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相信他,一直相信他。
下午慕衍带她去医院做检查,叶楹坚持要他也做一个,一向对她百依百顺的人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垂眸看她,无声地拒绝。
几个小时见不到她,已经够使他煎熬的了。
叶楹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慕衍睫毛颤了颤,最后还是应了声好。
刚进去就后悔了,回头想去找她,护士关上门:
“马上就好,躺下吧。”
听他的话乖乖地靠门边站着的人见他出来了,嘴角绽开一个甜甜的笑来:
“好啦?那我们去下一个吧!
白皙的手去拉他,却摸到满手的冷汗,她错愕地抬头,眼神深沉地人深深地看着她,手里捏着的单子都变了形。
他突然伸手抱住她,闭上眼睛,语气沙哑得过分:“我不去了。”
我真的不想,不想再离开你。
哪怕是一分一秒。
叶楹握着他有些蜷缩僵硬的手指,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红了眼眶:“不去了,我们不去了。”
两个人回到家,叶楹的父母仍然没有回家,叶骁也不见了踪影。
慕衍眼神微沉。
叶楹有些累了,打着哈欠问他去哪玩,仿佛在一夜之间成熟了的少年动作温柔地吻她的手背:
“没关系。”
他看她的眼神专注而缱绻:
“累了就休息吧。我们明天再去。”
“我们吃完晚饭,再去睡觉,好吗?”
叶楹耳根一红,点了点头。
慕衍就给她煮了面条,加了鸡蛋,给她吃,动作斯文的人低头吃面,突然抬了头,脸颊绯红,声音很小:
“你不许再看我了。”
拼命地,重复确认眼前这一幕,不是虚幻,而是真实的存在的人喉头滚动一下,伸手轻轻地摸摸她的头:
“我不看了。”
只要你好好地,就好。
吃完饭,叶楹看了会儿书,就困得睁不开眼睛了,慕衍揽住身子歪了的人,抱着她上了楼。
帮她盖好被子的人深深地看了她一会儿,又忍不住伸出手指,指腹轻轻地蹭了蹭她的脸。
指尖传来的温度和柔软的触感,无不在反复告诉他,眼前的爱人是真实存在的。
她没死,只是睡着了。
就在他面前,而不是躺在冰冷的墓碑下面,和他阴阳两隔。
手指微颤的人蓦地落下泪来。
就这样守着睡眠香甜的人,守了半夜,眼前的一切突然扭曲起来,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的人下意识地去抱她:
“楹楹!”
心神俱震的人却像跌入了一个永恒黑暗,没有尽头的空间里,满目都是纯粹的浓黑:
“楹楹!楹楹!……”
心里像被扯开一个大口子的人下意识地按住了胸口剧痛的位置,弯下了腰,语气艰涩地掉下泪来:
“楹楹……”
黑暗中的尖利声音调笑:“还真是痴情啊。”
慕衍一怔,四顾着寻找声音的源头,语气沙哑得简直要滴出血来:“把楹楹还给我,把她还给我!”
声音笑:“慕先生,不用这么激动嘛。你的爱人既然入了你的梦,这生命之忧,就已经全部扫空了。这一点,你大可相信我们。”
“毕竟,你也是靠着我们,才能入梦见到她的,不是吗?”
声音一落,慕衍眼前突然浮现出叶楹有些不舒服地翻身踢被子的画面。
慕衍心脏的剧痛缓解下来,眼眶通红的人定定地看着画面里的人,眼角干涩。
过了一会儿,手指蜷缩起来的男子哑声道:“你们要什么?”
慕衍苍白的指尖收紧:“我要怎么做,你们才愿意,把她还给我?”
声音笑:“那就要看慕先生,能为你的爱人,做到什么程度了。”
慕衍醒来的时候是在半夜。
灯火通明的别墅,一群人忧心忡忡地坐在客厅里,叶骁狠狠地砸了下自己的脑袋。
他不该那么莽撞的。
他应该调查清楚才对,就因为一个到处招摇撞骗的小和尚,一向冷静的慕衍为了去梦里见楹楹,居然回来就吞了安眠药。
眼眶红了的人愧疚地低下头,又心疼又自责,自己怎么那么傻。
慕衍他,怎么也怎么那么傻啊。
他明明,从来不相信这些的。
叶骁红着眼咬紧了牙关。
叶家父母心里也不好受,加起来有一百岁的老人了,半夜一点钟了,还擦着眼泪守在女儿女婿的家里,等女婿醒过来。
三个人正各自自责呢,楚助突然语气哽咽地来喊他们:“先,先生醒了。”
不同于前几次的精神恍惚,自从叶楹走后,身体就迅速衰败下来的人咳了几声,眼眶发红,语气却很沙哑,却也很冷静:
“楚钰,现在几点了?”
楚助擦了擦眼泪:“半夜一点了。”
慕衍这才看到步履蹒跚的两位老人,咳嗽着从床上起来:“爸,妈……你们怎么来了……去睡吧……我,咳,我这里没事。”
几个人帮着劝,老人才再三叮嘱,回了房间。
叶骁看向身体虚弱,眼里却好像又有了光的人:“慕衍……”
慕衍笑,语气很疲惫,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欢喜释然:“我见到她了。”
就这一句话,房间里的其他三个人都落下泪来。
慕衍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咳了几声,对三人道:“去睡吧,好好休息。”
眼眶泛红的顾渊忍不住移开视线,不忍心看他这个样子,等情绪平复后,又压抑着语气里的颤抖开口:
“慕衍,你的安眠药,我必须拿走了,你不能再乱吃了。”
这样吃真的会出问题的。
慕衍扯了扯嘴角:“好。”
反正……他也只能在晚上梦见她……
现在,今天晚上的九点已经过了,只要再等二十个小时,他就又能见到楹楹了。
想到梦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孤立无援的叶楹,眼眶又泛红了的人在三个人走出了卧室后,关上灯,躺了下来。
闭上眼,满脑子,都是梦里,笑着,一声声叫他“阿衍”的人。
苍白瘦削的手指揪紧了被褥。
楹楹,等我。
第二天慕衍一切如常地起床上班,楚助稍稍放了心,下班的时候,精神有了些好转的人头一次开口:
“你来开吧,去药店。”
楚钰的心提了起来:“先生?”
慕衍上车,仍然是久病中沙哑虚弱的声音:“我一个人,可能拿不下。”
别墅里。
回来知道他买了多少安眠药的叶骁气急:“你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