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明白了宁瑶的话,黑衣女人说的都是实话,但是这些实话跟她并没有关系,都是林家和暖春阁干的那些腌臜事情,关于她自己的都被她略过了。
“你不也是。。。。”我还想说什么,我师父突然开口了:“宁瑶不是鬼,她是仙,只不过不完整罢了。”
我一想也是,哪有不怕阳光的鬼,哪有这么多愁善感的鬼,她附在小庙里的观音像上的时候,我就该知道了,哪个鬼敢这么干,真是不怕魂飞魄散啊。
我一屁股做到了椅子上,那个鬼煞的事情我已经不去想了,不管她是不是有冤屈,还是她到底想干嘛,都跟我没有关系了,也都无所谓了,反正她已经消散了,既然她隐瞒了些事情,错过了最后一线生机,那么所有的一切就让它随着她的消散而湮灭在时间里吧。
我们三个人又开始沉默了,一只沉默到了天亮,直到太阳高悬,林家人在林老板的带领下壮着胆子过来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盯着宁瑶就那样坐着入定了,宁瑶坐在地上,枕着我的腿睡着了,我没想到鬼也会需要睡觉,林家那些人看不见她,我怕吵醒她,没站起来。
也不知道我师父有没有睡觉,反正他的大背头依然锃光瓦亮,他的脸上也是精神奕奕,还带着神秘高深的微笑,和林老爷一番来来往往的场面交流之后,就带着我回到了我们住的小院子。
一个鬼,一个不人不鬼,看着我师父从背篓里翻出来一大堆黄纸、朱砂之类的东西,在桌上刷刷刷的画着神秘的符箓。
“师父,这些符箓是干嘛用的?”我很好奇为什么每一张很相似,但是却都不一样。
“哦,林老板和暖春阁说了这个事情,暖春阁的人请我明天去处理一下那个鬼煞留下的法阵,我答应了,报酬挺高的。”他一边奋力的画着,一边递给我一个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葫芦,嘴里还在答非所问的跟我说着话。
“这些不是符箓,就是鬼画符。”宁瑶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惊讶于这个无耻的事实,同时接过葫芦来翻看着,不知道是干嘛用的。
“去,接点尿,别撒的到处都是啊!”这个要求更加加深了我对他的龌龊的认知,不过想想暖春阁干的那些该天打雷劈的事情,虽然我们没法给他们什么惩罚,还得帮他们处理掉那个法阵,但是恶心恶心他们也能让我心里舒服点。
“去你自己房间,没羞没臊的。”师父这句话让我想起来,这个房间里还有个女同志,尽管是个鬼。
在实在没有存货的情况下,我喝光了整整两壶茶,等了一个小时终于凑了大半葫芦回来,我师父已经画完了他的那些鬼画符,并且用一个黄布珍而重之的包好了放在了桌子上。
“师父,你今天在井上画的那个图形是不是镇压鬼怪的啊,我觉得和我背上那个有点像,但是最后那个滴血是干嘛用的?”鬼画符的事情,让我怀疑起他在我背上折腾的东西,会不会只是为了折腾我,虽然宁瑶也确认了作用,可是我心里还是不踏实,拐弯抹角的想确认下。
“嗯,那个符是真家伙,那个井下面不太干净,我又嫌污泥脏不想下去,所以就用了比较平和的方式,不过没有用你那些材料,效果会打点折扣。至于姓林的放的血,就是起点让他安心的作用,他又不是个处了,放出来的血起什么作用?”
我点点头,心里踏实了许多,又觉得师父让那个姓林的放的血太少了,折腾我的时候可放了整整一杯呢!
“明天我去贴符,你拿着你的葫芦,沿着暖春阁转一圈,每隔十步撒一点,省着点啊,要撒一圈的,如果提前撒完了,你只好就地取材了。”
我心里有点不情愿,一方面师父让我干的这种事情,有点像狗在做记号,只不过形式不一样,另一方面是觉得,要恶心他们,就撒里面去,撒外面起什么作用。
“你干的事才是破阵用的,而且还能让那个地方越开越差,好好干吧,小伙子。”我师父闭着眼睛躺在躺椅上,又开始喝起了他的酒。
宁瑶似乎受不了这种重口味的话题了,身影慢慢淡下去最后消失了,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盘坐在床上开始了入定修炼,如果每次我都是一盘菜,这样的感受实在是不太好,虽然我没法赶上宁瑶和我师父,但是起码我要尽量的超过下次遇到的家伙吧。
就在我逐渐进入无欲无念的放空状态之后,宁瑶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背后,躺在了我的床上,支着脑袋看着我。当然,这是我不知道的,是从后来她的讲述里推断出来的。
第二天,我师父带着他的那些鬼画符在林老爷的陪同下进了暖春阁,而我在门口和他们分开了,我有我的事情,尽管这个事情是那么的恶心无聊,我还是得不折折扣的完成它,宁瑶居然一直跟着我,她飘在我后面,也不说话,就是在我偶尔看她的时候,向我露出一副鄙视而且嫌弃的表情,让我本来就不情不愿的心里,更加的膈应,磨磨唧唧一个多小时,我总算绕着这个该死的地方转了一圈,腿脚倒是不累,可是因为时刻注意四周的人有没有关注我,还得抵抗宁瑶的鄙视和嫌弃,倒完最后一个位置并且扔掉葫芦只后,我已经是满身大汗了。
也不等我师父他们出来,我直接回了我们在林家的小院子,天知道我师父在那个温柔乡里表演完是不是还得心安理得的接受一番东家的贴心招待,如果站在门口傻等,不用看宁瑶的脸,我都能想象她肯定在鄙视和嫌弃外,再加点嘲笑。
搬出我师父的躺椅,我躺在在小院子的石桌边上,舒舒服服的感受着难得的温暖阳光,没有负累,没有担忧,只有一丝丝对于过往的牵挂,宁瑶悬空躺在我边上,显得那么宁静。
整整一个下午,我们都享受着这份宁静,直到我师父带着一身的烟灰,披着夜色回到小院里,第一次看见他这副灰头土脸的样子,我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到嘴边的笑硬生生憋回了肚子里,可是那份难受的感觉也让我没法开口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进院子他就直奔他的房间去了,死死的关上房门,在里面稀里哗啦的折腾,估计是在洗澡,忙了有半个多小时,他才恢复了道貌岸然的样子,出现在我和宁瑶的面前,拿着他的酒葫芦。
很自觉的把躺椅物归原主之后,我坐在石桌边上,终于可以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别提了,那个生儿子没**的老东西,地窖里藏了一大堆的脏东西,老子看阴气里带着怨气,好心下去给他处理处理,差点没把我看吐了,要不是这几年我脾气好,当时我就一个雷劈死他们,院子里不分男女,有一个算一个!”
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我也是第一次在我师父身上看见,估计他说的脏东西太过于天怒人怨了吧,不然怎么会让他那会儿差点把不管人间事这句话也当成放屁了,还好去的是他,要是我,估计这会儿他就要去给我收尸了。
“那你这副刚烧了土窑的德行,是怎么弄的?”
他瞪了我一眼:“就那个阴气重的都快闻不到脂粉味了的情况,不拉到野地里烧了,再过两年,你以为能像昨天的那个玩意那么好糊弄啊!他娘的烧起来的号丧声,差点没把天劫给招来。”
“那个法阵不像是昨天那个小家伙布置的。”宁瑶的话让我师父又快暴怒的情绪突然就消失了。
“嗯?”他脸上换上了无比的凝重。
“这家伙撒了一路的童子尿没破的了,法阵还在。”我听宁瑶的话,怎么都觉得她是在骂我是狗。
“怪不得那些阴气聚而不散,我还以为阿元哪天晚上没睡,偷偷去了暖春阁!看来这件事不简单啊!昨天冲动了,应该留下那个鬼东西的。”
我真不知道一身书生打扮,活了千把年的老东西,每次读进肚子里的书,是不是转头又让他给拉了,怎么就不知道有点涵养呢?我打算尽尽徒弟的义务,提醒提醒他。
“师父,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咱们说话能不能稍微对得起一点自己的高人身份?”
我师父举起他的葫芦,喝了两口回我:“那是儒家的说法,我是道家的,不读这些。”
我目瞪口呆,惊讶于他给自己找的理由竟然如此具有说服了,以我的学识,还真找不到抨击他的理由。
“儒本是道,儒家是雨师一脉的后人。”我不行,不代表跟他斗了这么多年的宁瑶也不行。可是喜悦没持续两秒,我师父就向我展示了一千多年来,宁瑶的日子有多苦。
“这话是分家后说的,跟道门没关系。”
继续保留了擂主身份后,我师父言归正传的分析了林家和暖春阁的这桩事情。
抛开那些和我们无关的,林家私底下的罪恶,从暖春阁的阵法没能破掉来看,鬼煞背后肯定还有一个道行不低的幕后黑手,我师父宰了那个黑衣女鬼煞,线索基本上就断了,除非我们去深扒暖春阁这几年,甚至是十几年来害死的那些可怜人的身世背景,看看她们到底牵扯到了哪些可能有道行,会回来报仇的人或者人以外的东西,但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首先这两家狼狈为奸、无恶不作的败类们不会答应我们去翻他们的老底,就算他们打着事后杀人灭口的心思同意了,我们也没那个能力弄清楚,因为有些被害的人可能连名字籍贯都不知道,林家很多人口来源是逃难的难民。
最终,这件事情只能到此为止,打草惊蛇的后果就是,幕后之人可能远走高飞,不再搞风搞雨,也可能躲起来潜伏个几个月,甚至是几年来避风头。不过我师父留在阁楼六层的手段还在,那个被宰了马前卒之后,连面都不敢露的家伙,估计奈何不了这个钉死了法阵的东西,我们打算观察两天,然后就离开这里了,对于平安镇的名不符实,我们能做的只有眼不见,心不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