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y听说这家煲仔饭好吃，非要我陪她过来尝尝。”侯璟望女儿满是溺爱，望江之永很是诚恳，“Georgeo，我这次回国，确实带有筹建瑪氏中国公司的任务。安排好的行程是明天去燕京与同事汇合，开始正式工作。我这个老右江人，提前几天回来，主要是送一直不习惯美利坚生活的父母回家乡定居，也把Evy转回国内上高中。我父母和我都觉得不能让孩子丢了中国文化的根，Evy她妈妈也支持我们的想法。Evy和你没交流，不是因为她不友好，是因为她汉语说得不是很好。对吧Evy？”
边喝例汤边吃广式腊肠煲仔饭的Evy放下筷子和勺子，冲侯璟展颜一笑，又给了江之永一个展颜一笑的尾巴。
慢慢品尝豆豉排骨煲仔饭的江之永，咬着一根小骨头回对方一个咧嘴一笑。
“Georgeo，我给你的公司投求职信，没有刺探商业秘密的意思。我想看看，我的家乡，能不能也诞生一家享誉世界的食品公司。”侯璟忍不住笑笑，“所以我邀请你同我们共进晚餐，是想两全其美。如果你的计划能够打动我，不用你说服我，我就会毫不犹疑地辞去瑪氏的职位，投奔新津食品。”
“Hawkins，你这么坦诚，我也跟你开诚布公吧。”江之永拈一根焯熟的青油菜，两口吃进去，“第一，食品公司原非我的主营业务。我开这家食品公司的初衷，不过是想让我们村里的农产品卖个稍好的价钱，让和我同一片水土哺育的乡亲们荷包稍微鼓一点儿。但最近一段时间，特别是看到你的求职信以后，我的想法有了很大改变。我这辈子能不能创建一个与瑪氏、亿兹乃至卡芙、鹊巢媲美的食品公司呢？我会另外成立一家食品公司，试一试。”
“第二，目前进入中国的国外食品公司不多。卡芙84年进入中国，这八年并不算成功，尤其是其传统四大核心业务之二的饼干和糖果，比如乐之和富丽，还未被中国市场接受，业务还主要集中在麦斯咖啡、卡芙菓珍和卡芙酸奶上。鹊巢86年进入中国，前年合资企业建成投产，主要经营乳制品。哒能87年进入中国，在羊城成立酸奶公司，以哒能为品牌的酸奶目前已挤入羊城和申城同类产品前列。现在是蠢蠢欲动的瑪氏，或许还有改头换面的亿兹。在学会尊重中国消费者之前，我觉得它们都还有一段路要走。
“国外食品公司为什么要选择进入中国？显而易见的两个原因：庞大的人口基数会使之逐渐成为全球最大的消费市场；经济发展带来的消费能力增强会使这个消费市场的变现能力最大化。
“今年初，中国以邓希贤为代表的第二代领导核心已经再次重申了坚持改革开放的决心。改革开放成了国策，经济发展就成了必然。那么，谁崛起，谁收益。
“而中国的本土食品公司还没有萌芽。目前在单一食品种类上占据统治地位的，似乎只有这个……”
江之永忽然从斜挎包里抓出两个小白兔奶糖，给侯璟父女一人发了一个，笑道：“请你们尝尝尼克松喜欢吃的奶糖。”
不等对方反应，江之永继续滔滔不绝：“我计划在竞争尚不激烈的三五年之内，除了包括咖啡、菓珍等在内的固体饮料之外，在糖果、饼干、膨化食品、饮料和饮用水四大领域，确立国内的行业领先地位，迈开追赶国外食品公司的步伐。
哦，我的食品公司有三样东西不会生产：鲜奶、奶粉和巧克力。不过我会生产奶酪和花生酱，这两样主要做出口。”
看江之永停住舀例汤润喉，侯璟喊起了服务员：“小姐，这里请来一瓶酸奶。”
“多谢！”接过酸奶喝了一口，江之永拿筷子戳煲底的锅巴，夹起一块展示，“Evy， Hawkins，这锅巴像美利坚的哪种食品？”
“Pringles！”Evy抢答。
“Bingo!薯片，作为膨化食品代表作的薯片。
“自从薯片发明以来，不到两百年时间吧，就成了长盛不衰的畅销零食。可能很快也会风靡中国。薯片为什么会大受欢迎?这或许跟马铃薯是仅次于小麦、稻谷和玉米的全球第四大重要粮食作物有关，在包括罗刹国在内的欧美国家特别是北美，马铃薯早已成为第二主食。西方人的胃和头脑也早已适应了马铃薯的味道。这让他们很容易接受马铃薯制品。尤其是薯片，它会在以马铃薯为主食者的头脑里一遍又一遍强调这个地位。
“薯片能消灭饥饿感么？不能。但它能带来愉悦感。在早已不用担心饥饿威胁的西方人面前，这一点尤其重要。科学研究表明，人的大脑里有一种享乐性贪食的神经机制。享乐性贪食不是为了饥饿，而是为了愉悦感而进行过度摄食。
“比如进食薯片，你明明不饿，但焦香酥脆的口感会带给你味觉愉悦，喀吱喀吱的声音会带给你听觉愉悦，橙色或红色的包装乃至薯片本身的颜色会带给你视觉愉悦，因为它让你味蕾产生美妙联想。这种愉悦感，会让你大脑奖赏系统的关键结构伏隔核被强烈激活，然后发出奖赏信号，诱导享乐性进食发生和继续。
“哪怕在进食过程中，你大脑里与理智有关的神经机制发出诸如薯片没营养薯片多食有害的威胁，这种愉悦感也早已麻痹了你的大脑里对此负责的中枢饱腹感回路，它不再根据你的食物摄入量调节你的进食欲望，而是任由食物摄入，从而导致摄入的能量不知不觉超过了实际的能量需求。享乐性奖赏回路被激活、饱腹感自我平衡回路被钝化，共同结果就是薯片会一片接一片地被你消灭。
“这从某种程度上解释了薯片之所以大受欢迎的原因。而且我认为它受欢迎的程度还没有得到生产商和销售商的足够重视。我会把薯片作为我膨化食品中的两个主打种类之一。”
说到这里，江之永把豆豉排骨煲仔饭的锅巴放入嘴里，“咔嚓咔嚓”嚼了起来，嚼完一块，才道：“另外一个主打种类，就是锅巴。我相信，锅巴会成为中国人的零食王者。我还会把它推向世界，让外国人像中国人接受薯片一样接受锅巴。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三点。”
……
侯璟点的是一份香菇滑鸡煲仔饭，特意交代了分量要少些。
听完江之永的长篇大论，他一块一块仔细吃完原本放弃的锅巴，很快放下筷子。
“我不是一个糖果制造商，我想建造帝国。”侯璟似乎下定决心，“瑪氏公司的人都知道瑪氏第二任老板弗瑞斯特·瑪氏的这句话。我在瑪氏公司过得很开心。这次回国筹建瑪氏中国公司也让我有一股久违的冲动。我现在是瑪氏公司的资深经理，正常情况下以后可以上升到第二级别做高级主管。但瑪氏是一个家族企业，我不是瑪氏家族成员。我永远进不了瑪氏第一级别。我已经在卡芙和瑪氏打了十三年工了。我也想参与建造一个帝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