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路线,第二日,是自城北吴氏钱庄老板出发,路过越水街去找一位吴姓平民、京都城门口找乞讨的一位乞丐,再到城西关山庙里去找那位和尚,最后是城东吴大户家的一位孤儿长工。
明皎皎坐在马车里,不断往嘴里塞着美味的果肉铺子,边塞便想:江觅晚的马车上怎会常备这些女儿家的喜好?
想是昨日捉弄了明皎皎,江觅晚今天心情不错,倒是十分安静,没了往日那副贱兮兮的模样,清风玉树美男子的气质又显现了出来。
此时他正看着自己昨日夜里熬了半宿画出来的思维导图,其中尚有五个空子只待今日结束后再作分析。
“你这图画的倒是不错,其中利害,各中关系皆清晰明了。”
明皎皎花痴的本性有些hold不住,看呀看的,满心感慨。
江觅晚蹙眉:“你吃便专心吃,小心一会儿车子一晃,呛到你。”
大概是人长得好看,说话都自带引力,说什么来什么,这边的话音未落,马车便来了个急急的刹车。
明皎皎非常荣幸地呛到了,一阵咳。
江觅晚扬了嘴角,递过一方丝帕,四边角,绣着花,芙蓉。
明皎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芙蓉知我意,芳久盼君心。姑娘给的?”
江觅晚笑笑,自一旁小屉之中又抽出两方,一方玉牒成双,一方绣了些枯树枝子。
几枝没花的树杈,伴着远近栾叠的崇山。
明皎皎想了想,眼前一亮:“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姑娘文化素养颇高啊!”
江觅晚道:“不问问是谁给的?”
“我又不关心。”
“我娘。”
明皎皎看着他。
“自我生来,我娘就不许我多看别家姑娘一眼,说是已经给我订了人家。”
明皎皎摸着后脑勺:“和帕子有什么关系?”忽而灵光一闪:“你娘给你挡桃花用的?”
江觅晚点头。
明皎皎感慨,论:有一个好婆婆的重要性。
城北的吴氏钱庄,两人行到之时只一位掌柜在里头,从掌柜口中得知,老板今年五十,适逢今日正纳娶第十八房小妾,吴旬这名字是近两年来为了招桃花才请先生改的。
于是,过。
越水街的吴姓平民,酒鬼一个,草屋一座,家徒四壁,锅里没菜,灶间无粮,只在那墙角囤了两坛子包装粗劣但香气醉人的女儿红,此人窝在炕上一动不动,怀里抱着一张皱皱巴巴女子肖像画。嘴里胡乱念叨些什么听不清楚,明皎皎看来,有几分酒精中毒的病态。当真当年做了这般宏伟壮举,何苦来引得这般下场?总该像赵强一般,以此作为要挟,无尽揽财才是。
于是,过。
京都城门口那位叫做吴旬的乞丐,衣不蔽体,步履蹒跚,神志不清,常常胡言乱语,如此穷困潦倒,更不像是。但也不排除被人下了毒的可能。待饱了饭食,神志骤然清明,晓得冲江觅晚讨两个银子花花,临走时还自馆子里头,包了两个馒头并一盘浇汁儿喷香的大肘子。
于是,过。
城西关山庙,同娘亲当年去的那个,不知道有名气了多少。单只一扇大门便是气宇恢弘如同九天之上的南天门一般,恍若矗立云端。寺中更是香火兴旺,满院禅香。吴旬二十出头的年纪已经当上了寺中的住持。一顶光头十分瓦亮,在寺中走过,周遭便响起一片恭谨之声。
想是自婴孩起就开始修行的缘故,周身染上了看破红尘的淡然之气,倒是白白浪费了一副清俊异常的好皮相。
一路仙气漂遥,低眉含颌,路过明皎皎的时候,独独看了她一眼,满目的冷清,却透出两分疑惑。
“这位姑娘,本该是已死之人,如今怎会?”
明皎皎晓得这是天机,赶忙上前捂住了这位吴住持的嘴:“有话好好说。”
三人坐于厅中,有小和尚进来奉茶,吴住持的眼睛都没眨一下,死死盯着明皎皎的脸看。
江觅晚皮笑肉不笑:“莫不是吴住持在想着如何还俗吧?”
此乃禁语,但所幸这位吴住持没有听见。
良久,住持道:“你本非此处之人,误入此界,易命途坎坷,这珠串你且收下,日后或能助你。”
明皎皎想起电影里,一老道说:我看你骨骼惊奇......心下不禁毛了一毛:“多少钱?”
“贫僧赠与姑娘,平生得见如此命途之人,也是贫僧修行中的福分。”
江觅晚道:“便晓得她平日里奇奇怪怪,点净出些个清奇的点子,原来真有怪异。”
住持定了定,转向江觅晚,一双眸子清澈,如水又如光:“你,也有不同,只可惜贫僧看不透彻。”
明皎皎笑:“听见没?你也好不到哪去!”
收了珠串,上了香,挨个殿宇拜了拜,已近黄昏。
于是,还剩一个。
可能性渺茫,但也要试试。
吴大户家的这位长工,是个孤儿,生得身强力壮,家庭美满,儿女成群。
明皎皎借着过路口渴见人家院子里桃子又大又圆润,想买几个的由头,进到人家家里唠了会儿嗑儿。那夫人,是个温婉的性子,孩子们也都幸福欢乐。长工不过不到四十的年岁,看起来对当下的生活状态十分满意。
于是,过。
回去路上,明皎皎有些气馁,看着江觅晚手中的图已经全部被文字填满,却没有任何收获。
不过,就连明皎皎一个路痴都看出来了,今日这一路是兜了个大大的圈子。
江觅晚捻着支笔,自身后小几上的墨坛之中沾了沾,颤颤巍巍在纸上将上面一行题目《吴旬启示录》划了,改成《京都城两日游》,其下又写了些近两日来,打卡的铺子酒馆名字。
明皎皎想了想,两天来,吃的喝的逛的,确然都是当下十分火爆的铺子酒馆来着。
难道是江觅晚故意安排?
当下红了红脸,又叹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带着我满京都转着玩。若是找不到这个吴旬,线索便断了。”
江觅晚眯了眼睛:“回去自有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