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柳阁主回答,那男子便开口道“陈琉,你还记得当年栖霞山哪位怎么说的么?”
被唤陈琉的黄衣女子想了好一会儿才道“说是凤家若无后,陈家继之。”
“所以,找不到凤师弟坟墓,或者说这个陈般若就得了凤师弟一身修为呢?”无虑说着看向柳阁主。
柳阁主点点头“我也有如此猜测,在陈家一干子弟之中,似乎都没有天赋极高之人,除了这个一直被陈全护着的人。”
陈琉想了好一会儿问道“既然如此,怎么早不将人撸了来,非要我们被困在地牢中?”
“如果陈全他们知晓我们在地牢,只怕就不会这么快出来了,”男子说着,摇摇头,颇为可惜的看着地上终于不在扑哧的鸟儿“陈全这个人,也是个人才。”
陈琉这才想起来,当下啐了一口,道“当年他们那些人可都是在十老之下,算得什么人才?若不是凤致偏心,陈家怎么会是他陈全的?”
“看看,”无虑戏谑的摇摇头“败军之将何敢言勇?输了就是输了,哪里那么多的借口。”
陈琉丢了一个不屑的眼神,转而去一旁待着,并不想同无虑言语。
“即便陈家那孩子是凤师弟的继承人,但凤师弟的尸身还是要找到的。”柳阁主垂眸道。
无虑看了一眼柳阁主,眼神颇为轻视道“我们答应你的事情自然算数。不过,你也要遵守自己的诺言才是。”
“所有人都在陈州路上,连音公子都被困在陈州了。”柳阁主淡淡道。
无虑听到音公子,想了会儿道“呵,夏侯世家也去了?”
“去了,还是夏侯世家的老太爷在牵制着音公子。”柳阁主回道。
无虑略略一笑,并无言语。
夏侯世家掌史,虽然数百年前文字在天灾人祸的作用下撕裂成数以亿计,但经过这几百年的修缮,还是能够追溯一些人的身世,比如说之前公允千豫,就能得以重返公允家,但也意味着公允豫被逐出公允家,偏偏,这两个人又是同门,且是佼佼者。做为他们的子辈,就是因夏侯世家文字的修缮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有人怨恨有人云淡风轻,世上最不怕有才智的人云淡风轻、睥睨众生,就怕有才智的人斤斤计较、怨恨心生。
睁开眼,在黑暗中眨巴眨巴,然后轻轻叹了口气“你还没睡?”
黑暗中的韩明颇为诧异的看过来,这样的夜晚,常人难以看清楚其他人脸上神情得,且之前凤容梵都是一觉到天明,夜半未曾醒来过。
“你失眠了?”思来想去,韩明如此问道。
凤容梵愣了一下,随后摇摇头,但想着人家不一定看得见,便道“没有,只是前一段时间累极,一醒来就天亮了,想是已经睡够了。你呢?你不睡么?”
“熄了火堆,会有很多危险;而且,我现下也睡不着。”韩明说着,轻轻叹了口气。
凤容梵耸耸肩“你要是不介意,我愿意当倾听者。”
韩明在黑暗中扯出一个笑来“对我而言,你还是一个孩子罢!”
“可我们都是人,对于喜怒哀乐的见解不会有很大诧异。”凤容梵接着说道。
“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韩明沉默了会儿,随后开口道“我迷惘于,报仇是否有意义。”
凤容梵听了这话颇为惊讶,一时之间没有好的言语回答,此时,两人静静的听着屋外的虫鸣,甚至有一只蟋蟀闯入破屋来了。
“如果是我,我不大愿意有人再走自己那条路。所以,如果那个人悔悟了就放下罢,如果没有,大抵殒身也要拉他下地狱罢。”凤容梵回道。
“能够悔悟的人固然可怜,但,他们怕是只会有被囚禁的怨恨,而没有双手沾上血腥的悔恨。”
凤容梵极轻的摇摇头,随后道“可是,你一路而来也杀了不少人。”
“……”韩明没有说话,甚至是起身往屋外去了。
凤容梵只是自己的话惹恼了韩明,韩明虽然强大,但内心深处也有其软肋,这样的夜晚最需要安慰了。但劝慰只是一时让人不迷惘或者放下迷茫,让强大的他全面了解、看清才好。
虽然走出屋外的韩明确实有点生气,但一会儿他便认识到凤容梵说的没错。
于他而言,他杀的都是那些人都是微不足道的人,但对于那些被杀的人而言,他们亲人的感受又与他相同,或许,那些人的妻子、孩子有能力杀他,也会走他一样的路罢。
但是,做为一个暗卫,不能丢下手中的兵器。
思量良久,韩明才又回到破屋,然后听到凤容梵平稳气息后,才闭眸稍作歇息。
不多久,天边泛白,而韩明一偏头就看到在凤容梵身上的那只小蝎子举着两只钳子对着凤容梵的脖子,两只大眼瞪小眼功夫,那只蝎子钳子往下一垂,蝎尾刺人凤容梵脖子,然后韩明就看到凤容梵嗫嚅一声,背部划过柱子倒在地上,韩明立刻走过来的时候,那只蝎子则放下两只钳子溜进了凤容梵的领口。
扶起凤容梵,韩明一探脉,发现之前输入的真气现在都在凤容梵体内流窜,来不及顾太多,韩明运气真气再次输入凤容梵体内。
他之前输了几次,都以为凤容梵不吸收他的真气,现在凤容梵的身体才反应过来,这累积起来的真气并不是一个没有底子的人能够接受的,所以韩明要帮着凤容梵消化这些真气了:这是韩明所猜测的。
事实并非如此,一方面是另一只母蛊已经苏醒,一方面是陈般若也到了收尾工作,可以说,此刻凤容梵处于渐渐吸收阶段。
同几年前一般,昏迷中的凤容梵看到眼前有个男子,那男子似乎并没有因为时间变迁而变高变胖,虽然不若之前那般温柔,但还是那样让人信赖。
“……父亲?”少女轻轻喊出口。
但那人没有回答,似乎含着笑慢慢走过来,虽然他一直接近凤容梵,但凤容梵总是不能突破那一层朦胧看清那个人。
“……君师父?”想了想,凤容梵换了一个称呼,但那个人还是没有开口,与此同时,凤容梵觉得心口暖暖的,似乎有股种子破土而出的萌动,她似乎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但就是无法渲之于口。
忽然,她眼前一片清明,在她前方出现了一男一女,凤容梵怔怔的看着那女子“阿姊?”
那女子没有应答,缓缓走过来,虽看不清容颜,却觉得气质清冷但眉眼极其温柔一般。
“阿梵,你很强了呢!可惜我看不到了,”女子惋惜的叹了口气,随后继续道“可是,没关系呀,我会等你来找我呀,阿梵,你会来找我的吧?”
“可是……你是谁呢……”凤容梵看着越来越远的一男一女,怔怔的说道“你们不像是阿爹、阿姊,可你们是谁呢?我不记得,不记得了。”
随着凤容梵的一点点消沉,她眼前清晰场景一点点叫空白淹没了。
这样的场景,她似乎很熟悉,这个力量她似乎曾经接受过,只不过她忘记了是谁曾给予这股力量。确切的说,凤容梵接受这股力量的时候,她在昏迷之中,是以不知。
看着眼前的人,席络缓缓低下头。
“我委实不知道,那个女人凭什么引得这么多人护着,但也可惜,”拓跋约站在地牢上看着底下的席络,颇为惋惜的摇摇头“不论是当初说我心思不好的林峰主,还是忽视我的颜姨,都死的比较早,而现在,我有姨母撑腰,又的了叶师傅真传,陈州事了,我看你们还敢小瞧我么!”
看着脚下死去的毒蛇,席络勉强回复心神,道“我不认识你,你说的我也不懂……”
一把撕下面皮,是一张已经毁了一大半的脸,那女子继续道“你不记得我了么?难道我真的这样弱小的连你这样卑微的人都不记得了么?”
席络觉得有些头皮发麻,她委实不认识眼前的人,且眼前这人说话,总觉得神志不清。
不等席络回答,罗衣自言自语道“还有人不认得我?”但随后便大笑起来“那也无碍,现在不认识,以后就认识了。”
说着,罗衣转身而去,席络以为自己能清净了,没想到又有人进来了,衣服和之前的一样,但脸已经换了。
“你……”
那人颇为满意的一笑“怎么,这张脸熟悉么?”
席络偏过头“不像,莫说阿梵,就是约姐姐也不像!”
罗衣耸耸肩“你生气了,你一生气就说明我易容的像。拓跋约的脸是师父、姨母他们所需要的,但这张脸,是我想要毁掉的。我想想,我首先要去找谁呢?呀,”想到一个人,罗衣十分欢愉的看着席络“要不,找找周波罗?”
席络不知道罗衣是哪里来的人,也么知道罗衣口中的周波罗是什么人,不过也不等席络多回答,罗衣便跑开了,且罗衣一手就放下了地牢的门,这意味着,席络又要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一地的毒虫蛇蚁了。
虞宁只知道他要继承更为强大的内力,需要席络,但不知道是何种途径;萧无心知道席络身上将寄存子蛊,但不知道寄存方式不同于从小就接触蛊毒的拓跋约。
母蛊的改变自然会叫子蛊知晓,子蛊的萌动将导致其寄生主人将遭遇蚀骨之痛。跟着谢意等人一道去往陈州的陈般若也越发的焦急,在得知凤容梵被韩明带着往陈州去后,只期望能追上凤容梵,他现在虽然可以通过大梦术唤醒凤容梵的内力。
与陈般若同样受折磨的,还有才到玉州的萧忱。
跟随萧家主一道来的萧忱,还以为自己离着南疆比较近有些机会,但没想到一连几日身上都有着撕心裂肺的痛。
“凤致的坟墓还没找到?”萧家主不等坐下便问道,见一旁的护卫摇摇头,便皱眉继续道“柳老狐狸有没有拿住虞宁?”
“柳阁主遣人来报,虞宁已经到了陈州,虽然双镜城的阵法解了,但还是可控。”
“哼,”萧家主冷冷一哼“当年他从凤致哪里诓骗来两卷阵法,我还以为他两卷都用了,没想到还留了一手。”说到这儿,萧家主眸子一利,但很快压下情绪,问道“可知,是这么法子让虞宁乖乖听话?”
“柳阁主说,除去李春华,世上还有人会双镜城的阵法。”
“嘭”的一声,茶杯被打翻在地。
凤容梵这才完全清醒过来,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自己调整好坐姿后,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没想到你也能给我端茶送水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