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之永被惊醒的时候,先看了下王琪薇和对面,没有异常,榆木棍子握在手里,看了下时间,一点半不到。
他轻轻拍了下打盹儿的郝盼,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向发声处望去,北头走道中有两人,一个拿着匕首虎视眈眈逼视周围醒来的旅客,一个右手持着一把三棱刮刀,左手攥着一个撑开的灰布袋挨个收钱。
江之永再看车厢南头,同样有一个人拎着匕首守着门口。
“真的有抢匪……”郝盼的牙齿在打颤,“完球了!完球了!”
“么事么事。”江之永轻笑了一下,安慰郝盼,“包怕包怕,要钱我给你出,你只说么钱就行了。”
郝盼抖着手把苗苗弄醒,悄悄要他婆姨把压在身下的人造革包塞到座位下面。
两个头发乱糟糟的抢匪很快来到跟前,年纪大的劫匪四十多岁,额角有一块小疤痕,他掂着匕首轻轻转了一圈,沙着嗓子低声道:“打个劫噻。每人十块不多要。要钱不要命,要命不要钱。自觉点儿,别逼我动手。动手就一刀!”
声音不狠,眼神吓人。
手持三棱刮刀的年轻劫匪把布袋子伸到江之永面前,恶狠狠地凶他:“拿来!”
“好汉说话算话不咯。”江之永用手指了指行李架,“只要十块啵?我上去拿噻。”
装八咪子的江之永笨手笨脚爬上座位,使出吃奶的劲儿拽出卡帕大挎包,接着,“砰!”甩在年轻劫匪头上。
立马就昏头昏脑的年轻劫匪还没明白咋回事儿,三棱刮刀就脱手了,然后意识到自己的脑壳又撞到一个膝盖,一声不吭便倒在了郝盼脚下。
江之永刚把三棱刮刀扔给手忙脚乱的郝盼,转过身来的大龄劫匪一刀就向他腰间刺来。
侧身一让的江之永捏住对方手腕一扯,右手薅住对方长头发,换个膝盖又顶到一个硬邦邦的额头。
额头的主人上半身顿时软绵绵地趴倒在江之永的座位上,下半身跪伏于座位旁。
整个过程或许三十秒不到。
车厢南头的劫匪有点儿懵,下意识跑过来,还有个三四米时忽然停住了,摇了一下头,似乎清醒了几分,一把揪过旁边的一个旅客,匕首搁在对方脖子上,叫道:“快把我牙老倌和我老弟放过来!不然我就杀了他!”
被劫持的中年男旅客脖子一歪就晕在他身上。
“你个木脑壳莫不是警匪片看多了噻?”江之永双脚夹住座位上劫匪的脖子,蹲在他后脑壳上,拎着匕首转圈儿,不慌不忙道,“你看我像警察啵?像不咯?警察才对你劫持的人质有保护义务。我不是警察,所以我没有。他一不是我牙老倌,二不是我岳老子,跟我打屁不撩腿,我管他死活咯。我数三声,你个哈宝乖乖丢了刀子爬过来,晚一秒我就在你牙老倌屁股上捅一刀。”
“嬲你……!”不等江之永开始数,哥哥劫匪丢掉人质就冲了过来。
可惜,没等他骂完,江之永的榆木棍子就戳进了他握匕首的那边肩窝。
“啊啊啊!”紧随着“嬲你”喊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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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琪薇醒来时,第一时间发现自己枕着的是随身携带的枕头,睡着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床,盖着的是一床完全陌生的被子,而且眼前的空间还很狭小,立马吓了一跳。
幸亏随即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江之永的声音,郝盼和苗苗的声音,还有火车哐当哐当的声音。
她连忙翻过身子,探头向外向下望去,原来自己睡在一个架子床的中间铺位,对面还有一个同样三层的架子床,江之永他们围着下铺的置物桌在收拾包裹。
她找到梯子爬到下铺,问江之永:“这就是卧铺么?我们怎么跑到卧铺来了?”
“火车上每天半夜十二点列车长会主持一次广播抽奖。中奖的免费升舱,硬座升硬卧,硬卧升软卧。恭喜你!你就是昨晚的幸运旅客。”
“真的?”王琪薇仔细瞄江之永的面孔,半信半疑。
“本来只抽中了你一个座位号码。”江之永继续道,“但是你睡着了。我们三个就冒充你的亲属,把你抬到了这个卧铺。我们算是沾了你的光。”
“呀,都十点了!是不是快到了!”王琪薇来不及追根究底,“卧铺的盥洗间在哪里?”
“走吧,我带你去。”江之永一脚把王琪薇的旅游鞋踢到她跟前,“好臭!”
“你才臭!”穿上鞋,从包里翻出洗漱用品收纳袋的王琪薇不服气。
出了门,江之永小声问王琪薇:“你妈说有人接站。你知道是谁不?”
“应该是我大哥也就是你的大舅王其尧。以前都是他接机的。”王琪薇给了他一个不怀好意的眼神,“不过现在是暑假哦,我二哥也就是你的二舅王其舜可能也会来。要是我告诉他你会功夫,他肯定会找你较量的。”
“我这个二舅几岁啦?还欺负我这种小朋友。”
“你大舅今年23岁,你二舅21岁。一个在羊城陆总医院你大舅奶奶手下当医生,一个刚从滨城舰艇学院考到海军指挥学院。他俩从小就喜欢打架,大的一个从第一军医大学毕业后好些了,小的一个从陆地打到海里,见人会两招就忍不住跟人家比划。你可是你十三姨我带给他的最佳礼物。”
“作为晚辈,我友善地提醒你啊,你可别出卖我。”幸亏不是胡建人的江之永警告王琪薇。
“晚啦!我妈电话里说就我和你坐火车来羊城时,阿公他们不放心,我妈又夸奖了你一通,说你又机灵又沉稳,还会功夫。咕噜咕噜……”
望着刷牙的王琪薇,江之永无语,上个世界八姨奶奶要他同王琪薇一起到羊城时,他先是支支吾吾不肯,后斩钉截铁拒绝。当时基于什么心理,自卑,还是对未知世界的恐惧,都无所谓了,不过确实应该让八姨奶奶失望了。别人扶你时,你就算要强自己站起来,也不该坐着往后退吧。现在的他,可不会这么蠢了。
“好吧。”江之永表示认了,“跟你商量个事儿。羊城火车站太乱,我怕郝盼苗苗出站遇到麻烦。待会儿你让大舅二舅顺便把他俩带出站,送到汽车站。行不?”
“唔唔!”王琪薇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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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妹!”
还没轮到出站栅栏口,出站口外面的各种声音中就夹杂着一声异常响亮的呼喊。
笑脸更加灿烂的王琪薇一边向外面挥手,一边对检票员指了指身后的江之永,检票员见江之永点头递出两张票,才放迫不及待的王琪薇飞掉。
放下王琪薇,提过双肩包,上身漂白色猎装式开领短袖、下身藏蓝色西装裤、脚穿黑色三接头皮鞋,足足比江之永高上十公分的王其舜先拍了拍走到面前的江之永的肩膀,又握住了江之永的手:“我是你二舅王其舜!江之永啊江之永,我可是久仰大名!”
“二舅你好!”感受到力道的江之永相信了王琪薇说的喜欢跟人比划的二舅不是盖的,“长辈夸奖晚辈都喜欢言过其实,我八姨奶奶的话你可不要当真。”
“小姑可从不说假话。这个咱舅甥俩晚些再单独聊聊,先回家。你大舅在外面也等了一个小时了。”王其舜的手又伸向紧紧跟在江之永身后的郝盼夫妻俩,“这两位是?”
“二哥,这是我和江之永在火车上认识的新朋友。”王琪薇介绍,“他们两公婆要去香江投亲。我们捎他俩去汽车站吧。”
“好。”王其舜先跟苗苗点头笑了笑,又跟放下一个蛇皮袋的郝盼握手,“敢揍城管和警察的人,羊城火车站有无数;敢打军人主意的,我觉得一个都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