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登基,普天同庆,建康城解除宵禁。王谢桓再加上蓝田侯府四家齐聚在秦淮河边。
秦淮河上,数十条船并排摆放在一处,上面铺上木板子,搭上舞台。这种舞台,一共有两层。上层立有三根高竿,中间的一根带有建鼓,有两个幼童缘杆爬到顶部。手里提着篮子,里面装着花瓣,向空中抛洒。幼童在杆顶上做种种惊险的动作。下层里有四人奏乐,这四人中两人吹萧、一人击缶、一人手执鼓槌,像是一个伴奏杂技的鼓吹乐队。五个人手里拿着鞀鼓,引逗一条化装的鱼和一条龙,龙身上有一幼童,在做各种表演。另一个舞台上上层表演者两手快速地连续抛接刀剑与圆球,下层是是由人化装表演的畏兽戏和凤凰戏。这两个舞台由一根细细的绳索相连,一个人手持长棍,在绳索上面缓缓走来走去。秦淮河两岸上聚集了许多百姓,都是来看热闹的。
高高的楼船穿梭在秦淮河上,寻阳公主的凤船比其他的船都要华丽,朱红的船身,船头船尾各立一只展翅欲飞的金凤凰,栏杆柱子上盘旋着仙鹤与荷花。窗牖镶嵌着绿松石,玛瑙,珍珠,翡翠。
几辆豪华的牛车停到岸边,引来众人纷纷侧目,谢道盈先从车上下来,回身抱下邦媛。寻阳公主,王夫人,桓舜华从各自的车上下来。
在众多丫鬟的陪同下,登上了凤船。红色的毯子铺在甲板上,船舱里面铺陈一新,中央放着四足青铜大鼎,袅袅青烟升起。
从楼梯上到二层,大红的帘子围在四周,五色牡丹垫子铺在榻上,每个垫子前都摆放一个荷花楠木金丝小几。
寻阳公主坐在正位,王夫人坐在西边的榻上,桓舜华,谢道盈坐在东边的榻上。
廊下坐着一支乐队,这是桓大将军派人送来的。第一席坐着五个女乐工,面前放有四个节鼓。其中第一人袖手而坐,身姿袅娜,如弱柳扶风,中间三人一边手拍鼓面。只有最里面一人好像一手执有鼓槌,另一手在拍击鼓面。第二席有五个男乐工,外面两人吹笙,中间二人吹萧,里面一人击铙。末一席育四个男乐工,靠外面第一人吹竽,一人袖手而坐,一人可能在击筑,一人弹瑟。三席之上,有一人敲建鼓,一人击编钟,一人敲编磬。
地上的红毯上摆放着七个鼓盘,一位女子身着薄如蝉翼的白纱裙,长袖善舞,赤足踩着韵律,在鼓盘上跳跃转动着,足腕上的铜铃叮叮当当作响。
船上乐曲声飘飘荡荡,水上起了薄薄的雾气,如在仙境中。七盘舞结束。
侍女们端上茶点来,寻阳公主询问”可有什么时新的曲子,选一些素雅的弹来。”侍女指了指舞姬“香影姑娘还善于吹笛子。”寻阳公主点点头“那就让她吹一首吧。”
舞姬走上前,向寻阳公主行礼“奴婢香影拜见公主。”寻阳公主微微点点头。侍女取来一把玉笛子,交给了香影。
香影将玉笛子放在唇边,幽幽的笛声如流水般缓缓倾泻出来。谢道盈上下打量着这位香影姑娘,纤弱的身姿,两眉微微蹙在一起。那双眼睛,如烛上的火,跳动着闪耀着。谢道盈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份怜悯。
外面突然响起锣鼓声,小邦媛兴奋地冲到帘子外面,站在廊下观看湖心舞台上的表演。众人都起身,走到外面眺望,舞台上正演着东海黄公。一个男子头裹着红绸子,手里握着赤金刀,正在一只白虎相搏斗。
谢道盈站在楼上,光影照在谢道盈的面颊上,谢道盈感觉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谢道盈四处搜寻,终于在对面的船上,看到身着一身月白色长袍的王珣。
王珣手里捏着玉杯,靠着朱红的围栏,向谢道盈这边看来。旁边的王珉也看见了谢道盈,举起酒壶自斟自饮起来。
谢道盈转过身,进入船舱中。两船交错,隐隐约约听见娇滴滴的声音“公子,外面天寒,还是进去吧。”透过帘子,看见一位身材修长的女子搀扶着王珣进了船舱。
谢道盈转身看见香影依旧跪在船舱中,没有去看热闹。“你怎么不出去看热闹?”香影将玉笛轻轻收在袋子里,“转瞬即逝的繁华有什么值得欣赏。”
“你是桓大将军送来的。”香影微微点了点头。“确切地说是南康公主送的。”谢道盈笑着说”我见犹怜,并不是每一次都会有的。”“李夫人是我的姐姐。”
“你是位公主。”香影惨然一笑“那都是过去的事情,我现在就是一个舞姬,一个乞求贵人们怜爱的舞姬而已。”谢道盈深深叹了口气“造化弄人呀。”香影抬起双眸看着谢道盈“谁又能保证自己一世的安稳呢?”
香影站起身向谢道盈行了一礼,退了下去。迎面正好遇见上楼的王国宝。
香影躲闪之际,脚底一空,整个人扑向楼梯。王国宝一把接住香影,四目相对,在彼此的双眸里看见了自己。香影轻启朱唇“多谢公子。”王国宝轻轻将香影放下。
香影快步下了楼梯,在楼梯的尽头,香影转过身,侧身行礼,王国宝拱手还礼,香影飘然离去。王国宝转身走上楼梯,正好遇见谢道盈。“表妹闺安”谢道盈还礼道“表兄福安。”
“王家二郎,三郎前来拜见公主”寻阳公主走了进来,“快把二位公子请上来吧”
王国宝走下楼梯,不一会楼梯上传来咚咚的脚步声。每一声都踩在谢道盈的心上,随着声音越来越近,谢道盈的手紧紧攥着。幸好丫鬟拿来围屏,为谢道盈,邦媛围上。外面传来问安声“王珣拜见娘娘,”“王献之拜见娘娘。”“二位公子快快起来。”邦媛捂着嘴笑着看着谢道盈“送玉兔子的主人来了,盈姊开怀否。”谢道盈轻轻举起茶盏,放在双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