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师父说往南走,一路上在没有遇到林老爷那样的队伍,就这么一步一步的走了五天,我怀疑他是不是打算拿脚丈量下关外到江南有多少距离,好在我感觉到修为在一点点的提高,因为我的体力在不断的增强,虽然腿快断了,脚估计也起泡了,但是心里没有什么疲惫感。
我师父一路走,一路给他遇到的蓬头垢面的难民发钱,几乎把从平安镇黑来的钱给发光了,倒不是因为他心地好,黑的少,而是遇到的难民太多了,或龋龋独行,或一家一户,或三五结伴。
一家子一起或者三五结伴的比较多,就连我们的队伍里也多了个人,不过不是难民,是一个跑腿完了回家的男人。他说他叫陈老三,不过我师父管他叫小三,让我怎么听,怎么觉得在骂人,还是两重恶意叠加的复式骂法。
陈老三是个非常精明的人,没有因为我们没坐车,而觉得我师父普通人,可能他被我师父的道貌岸然给骗了吧,觉得哪有这么有派头,还带着小厮的普通人呢?徒步可能只是一种修心吧。
陈老三的生存之道,除了给人外出跑腿,还兼职中介,买卖货物、房屋,租赁车马、店铺,招工寻活,甚至给各家安排做法事道场,我怀疑他这众多的职业中,是不是漏说了给妓院拉皮条,因为他一个劲给我们夸他们镇上的露香园,姑娘多么多么的水灵,说得悬浮在我身侧的宁瑶衣服几次都几乎要变成红色了。
不过他结识我们最大的目的,还是他这次的东家王老爷家里出了点事,想让我师父给看看,最好是能弄安生了,他知道的具体情况不多,只知道是王老爷后宅有点诡异,遭了不干净的祸害,具体怎么个诡异,他却了解的不清楚,我猜他了解清楚的估计只有带人去和解决问题后,王老爷给多少红包谢礼了。
听着两个人一路走一路扯淡,终于在一天后来到了一个很大的镇子,这里就是陈老三的老家——乾镇。我第一次听他提起来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钱镇,对于起名字的人竟然如此直白佩服无比,就冲着这个名字,这个镇子的招商引资就不会有问题!后来没上过几天私塾的陈老三说出乾坤二字的时候,才明白这个名字恐怕不是人起的,应该是跟古时候魏国的姓魏,陈国的姓陈差不多,因为某种东西或者事件,这里才被叫做乾镇的。
乾镇的规模恐怕能顶的上一座小型的城市了,因为光赌坊和妓院就有七八家,据陈老三说每天都顾客盈门,没点人口基数,是产生不了这么多的人渣的。
我们也没找个客栈或者旅馆落脚,直接就随着陈老三去了王老爷家,毕竟不论是客栈,还是旅馆,都是要付钱的,我师父的钱袋子漏了一路,基本上连这些地方的茅房都住不起,还不如先去王老爷家,按照平安镇的经验,一阵子的白吃白喝是没有问题的。
一样的大门楼子,只不过大了很多,一样的敞开的大门,只不过门上的铜钉更大更多,一样的小厮守门,只不过人数多了一倍。走进王府,可能是因为陈老三是镇上的名人,没有下人引路,也没有主人迎接,我和我师父还有其他人都看不见的宁瑶被带到了一个通透的屋子里,前后开着门,坐在摆满了桌椅的屋子里,我感觉和坐在走廊里等着叫号差不多。
不时的有穿的很干净,戴着头巾的小厮进来,报个名号领着一个或者几个人出去,门口还有个专门负责登记名号的,他看起来有点文人的样子,至少手上拿着毛笔和账本一样的蓝皮册子。
走到登记处,陈老三才发现这几天的侃天侃地,他居然不知道我们叫什么,转过头朝着我们一个劲使眼色。我师父又开始了他那种一秒一字的语调,面带微笑的说道:“福生无量天尊,贫道正一真人,此乃小徒无尘法师。”
我狐疑的看着我师父,心想着你真敢说,法师不是和尚的称呼么,你一个真人道士,收了个和尚法师当徒弟,真是新鲜有趣!可让我更狐疑的是,满堂子看热闹的那些人,竟然没有一个像我这样大惊小怪的,仿佛这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一样,不过我也不会砸自己的盘子,没跳出来更正,由着那个文人提笔记下了。
登记完我才从屋里人的只言片语中知道,还好我没发扬愣头青精神,这世道还真有一群非道非佛的除妖人,他们就自称法师。估计我师父说我是法师,是对我的一种变相的肯定吧。
登记完,陈老三就领着我们在角落里坐下了,说道:“二位高人,王家在这十里八乡的势力很大,他们家这次出了大价钱,冲这个来的人很多,不过大部分都是绣花枕头,王老爷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这些人有料没料,一看就知道了,所以别看人多,很快就到咱们了。”
我师父没有拿出他那个葫芦,也没有跷二郎腿,端端正正的坐着,脸上始终带着微笑,但是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对这种新奇的面试阵仗有点不满,在人多嘴杂的情况下,我没有开口问,倒是边上宁瑶的声音在我耳边上响起来:“这里有点不寻常,有一股很强的法阵的味道,但是这个阵法又好像不在这里,嗯~~这股味道跟平安镇那个没破的了的法阵有点像。”
我大惊失色,这是缠上了啊,几百公里的距离拉开来了,竟然还没摆脱那件事,看来想脱手不简单啊,我开始感受到因果的力量,有些事该你去面对的,再怎么躲避,也会撞到脸上来。想到这里我一愣,宁瑶能闻到味道?不过旋即又明白了,她说的可能是一种感知,只不过习惯了说味道而已。
等了两个小时,还没到饭点,喊人的小厮就来到了我们面前,拱手作了个礼,请我们随他去后堂,语气非常恭敬,也不管我们是不是江湖骗子,看得出王家的家风家教还是不错的。
弯弯曲曲的回廊走到一半,拐进了一个大堂,两排朱漆桌椅的尽头坐了一个略略发福的中年人,估计四十过半,五十差点,中年人没有起身,凑近茶杯喝茶的脑袋甚至都没有抬起来,此时已经接近傍晚了,我估计一天的应酬把他累的够呛,还能接见我们已经说明他那很好的涵养了。
果然,待得走近,他看了一眼我师父,笑眯眯的站起身来拱手说道:“劳烦真人前来,甚是有愧,真人请坐,容我给真人说说情况。”
我和我师父一起拱手回礼,坐下听他讲起了情况,原来这面试就是提交份工作报告,简言之就是秀一秀曾经的辉煌经历,我还是有点认同王家的做法的,起码他们没让来人表表家世,显摆一下师出何门。
我师父应付起这种事情肯定是经验丰富,信手拈来的,他一句话不说,对着那个王老爷边上站着的下人瞪了一眼,就把他给弄晕了,然后再一拍手,那个下人又摸着后脑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脸的惊恐加惊奇。
见到这一幕,王老爷的脸色立马变了,站起来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告了声罪,亲自引着我们继续向后院走去,还吩咐那个依然懵逼的下人出去结束今天的面试。
随着恭敬无比的王老爷走完了又一段弯弯曲曲的回廊,我们来到了一个非常典雅的院子里,亭台楼阁,竹林水榭,弄的跟江南林园一样,显得十分别致。竹林边上有一座悬空的小楼,踏着木质的楼梯,走进楼里的一个大堂,一个年纪看起来比王老爷稍大一点的威严男子正在书案后面写着大字,看到我们进来,便放下了笔过来打招呼。
各自落座一番寒暄,才知道,刚才的王老爷是二老爷,眼前这个威严男子才是王家的家主大老爷,听着王二老爷娓娓道来王家的曲折,这位大老爷的神色带着几分悲伤。
原来王家并不是什么冤魂厉鬼的事情,而是旧楼翻新的时候,地基塌陷,露出了一个大洞口,里面深不见底,幽黑恐怖,一阵阵的怪风不停的往外窜,本来这种事情,弄点泥土填上,在用洋灰一抹给封上就好了,可是王家想探究一下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毕竟这个洞出现在自家宅院里,不搞清楚谁心里也不好受。
血腥的故事就从王大老爷安排第一批家丁下洞开始了,十个身手矫健,带着刀枪的年轻家丁,提着马灯下到洞里之后,除了惨叫,什么消息也没传回来,人自然也是没回来的,吓得不敢再派人下去的王老爷想起了封掉洞口,大不了砌个墙把旧屋子附近给围起来,列为禁地,反正王家大得很,不差这一栋屋子的地方,可是他想的太美好了,洞口封住之后的第二天,围墙的地基还没打好,一阵的地动山摇就从封起来的洞口那里扩散开来,三十米之内的所有家丁工人全都被震晕了,有几个靠的近的更是七窍流血,直接给震死了,奇怪的是,三十米外面巡视的王二老爷屁事没有,连晃动都没感觉到,在王二老爷和待在外围的家丁下人看来,这群遭难的人就是莫名其妙的跟喝醉酒一样一阵晃动,然后就集体倒下了,场面是难以描述的诡异恐怖。
事情到这里还远没有结束,以洞口为中心,异状波及的范围逐渐的变大,守卫的武装家丁不停的出事,虽然大部分都只是震晕了,但是偶尔也有震死的,无不是七窍流血,死状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