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府,已经没有太多她待下去的意义,人都已去了,所有恩怨就在此了结了吧。
江无邪回到太子府,泡上了个暖暖的澡,换上件崭新的衣裳,她立于屋檐下,看着眼前的枝桠,爬上些许嫩绿。
原来已经快到春天了。
真快。
江无邪望着这偌大的院子,只觉恍惚间,它还是先前那副被白雪覆盖的样子。
唔,那安阳的雪应还未曾消去吧?
脑海里,渐渐浮出了那条长长的雪白色的官道,那条官道上,满满都是车轮碾过的车辙,清晰可见的马蹄印,达官显贵们都忙着赶路,不屑于瞧那道路两旁的风景。
可她那日却瞧了个够。
她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脸颊突然飞上两朵红霞。
有些冰冷的小手捂住了脸儿,齿贝间突然露出几声笑来。
她探着小脑袋左右张望,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人。”她匆匆地回到了里房去,蹬掉靴子就爬上了床,伸手一拉将褥子扯过来蒙住头。
咯咯的不知在笑些什么。
一个人闷在房里,整整两天没有出门,除了吃饭洗漱的工夫,她基本上都是窝在床上,脑子很乱啊,一会儿想到了江南的春,一会儿又想到了姑苏的船,一会儿又回到了青暮轩的那些桃花儿……
杂七杂八的事物,在这两天却不约而同地涌现在她的脑海,她总觉得有什么将这些牵连在一块儿,究竟是什么?她只捂着嘴偷偷地笑。
她想去看看了。
乘着姑苏的船去看看春天的江南。
她想和那个在桃花儿雾里许过愿的人一同去看看。
…
清静的时光到底没能持续多久。
四五日后,铃儿叩开了她的房门。
铃儿紧紧地捏着衣裳两侧的花边儿,凑到她的身边。
没了往日的欢脱,只留下难得的正经。
“姑娘,皇后娘娘派人来请您去一趟。”
“皇后娘娘?”江无邪不由得一惊,眉头微蹙,却什么也没问出口。
皇后的旨意到底是什么目的,怕是只有皇后自己知晓了。
“这外头如此热闹,姑娘就不好奇?”车夫没头没尾地问她。
江无邪静静坐在铺着锦绣的马车上,双眼闭着小憩。
可谁知她无意去看外边儿的风光,却有人逼着她去看看这外头的“风光”。
她缓缓地睁开双眼,颇给面子地撩起车帘往外头瞟了一眼,随后淡淡开口问道:“这马车是宫里来的,去皇宫的路也是皇后娘娘安排的,这沿途中所见“风景”也应是皇后娘娘刻意安排的了?”
车夫轻轻笑了几声,没再说话了。
马车外,愈加喧闹起来。
呜咽声,吵骂声,还有哀怨的叹气声……
她透过帘子看了一会儿,便大概知晓了其中缘由。
她勾起嘴角,觉得甚是乏味。
不过是抄家罢了,上辈子她不知经历过多少次。
当年,秦策机关算尽登上了皇位,朝廷里许多大臣都不服他,不仅嘴上不服,暗地里也没少勾结胡人做些吃里扒外的事儿,最后忍无可忍,江无邪索性领着千百官兵,将不服新皇的臣子的府邸抄了个底儿朝天。
从那以后,朝廷之上再无逆臣。
这些“风光”乏味无趣,但皇后让她看这些“风光”的目的应是耐人寻味。
到了皇后的住处,江无邪也不绕圈子,直截了当地问了:“皇后娘娘想让民女明白些什么,不妨直说。”
皇后见她开门见山,便也不再说那些客套话了。
“江无邪?”
江无邪跪得端正:“民女在。”
皇后微微前倾了身子,凤眸微挑:“陛下昨日与本宫说起如何处理江家一事,他问本宫应如何处理,你猜猜本宫是怎样回答的?”
江无邪正色道:“皇后娘娘圣意,民女不敢擅自揣测。”
皇后笑了笑,抚弄着广袖,缓缓说道:“本宫欲将江家男丁全都流放蛮荒之地,江家女子全都贬为庶人,年轻的卖去青楼,老的就搁那城门口乞讨度日,江姑娘你觉得如何?”
“您太善良了。”江无邪笑了。
“什么?!”皇后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她,但转瞬一想,说不定这丫头是故意这样说的呢?
她缓了缓脸色:“你什么意思?你不恨本宫?”
江无邪粲然一笑:“您可能不知道,江府破败一事,民女也参与其中。”
“你就不怕本宫把你卖去青楼?”
江无邪垂了垂眼眸,朝她拱手一拜:“恕民女直言,若是娘娘真要这么做,第一个不允许的人绝不是民女。”
再说了,青楼可是一个好地方。
江无邪在心里偷偷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