,看着它们高高扬起又缓缓落下,留下好看的舞姿,声音恢复了先前的生脆,“我只是说你不是坏人,又没说你是好人啊!”
“再着,她们不曾施我恩,我又未曾承她们情,她们爹娘没给我金也没给我银,她们既不是主,我也不是仆,我又不喜欢她们,我的命自然是我的,她们的命自然也就是她们的。那些匪徒没得到我同意就请我上山,我让他们好好睡一觉,也算两不相欠。”
“可是你还是欠了她们,她们又没招你又没惹你,你就把她们也放倒了。”可可回身甩了一鞭子,击起一道落叶舞向曲岐儿,叶子蛇一样凝成一股,盘旋扭动升到曲岐儿斜上方,最后凝练其中的力道消失,叶子蛇分离散落间绕着曲岐儿款款落下,优雅地像蝴蝶翻飞。
曲岐儿见可可给自己的招呼,此般卖弄,可想到自己尚不能如此,羡慕之余又不乏嫉妒,“她们马上就要遭受非人的折磨,我好心好意让她们避过这一劫,哪有对不起她们!我修巫蛊又不是修菩提道,救苦救难活菩萨那我还不去当尼姑算了!”
可可明白她的逻辑了不为恶,不相欠,不吃亏,没想到来到这个世界遇见的第一个人便是如此洒脱自在的人,对曲岐儿这小姑娘更多了几分喜爱,“这可说不准,万一哪天你喜欢上一个和尚了,鬼迷心窍间就爱屋及乌修佛了也不一定啊。”
“我才不喜欢和尚呢!怎么也得是和尚喜欢我!哪怕我真的瞎了眼看上了和尚,他还俗就是了。”
“他要是不还俗呢?”
“他敢,他要是敢不还俗,我就……”
“就怎样?”
“好像也不能怎么样!”曲岐儿思索了会道,“我要是烧了他的庙,摔了他的木鱼,破了他的戒,他不喜欢我就是不喜欢我。我师父说了,感情最没道理,越是强扭越是没有。”
可可一时愣了,前半截曲岐儿的话还是符合她的性格,没想到后面半截竟无半分巫蛊女子的匪气,便回头打趣道,“我还以为你会说,他要是不还俗,你就给他下蛊,让他一辈子都离不开你呢。”
曲岐儿嗤道,“下情蛊是多下作的行径,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喜欢,靠一条虫子来维系,这得多不自信的人才做啊!”
末了,又道,“这也够蠢的!”
可可来了兴致,“原来你们真有这种蛊?听你的意思,这种蛊虽然有让人爱上另一个人的效果?但是有不好的效果?”
曲岐儿见她感兴趣,想起她之前都不告诉自己原因,便礼尚往来,“怎么没有?
”
可可见她停了下来,回头看她,瞧见她眼里的笑意满满,顿时明了,果然见她哼了哼,“就是不告诉你。”
可可不以为意,另起话题,“不说就算了,我也不想知道。下山后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继续游历你们长庭啊,师父让我周游各国,开阔视野增长见识,做一名优秀的巫女,以便来日继承他的衣钵!”曲岐儿说道自己的伟大理想,神色之间不免多了份豪气和壮阔,那模样好似哪怕是一个帝王王位放在她面前,她也不放在眼里,因自己的巫女身份而傲然。
可可心思一动,“你去过的那些国家跟长庭有何不同?”
“当然不同了,每一个国家都有自己鲜明的特征。比如北方的晋国,他们之前是游牧部落,各部落之间冲突时有发生,后来赫连氏大败其他单于,收服诸部落,建立晋国。并且一鼓作气,吞并了周边很多小国,将领土横推到苍茫河界,和你们长庭隔河相望。而且他们现在也学中原文化,但还是不同,他们的子民身材高大,面目开阔,热情好客,很有辽远深广的气概,像草原一样。而大月国,那里更为独特,他们的国主历代都是女子,他们是唯一一个女子地位高过男子的国度,他们国家的女儿丝毫不逊色男子,军中的将士有一大半都是女子,而且女子可以娶很多个男人。你知道吗,如果不是大月在西南之境,我还以为你是大月国的女子!”
这里还有女尊之国?娶多个男人?这个国家蛮有意思的,找机会定要见识见识。可可看渐渐稀释的黑夜,天快亮了。
“光说我了,可儿姐,你呢?你家爹爹可能还没消气,你还是等你爹爹的小妾有孕了,不,最好等她安全生产了再回吧。否则你爹爹,尤其是你小姨娘不会给你好日子过的。”曲岐儿认真建议到,“你们中原有句话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还是先在外过些日子吧。要不你跟我一起,在长庭先吃吃,再喝喝,可比你们那小小后院有趣多了。”
“这是一个不错的提议,不过我想先找个活干,不然生计是个问题。”就现在,怎么也不能吃喝玩乐,还不得找个地方好好了解了解这片土地。不然要不了多久小命便玩完了,“你就想着吃吃喝喝,你游历的钱哪里来?”
曲岐儿得意的一笑,“你忘了我是学什么的啦?随便治治病救救人的不就有钱了嘛。你们长庭人有钱又大方,一次诊金可以供我玩好久的。”
大方?看来是有几分真本事,否则谁会当冤大头?
两人边走边聊,一路下来,两人衣服被凝结的露水浸湿,头发凝了山间雾气而变得湿漉,黑夜渐渐稀释得只余一层薄纱,依稀可以看见远处的大道。
曲岐儿从陷阱逃出后一路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双臂搭在可可肩上,身子靠着可可,身子重量全数转移到可可身上,“可儿姐,太好了,咱们可算出来了!我实在有些累了。”
“那咱们先歇会儿,吃点东西。”可可推开曲岐儿,“起开,咱们找点柴火,把衣服烤烤,这样穿久了会生病的。”
曲岐儿扁着唇,可怜兮兮的看着可可,“可儿姐,我的腿没力气了。蛐蛐儿好累好累的。”
听着曲岐儿故作娇弱的声音,可可鸡皮登时起了一大片,得,我服你了,“好了,你先歇着,别乱走,保持警惕,万一出来什么猛兽被吃了都不知道。”
曲岐儿得了便宜,弯着双眼对可可甜甜一笑,乖巧道,“知道啦,蛐蛐儿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枯枝还算好找,三下两下便捡了一大摞,开心地往回走去,突然感觉听到曲岐儿的尖叫声,暗叫不妙,扔下柴禾,一路急行,靠近时隐在一块土石下,却见一位高壮的匪徒揪住曲岐儿衣服,一手横着一把钢刀架在曲岐儿脖子上。背着身,没看见正脸,可可发现他的熊壮的腰身有些眼熟,想起他就是昨晚被自己一棍子敲晕的家伙。
被可可敲晕前,裘世熊宴间喝了几坛子酒,尿意袭袭,迷迷糊糊地提前醒了。闭着眼到房外小解,解玩后觉得头昏脑沉、干渴难耐,嚎了几嗓子都没人上来服侍,心中一凛,混沌的脑子陡然清明,大步朝密室赶去,却见密室洞开,几百箱银子不翼而飞,洪老鬼也不见踪影,顿觉不妙。裘世熊虽然人高马大大老粗一个,却也粗中有细,四下查看一下,赶紧沿着峭壁追去,想来这到底是自家地盘,又带着大批银子,肯定走不远,说不定能追上。
裘世熊一路追,一路悔,果然色字头上一把刀,一路追赶,总算追着曲岐儿,飞身上前,大手将曲岐儿制住,狠狠甩上连环巴掌,“你个臭娘们!说!同伙呢?钱呢!”
曲岐儿虽然在外游历,见识过一些歹毒狠人,但仗着一手巫蛊之术,长得又精灵可人,每次遇见事了,先装巧扮乖,再背地里下刀使绊子总也算有惊无险,哪里被人一上来就招呼耳光的,小脸禁不住火辣辣的疼,眼泪刷的掉下来,战战兢兢的缩着肩膀,心里却快速盘算着,可儿姐该听到动静了,先拖一拖,磕磕绊绊的道,“我……我没有,我不……知道,我不……认……识同伙,不知道……什么钱。”
裘世熊火气上来,揪住曲岐儿头发,往地上狠狠一撞,“你个臭婆娘!你给老子装,不认识就带你走!不认识你奶奶的包袱里装着老子的银子?说,不然老子要了你的小命!”
可可从腕上取出一把银色的弹弓,对着土匪的太阳穴,一道银辉弹射而去,裘世熊耳朵微动,发觉有异,扔开曲岐儿。见一道暗器袭来,发现一个娘们也敢对自己出手,怒火蹭的燃起。大刀横劈出去,打落凌厉的一击,然后腾身而起,炮弹一样落下,大刀带着山岳般气势重重砍下。可可见他来势汹汹,屈身一侧,灵巧地闪到土匪身后,土匪恰好势竭,重心不稳,被可可一脚踹下土坡。
裘世熊大刀插进地面,止住滚落,大吼一声,粗壮的身子半悬空中,箭一样射向可可。
可可的弹弓备好,对着他的太阳穴再次松开。
裘世熊冷笑,就凭一个小小弹弓,就想伤者自己!定要将这臭娘们好好尝尝裘爷大刀的厉害!对着可可冷笑,钢刀向上翻转,挡住破空而来的银辉,却见银辉擦过刀缘,倏地没入他左眼,溅出一道血水,他沉闷的跌下地。
裘世熊吃痛的吼叫,见可可弹弓再次松开,目标直指右眼,顾不得疼痛,赶紧挥刀用力斩去。
见土匪急于防护右眼,可可冲身上前,在他刀锋向右之际,将匕首直直插进他的心脏,然后迅疾退开,避开喷涌的血水。
裘世雄立着大刀撑着身体,噗的吐出一口鲜血,瞪着铜铃大眼,呆愣地看着不断吞噬自己生机的匕首,似仍不相信自己快要死亡的事实,头缓缓抬起,左眼在脸上留下的猩红的血痕,右眼刻着摄人的仇恨,奋力扬起大刀,想要给前方的可可致命的一击,动作间却牵着左胸,裘世雄感到破碎的心脏爆发一股凉意,洪流样袭向四肢百骸,心越来越空……,摇晃几下后轰地倒地,大刀没了他的支撑无力地跌落在地。
运了几百箱银子,又连夜赶路,还拼杀两个凶恶匪徒,饶是以可可非人的体力也是透支过度了,见匪徒终于倒下,却也不敢放松心神,努力保持战斗状态。
曲岐儿目瞪口呆地看着可可短时间内手刃对自己凶神恶煞逞威风的恶徒,受到惊吓的小心肝扑腾了好一会儿才规律下来,规律过后胸腔里油然漫出无边的佩服,脸上不由浮现乐呵乐呵的笑容,不曾想笑容牵到额头的大包,各种萌芽的小九九便在疼痛中一一夭折。
瞅着可可挺立的风姿,又观观自己跌倒在地的狼狈,心中泛出醋泡,这匪徒之所以如此娇弱,定是被小可爱咬了两口,功力不济,所以才被可儿姐轻松制服的!对!就是这样!
可可看曲岐儿额头顶着个包一会儿呆,一会儿笑,一会儿又转向严肃,有些担心,“曲岐儿,你还好吧?”
曲岐儿心思翻转,很快便平衡了,揉着额头,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可儿姐,你好厉害!要不是你,我指不定被抓回去呢!”
曲岐儿目光四下转了一圈,确定不会再突然冒出一个耍大刀的,“可儿姐,我看咱们还是先别休息了,这地方不宜久留,万一再来一个孔武有力的大家伙,咱们肯定被抓回去剥皮抽筋给他们下酒。”
可可也有此意,“嗯,我们得马上离开,不过,得把这个人埋了。”
曲岐儿一听,不干了,叫苦道,“不要嘛,他都死了,我没有力气了。”
你没力气,我也没多少力气啊,但是一个消失不见的人和一个死人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不用挖坑,刚才捡柴的时候那里有个废弃的猎坑,把他埋卖那里。”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两人将匪徒扔进坑洞,又给他盖上厚厚的枯枝落叶做掩饰。
两人收拾一下,马不停蹄继续赶路。
进入一个小村庄,曲岐儿挤出泪花,用隐含哭腔却又故作坚强的声音讲述两人的不幸:家里遭了变故,姐妹两人上京投靠亲戚,不想被人贩子抓了,姐妹二人趁人贩子喝醉酒跑出来。
两人衣裳破烂,又一副长途奔逃的憔悴样,引得老人一番怜惜,可可和曲岐儿成功在老夫妻家里歇下来。老人家很和善,曲岐儿和可可爷爷奶奶不停的叫着,尤其是曲岐儿眉目一弯,甜甜的笑意让人很容易心生好感,老人拿出出嫁女儿穿过的衣服给两人换下,又给两人煮了一锅细糯的小粥。
可可和曲岐儿暂时在老人家里休养,恢复体力,可可发现曲岐儿额头的大包没到三天便消散了,知她是有独特医疗方法的,虽然自己可以更快。然后曲岐儿又配了枯荣华的解药给可可,很是心机的让可可离开后再吃下,免得遭人怀疑。然后又给老人家配了些跌打损伤的药膏,备了些伤风感冒的药剂给老人作为答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