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而不往非礼也,当今天子颁旨,着礼部左侍郎余骞为首,率陇西使团随耶律雪雄回访西厥,顺带出使西鹘。
西城门城楼下,琼王李然和礼部尚书戚树成代表当今天子礼送耶律雪雄。
琼王李然与耶律雪雄话别之后,就走了过来,牵着那匹碧骢驹的缰绳,让傅明杰上马。李然是朝堂行走的亲王,能让李然放低身段牵马的人,放眼整个陇西,屈指可数。即便李然与傅明杰兄弟情深,众目睽睽之下,这礼遇也是有些偏重,傅明杰迟疑,“四哥。”
李然不以为然地一笑,催促,“赶忙的,上马。”
傅明杰自是知道李然的秉性,知道再要扭捏,就显得虚假了,傅明杰不再坚持,踢蹬,跃身上马。李然拍了一下马臀,“走吧。”
该说的话,那日都已经说了,大总管的用意,傅明杰这一路会遭遇到的凶险,那日都分析得通通透透,此时再说已是多余。尽管大总管此次熬鹰之举在李然看来未免有些急于求成,用力过猛了些,但终究还是与李然心意相合。傅明杰是鸿鹄,不是燕雀,是雄鹰,不是先前那嗷嗷待哺的雏鹰,用力过猛就过猛好了,难得大总管有心。尤其是这春闱弊案一事,虽然还不曾事发,但让李然倍生警觉,这陇西朝堂只怕还有一股不为人知的暗流在作祟,陇西朝局什么时候发生变数还未知,将来的走向也是扑朔迷离。李然虽然在傅明杰面前云淡风轻,胸有成竹,但心里却未必有底,毕竟在朝堂,他李然最是势弱,他之所以镇定自若,一是赌当今天子的心有定数,以当今天子的阅历和睿智,他绝对没有将江山社稷置于危险境地的道理,看到会留后后手;二是赌朝堂清流人物的立身方正,现在可以不偏不倚,关键时候就可以为江山社稷挺身而出,立身立命。
李然已经隐隐感觉到,陇西的上空,暗流汹涌,乌云将至,打磨傅明杰还真是宜早不宜迟,至于这次出行,于傅明杰是机会还是劫难,那就看傅明杰自己的造化了。人死如灯灭,死哪都是死,与其将来苟且偷生,倒不如放手让傅明杰一搏,真要是将来武道登高,如大总管一般成了天下武道第一人,不管是老二还是老八坐上了龙椅,哪怕那个传言是真,老二和老八都得对傅明杰敬若神明,不敢对傅明杰有丝毫非分之想。唯有如此,他李然方对得住傅家这一脉,也不枉老祖傅钟憋屈地死去。
傅明杰同样为李然担心,他看了那邋遢青袍一眼,“我四哥的安危就靠你了。”
樊逵嘴一撇,“这个用不着你操心,你别死就成。”
傅明杰笑道:“就凭我还欠着你老樊的银子,我傅明杰就死不了。”
樊逵咧嘴一笑,“知道就好。”
黑寡妇和拖油瓶总算是良心未泯,这次也赶来给傅明杰送行,但有李然在,黑寡妇和拖油瓶自然不敢造次,只敢在前方远远地望着,此时见傅明杰的碧骢驹缓慢地过来,拖油瓶往傅明杰的马前一蹿,鬼鬼祟祟地把一个布包往傅明杰的手里一塞,傅明杰笑问,“什么?”
拖油瓶眼睛连眨,神神秘秘,“你这趟出行肯定用得着。”
傅明杰用手掂了掂,感觉有些像宣纸,待要打开细看,拖油瓶瞟了那打马走近的乌木其其一眼,对傅明杰笑道:“公子,路上再看也是不迟。”
傅明杰见乌木其其将至,一笑,将布包往马搭子里一放。
乌木其其看了傅明杰一眼,眼神有笑,“什么宝贝?怕我看见?”
傅明杰调侃,笑道:“这宝贝,还真不能让你乌其其看。”
乌木其其眼神一淡,“不稀罕!”
拖油瓶嘻嘻地笑,傅明杰挥鞭,作势要打,拖油瓶一溜烟,跑得比兔子还快,一下子没入人群中,不见了踪影。傅明杰摇头苦笑,打马,追赶乌木其其而去。
那边,余骞与戚树成拱手道别,撩开帘子,上了马车。
马车插满竹子,上缀牦牛尾为饰。是为“庭节”。约定俗成,天下诸国但凡见有庭节的车队,都得予以使臣该有的礼遇,哪怕是敌对国,都不得对使臣车队进行袭扰,否则天下诛之。
车队出了西郊,上京已经远远落在了身后,回首再看,上京城高耸的城墙已经成了天边的一条黑线。
耶律雪雄和乌木其其并肩而行,见傅明杰打马而至,笑了笑,道:“不和那余骞余大人结伴同行,跑到我西厥队伍里来干什么?就不怕到时有人告你御状,说你通敌?”
傅明杰笑道:“这个自有大总管为我担着,根本无需我去考虑。大总管有命,让我相机行事。”
耶律雪雄看了乌木其其一眼,笑道:“你这一相机行事,就行事到我西厥队伍了,难不成还想问小姐芳名?”
傅明杰一笑,大言不惭:“在中原,我有保护你们不受东夷鬼冢袭击之责。”
耶律雪雄摇头,一笑:“你傅明杰还真是脸厚如墙,就你这三品下,我们还用得着你来保护?”
傅明杰笑道:“上次若不是我那驴打滚,你们岂会毫发无损。”
乌木其其嗤之以鼻:“你还是先想想自己吧,真要是遇上了那鬼刀,你那驴打滚是不是还会有用,鬼刀一刀下来,你也用不着打滚了,直接成那死驴,倒也省心。”
傅明杰眼睛斜瞟,话里有话,笑道:“乌其其,你就舍得我死?”
乌木其其一笑:“这个还是有所不知,要不你先死一个给我看看,让我到时知道是舍得还是舍不得。”
傅明杰摇头,“那还是算了,你乌其其这般绝情,没情没意,我傅明杰要是这般算了,那还真是不值当。”
乌木其其看了傅明杰一眼:“谁有情意?那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