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云此时已经能够感觉到星轨运行,朝夕变换的奥妙,吐故纳新之间,混元气更加精纯,眉心处隐隐发热,倚云心中既惊且喜,踏罡。
看着墨染苦笑,倚云手掌地抵住他的丹田处,不待墨染反应,将一缕清纯的混元气注入墨染体内,墨染惊愕不已。
倚云微笑道:“缺一臂,祸之福所伏,这一缕混元气,如同金莲花,只要你细心呵护,努力清修,相信你的修为,一定能够更上一层楼。”
墨染闻言,喜上眉梢,提了提气,感觉丹田处微热,仿佛有碳在燃烧,心知倚云所言不虚,感激倚云对他的帮助,倒身便拜,口中竟有些呜咽道:“再生之恩,就此谢过。”
倚云连忙搀扶,眼角扫过一众错愕不已的狼卫,轻声说道:“修行之门,我是为你开了,但能否登楼远眺,一看天意缘分,而看你的勤奋刻苦,共勉。”说罢,伸手在墨染的肩头用力捏了捏,转身便向不远处的公子寤生走去。
死士乙见倚云康复得如此迅速,眼中闪过惊喜,随即低头看了看公子寤生,脸上又泛出阴霾。
倚云附身查看,见公子寤生受伤严重,俊俏的容颜显得有些消瘦,脸色如同香灰一般,又灰又暗,双眼紧闭,呼吸微弱,虽是正午时分,公子寤生身体却冷若冰霜,倚云摇了摇头,默想:待月在袭击公子寤生之时,并非简单的用剑刺杀,而是结印之后,用密法所伤,到底缘何如此呢?
见公子寤生生命垂危,倚云叹了口气,轻声问道:“公子可有什么交代,我们此去,何处安身?”
死士乙棱角分明的脸颊,憔悴不已,显然已经多日没有休息好了,眼中布满血丝,神情沮丧,伤感道:“公子重伤之后,最后说了八个字。”
倚云闻言,默不做言,看着死士乙。
“逆流北上,寻空寺终。”死士乙悲愤道。
倚云报之以沉默,寻空寺,百年老寺院了,地处武封国北部,埋于深山,远离喧嚣,佛法传播独具一格,倡导不坐单、不颂经、不留文字,讲求顿悟,远近信奉者甚众。
无论如何,终究有去处,此番历经磨难,高手纷纷登场,让倚云十分苦恼,更觉不可思议。
起身来到江边,江水默默流淌,奔波月余,几经生死,倚云感觉身心疲惫,墨染轻轻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伸手递给他一块烤肉,倚云接过。
面对江水,墨染望着远处,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斗转星移,昼夜兼程,一路向北,这日,一行众人,来到一处,但见林光淡阴,峰回壑幽,山泉迥合,林中远远地传来钟声,余音袅袅,众人精神为之一震。
经过多日奔波,众人已经疲惫不堪,如今乍闻钟声,人人脸上露出喜悦,公子寤生仍在昏迷中,脸色却有了血色,显然从鬼门关门口绕过,险至毫巅,死士乙憔悴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询问过往商旅,确定半山处便是寻空寺,众人一时间忘记疲倦,加紧向寺院赶去,正午时分,已然可以看见金碧辉煌的琉璃庙顶了,入山深处,众人直感到一股清凉,加紧赶路,终于来到寻空寺。
寺院气势恢宏,醒目的朱红大门,散发着厚重古朴的气息,宣示着佛法的庄严,寺院大门两侧分别放着两颗巨石,一块上上书面鎏金大字“苦海无边”,另一块则写着“回头是岸”,倚云眯眼看着这八个大字,心中暗叹,哪有边际,哪里又是岸,生亦何哀,死亦何苦更合适些。
迈步入寺,几株苍天大树枝繁叶茂,掩不住的灵气,枝叶繁茂,彰显佛法的恢宏,依山而上,是一条陡峭的石梯路,长长的石梯,好似蜿蜒的绸带,延伸向上,渐渐隐于缭绕的云雾中,寺内殿宇楼阁隐不住佛法的灵光,守门僧见众人不同寻常香客,便上前询问道:“阿弥陀佛,诸位施主,入寺是起香还是听闻佛法。”
墨染虽是粗人,虽不笃信佛法,但对僧人还是十分尊敬,客气道:“和尚,我们有人受伤,想借宝寺修养治疗些时日,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知妥否。”
守门僧面露犹豫,作揖说道:“施主稍等,我去请方丈定夺,他医术高明,想必定会有所裨益。”
佛门净地,墨染不敢造次,率众人安于院中等待。守门僧身形矫健,片刻之后返至众人面前,作揖道:“众施主,请随我来。”
守门僧人前面带路,墨染与倚云紧随其后,其余众人缓缓走在后面。穿过大佛殿,众人的目光被大殿中央端坐的一尊金佛吸引,那金佛仿佛用满是悲悯的双眼看着匆匆走过的众人。佛前燃烧着长明灯和香火,周围整齐的放着法器、书籍。
转出大殿,拐了几道弯,来到静心阁。阁内青砖铺地,陈设简单古朴,仅摆着几近陈旧的木质桌椅,临门处站着一位知天命年纪的老僧,身穿灰色麻布僧袍,身高三肘有余,面白微须,看似赢弱,而目光如鹰视狼顾,身后站着小沙弥,老者望见墨染众人,作揖施礼。
守门僧恭敬地介绍道:“这位是本寺方丈上昙下隐。”接着对昙隐大师双手合十,躬身施礼,低声道:“弟子告退。”转身对墨染等人合手施礼,方才退下。
昙隐瞥见身后抬着的公子寤生,脸上焦急之色,一闪而逝,道:“诸位施主,请将病人抬到床上,留下守护之人后,其余施主,还请到居士寮房休憩。”说罢,转身对身后的沙弥递了个眼色。
死士乙与倚云留在房内,墨染带领众狼卫前往居士寮房休息去了。
静心阁房间不是很大,四周墙壁上有一些佛家字画,屋内正中摆着一张方桌和四把椅子。昙隐让两人坐下后又为两人斟茶倒水,让二人先稍作休息。倚云与死士乙两人右手握拳,在桌上敲了三下,以示感谢。
紧接着昙隐转身径直来到床边查看起公子寤生的伤势。把脉过后,脸上阴云骤然散去。关上房门,来到两人身边坐定,扫视两人一眼,说道:“两位施主,床上那位公子是如何受伤的?”
死士乙全程陪在公子寤生身边,对此事最为清楚,简单的说了公子寤生受伤的经过。昙隐静静听着,听到公子寤生中剑之处,微微皱了皱眉。
昙隐看了眼倚云,含笑道:“施主奇遇在身,福报深厚,但杀伐果断,手段非常,也非佛门中人。”
倚云淡淡道:“多谢大师指点,我与我佛有缘,但并不想成佛。”
昙隐奇道:“既与我佛有缘,为何不想成佛呢?”
倚云轻声道:“大师拷问的是,恕晚辈妄言了。佛,乃是本性,是佛门涅槃重生的法门。修佛与求佛等同,意都在求,求就有得与不得,得也有失,都是苦的缘起;自悟则明,明心见智,不住于心、不住于因、不住于果,念起即缘起,无念自成佛。”
昙隐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唱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施主,万事讲缘,你想到这一层,殊属不易,施主这已经一只脚踏在佛门门槛上了,施主迈步不前,恐怕也就与我佛缘尽了。”
倚云合十道:“昙隐大师,我罪孽深重,恩仇集于一身,正邪实难自知,谢过大师提点。”
昙隐微微颔首,合十道:“两位施主,老衲不打扰了,告退。”
倚云与死士乙纷纷施礼告别,两人轮流看守公子寤生,见他神色恢复如常,呼吸平稳,两人心中略安,死士乙脸上也有了血色。
一连休息三日,期间有寺僧送来斋饭。昙隐则是每日都会为公子寤生把脉,熬制一些寺院秘制的药物。死士乙尝过无毒之后,喂公子寤生服下,公子寤生虽然表面上已无大碍,可就是一直昏睡不醒,死士乙有些焦急,昙隐却风轻云淡地道:“无碍。”。
第三日傍晚,寺院外一阵喧闹,倚云正诧异间,一人推门而入,身后跟着昙隐,另有一人戒备状站在门口。倚云望向那人,只见他一身武士服饰,风尘仆仆,配上肩甲、腕紧和保护胸口及背心的皮革,倚云细看之下,心中更是一惊,那护具竟是龙鳞护心甲。脸上带着鬼脸面具,腰带荡刀,威风凛凛,有着不可一世的气魄。
死士乙乍见之下愣了片刻,后忙拜倒高声道:“属下梦寂,拜见百战大将军。”
倚云首次闻听死士乙自报家门,又听闻百战将军,忙俯身下拜,被那人轻轻搀扶而起。那人取下鬼脸面具,倚云瞥见,竟也兀子呆在原地,羊脂玉般的脸庞,恍若与公子寤生竟是一般模样,凤眼朱唇,相貌俊朗,只是眼中多了许多沧桑。
百战将军又俯身扶起梦寂,轻声道:“这些年,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