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遍照,山风习习,古木参天,花发柳翠,晨钟鸣响,使人顿有出尘之念。
渊宗昨夜并未睡得太好。
初到陌生地,不免有生分之感,念及自己前途命运,不禁思来想去,辗转反侧。
不过他虽然没有睡好,却起得极早,叠好被褥,盘膝在床,打坐冥想。
心随意转间,心中自生“前字诀”。
此诀至要在于一往无前,渊宗此时对于人生思虑较多,一运前字诀,立即心无挂碍,心中流转诸般阳气,任是山穷水尽,也须坚定往前走出柳暗花明来。
他不知不觉间,心中感应再生,渊宗瞑目内视,慢慢竟可感应周围之事物。
风筛竹影,露堕花香,山鸟欢鸣,鱼儿跃水,顿感一动一静均入于他呼吸间,真是玄妙非常。
此次感应竟可选择地域,因古常观感应之事,知自己修行并未到火候,不敢托大,有意避过人居之地。
感应之间,心中缕缕真气运转,丹田一片澄明,浑身舒坦自然。
忽然意念陡生,惊觉有人临近,他瞬即收回思虑,感应到此人即将来到他门前,如同一种说不出的直觉,却准之又准。
只听三声门响,门外传来商心灯的声音:“小子快起,老弟带你去吃早饭。”
渊宗打开门,商心灯微微一讶,道:“没想到老弟这么勤快,竟已收拾完备。”
他一会儿子以小子自称,一会儿子以老弟自称,渊宗熟悉他用语习惯,知他性情,不再多言。
商心灯走于前,穿亭绕阁,约莫行了两三分钟,来到饭堂,饭堂较为简陋,书有“积香厨”三字。
此地尚有其他青城子弟就食,山居清苦,山风袭过胸臆,多是三五成群,却各自坐在一堆,各有话题所在,这或许就是“物以类聚”之说了。
只见饭堂右首处有一张桌子坐了三人,此三人锦衣华服,气质飘然出尘,显与一般弟子不同。
渊宗此时已换上新衣物。身姿矫健,也是隐有气度之人。只剑袋未曾改变,依旧用的旧物。似乎有“此物于君不足贵,予我城池不肯换”之念。
桌分四方,上首一人,长身玉立,剑眉星目,唇角极薄,隐有傲气,他身形偏高,耀悬一柄紫剑,隐散光芒,不同凡品,此君隐有龙虎之姿。
商心灯赶忙上前介绍道:“这便是我那宫心风大师兄。”
商心灯转过头去道,“这位是渊宗小兄,以前住在青城后山……”
他话未说完,宫心风便站起,截断话头,拱拱手,爽朗一笑道说道:“小兄弟,你好!”,仿佛与渊宗乃熟识之人。
渊宗面不改色道:“以后还望宫师兄多多关照”。
左首一人据商心灯介绍乃三师弟觉心容。
只见此君脸圆眉厚,唇角厚重非常,一双细眼隐露锋芒,此君谈笑自若,身形圆滚,大肚便便,举手投足间风姿虽与宫心风不同,却也自具风格。
渊宗与觉心容问好过后,与商心灯同坐下首。
右首处乃一女子,杏眼桃腮,眼皮略有断眉纹,脸若眼盆,唇红齿白,美艳无俦,不可方物。
渊宗坐在下首,山风飘动处,隐有香风袭来,细思约莫竟是女子身上胭脂味,不禁心醉神驰。
此女乃是四师妹——织心梦的便是了。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商心灯始终不提渊宗乃是当今青城掌教虚空之弟子。显然别有深意。
烹饪之厨多为青城新收弟子,算作历练。
食物是些馒头、稀粥之类。
山居清苦,但于只求果腹之人而言,山泉水熬就之粥,柴火熏染之饭,已是再好不过。
生而为人,一定驱逐名利吗?
无非随心到处,终是楼台,逐意行时,此生不悔。
宫心风等三人,尚未就食,于是一同打好饭菜,同桌而飨。
青城祖训,食不言,意之行不言之教。
此与佛家禅宗之精义暗暗契合。
尽管不言,但眼见觉心容一次吃十余馒头,再佐以两大碗粥,渊宗还是暗吃一惊:此人食量好大。
商心灯微露笑意,显然早已是见多为常,突一拍额头,说道:“哈哈,居然忘记与渊小兄分享美味一物。”
于是自顾走到厨前,他回来之时,手中已端着一碗蜀中泡菜,自渊宗身侧低声神秘说道:“这都是我那可爱小师妹亲手种的。
“吸天地之灵气,揽日月之精华,亏得她悉心照料,你看这泡水萝卜多么白,恰似小师妹的雪肤花貌。”
渊宗举箸一尝,只觉入口甚为清爽,滑脆恰到好处。
渊宗瞥然间,又看到织心梦。
但觉她吃饭甚是文雅,眼波流处,中人欲醉,不禁细看几眼。
此乃人之常情,他自小从未与异性有过交往,加之织心梦,容颜姣好,却不是一般寻常女子可与之相比。
渊宗心道:她不仅人长得这般好看,做的菜也如此美味,真是难得之极。
织心梦道:“小兄台,青城后山乃青城弟子禁地,小兄从此地出来,看来有一段故事呦。”说着浅笑盈盈,露出一种温柔神态。
商心灯道:莫要小兄、小兄的叫,此桌之上,除了我那帅气宫师兄,便数他年纪大。
织心梦双眸往上一翻,浅笑道:“我欢喜怎么叫,就欢喜就怎么叫,你这小灯多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一旁觉心容已食完毕,话锋一转道:“敢问兄台尊师是谁?”
觉心容说话之际,隐有高人一等之念。
渊宗心中不悦,运起剑诀,不太计较,答道:“小子无门无派,之前一直在后山打扫庭宇。”
觉心容道:“喔,是吗?”,面上写满不信之色。
渊宗也不多言,他知最好不要言及自己师承。
眼见商心灯额头抹汗,便给他使个眼色,示意他放心。
宫心风道:“你穿着倒甚为得体,只不知为何剑袋如此破旧。未免有失身份!”
宫心风面含笑意,说这几句话,看不出他真实想法,耐人寻味。
渊宗道:“宫师兄此言差矣,有的东西对于你来说不值一文,有的东西对于旁人,却是珍贵无比。
“在下不是王孙公子,过不惯锦衣玉食,山居野外,自甘寂寞。”
宫心风闻言,脸色一变,却不生气,双眉一轩,心道:此子心无大志,终是普通之辈。
哪知织心梦却觉得渊宗言论甚有意味,怔怔打量着他。
商心灯道:“哎呀,我有东西忘带,小渊陪我走一遭。”
渊宗挺身站起,心中运起剑诀,顿感争执之心烟消云散,也不多说,径直和商心灯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