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绵延,身后的雪山威严壮阔,树木稀松,冷落凋零。
素衣触地,拖出长长的一条痕迹,蓦然停住。
如果,他并没有突然接近,她就不会挥掌打他,就不会击落那堆雪。
使劲甩了甩头,呆滞的看着前方,木然。她,死了么?
——谁信她死了谁就信!总之我不信!
当初她坠崖之时,覃渊推开了所有人,翻下去过多少次,靠的只是对她的执着。曾经鄙夷过他的花心多情,但到了那样的时候,只能说,他比不上覃渊。
比不上,所以,她才不会看他一眼。
无奈的叹气,却猛然睁开眼,周围的空气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得冰冷凝滞,压抑了他的动作。能让他不知不觉,这是谁?
掌中的真气有些雀跃,许久不曾遇见这样的对手,然而如果现在在这里纠缠,绝对是不值得。全身的真气渐渐平稳的凝在中心,唇角一勾,朝着最为冰寒的地方指去。如化开重重的空气一般,一道耀眼的光芒一闪而逝,随后变得巨大强盛,席卷着为数不多的树木,朝着来人逼去。
然而下一刻他惊讶了,那道光芒就那样凝滞在空中,周围圈了一层厚厚的冰。禁锢住他的气息,禁锢住他的真气。
“两仪剑诀?”嘴中喃喃,却是不敢耽搁,立刻抽身。
实力相当的两人交战绝对是持久战,他亏不起这个时间。皱了皱眉,总觉得有些不对,却也没有多想,朝着山下飞奔而去。
不远处的树枝,一身白衣狐裘的女子轻轻坠落在雪地,没了声息。倾国倾城的容貌变得苍白,手指之上有些微的冰霰,指甲上已经变得紫寒。
“顾……城……”
断肠崖。
一望平川的白雪,看不见任何生机的雪崩。初雪努力的挖着,两只手的指甲缝已经渗出了一丝丝的血迹。他相信,她不可能会死。感觉得到,她的气息,虽然很微弱,但是终究还是存在的。
覃渊呆呆的坐在雪地中,无神的望着前方。两年以后,他决然不曾想到过会是这样的结果。以为两年后的今天是可以解脱的,如今……似乎真的是解脱了。突然看见了什么,突然就站起来走到初雪身后不远处,捡起那个泛着金色光芒的簪子。
她在最后丢出了那支簪子。
那支簪子在他身边待了两年。
那支簪子,是他与她两年间唯一的联系。
她……还是念着她的么?
只愣了一瞬,蓦然想到什么,仿佛看见的是她被白雪掩埋之际将簪子甩出去的模样。心动,心痛,恍神之后开始向着簪子的地方挖去。始终相信,她不会就这样死去,两年前没有死的她,怎么甘心在今日死在同样的地方?
一直挖着一直挖着,似乎已经忘了所有其他的事情,就只有一句话反复在脑海中出现,她,不可能死。
“她的身体……”突然间,初雪的声音响起,回头看时,初雪已经停了手,覃渊稍微停了停,看向他,初雪望了望他,垂头看着自己的手,突然笑了,“在这种雪堆里,坚持不了半个时辰。”
天空中的白云他第一次觉得是这么的白,天是他觉得这么蓝的一次。
“不用挖了。她,活不了了。就算救出来,也保不了命……”
“砰!”
覃渊站在初雪身前,将已经出血的拳头垂在身侧,握紧:“你要放弃?她那么信任你你要放弃!”
“我比你了解她。”初雪擦了擦唇角的血,站起来,轻轻笑着,“我从出生起就是为她而活,从记事起就知道她的点点滴滴,什么时候开始长牙,什么时候开始学会的走路,包括这两年,她的身体是怎样我比任何人清楚。”突然弯了眼角,静静看着覃渊:“那么,你呢?”
出生……记事……
初雪,究竟是谁……
“水寒的身体是怎么回事。”怔了半晌,突然才想起来,垂着头,心不在焉的问。
“她坠崖之时,在雪地里埋了三天……”话还未说完,也不知道初雪是怎么回事,一瞬间就消失在眼前,似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朝着什么地方赶去。身上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身上的真气受到了什么力量的感召一般,变得有些不稳定,就像是家就在前方,可是却进了迷宫,怎么也出不来。
怎么回事……
初雪消失了,是放弃了寻找,还是,有了头绪……
“大师兄……”霍焰看着面前的覃渊,有些难受。
覃渊一句不吭蓦然站起来,追着初雪而去。
“渊哥!”
覃渊突然止住了步子,定在了那儿,突然仰起头,阖上眼,仿佛抛弃了一切,仰望上苍,虔诚,挣扎,无奈,淡然。
水碧轻轻走上来,挽住他,声音瑟缩小心依赖:“爹爹,要你去找凌虚剑。水寒,就放过了她,她,已经与我们没有关联了,看不出来么。”
——坠崖之时我便立誓,这一世,我都要你们不得安宁!
“这一次,让你如愿了,又有何关系。”缓缓转过身,轻轻笑道,“水碧,山封了么?”
水碧眼眸刹那间弯起,道:“恩!各大派已经前往山脚,据说有了些消息呢。”
“有消息了?”皱了皱眉,覃渊看着烟雾迷蒙的山脚,有了些的不安。各大派前往搜寻,会是怎样的结果?
“我们去看看。”
一样的白雪,重山之后一样冰寒。身后树枝上的雪随着他的飞奔滑落下来,空中的雪沫四处飞散,粘上他的眼睫粘上他的眉毛。
快,还要快。
将自己全身的力量全部用来赶路上还是觉得慢。从未这么心急,但是事实就是,若是去晚了,说不定就会真的来不及。
胸口渐渐漫起血气,他却突然笑了。前面倒下的人是那样明显,黑长的发,一支冰钗,一身白色狐裘,找到了……
“水寒……”初雪轻轻的抱起她,被她冷得全身抖擞。诧异,她怎么会变成这样?逃出雪崩用掉的力气真的有那么多么?如果那样,她又是怎么到这里的。
两年的习惯让初雪给她输进真气变得自然,一颗跳动不已的心只有在感觉到她的身体渐渐温暖的时候才会有丝丝的安稳。
——倾国倾城,必然命途多舛。
她是倾国倾城,可是,这些并不是她的错,凭什么要让她来承担这些命运?
放在水寒手悲上的手渐渐握紧,突然被一只手抓住,抬眸,苍白的脸,幽黑的眸子,淡然的笑,破碎却又有生气。
“怎么这么生气?”水寒轻轻的笑着,握住他的手,细细的数着。就像之前两年偶尔调皮就喜欢做的那样。
“你又冒险了。”
抬头,望进初雪淡然却有些生气的眸子,微笑道:“你怎么知道的。”
“一场雪崩,你若是因为雪崩倒在这里,太不合理了不是么。”顿了顿,初雪看着她,皱眉,“凌虚剑丢了。”
水寒放开他的手,自己站起来,却还是向着一旁倒去,漠然看着初雪扶起自己:“很没用啊我,若是下了狠心,或许已经解决了。”
“凌虚剑在我们比武的时候就丢了。”初雪轻轻将她扶起站直,而后拦腰抱起,向着空幽谷赶去,“先回去,凌虚剑以后再说。”
水寒扯了扯他,道:“我们回易水山庄。”
初雪脚步不停,声音依旧淡然温柔:“李箫昀想杀你。”
“我知道。”
“那你还想要回去?”
“必须回去。”
脚步渐渐变缓,前头的白雪一望无际,山顶之上就是易水山庄,这个他们再清楚不过,然而相反的那条一直通往山脚的山路却是向着空幽谷。
“你……想要回到覃渊身边。”初雪轻轻将水寒放在地上,看着她惊讶的脸,也不欣喜她的脸色改变,兀自站起来,冷冷道:“他为了找你在断肠崖下七上七下,他为了找你在雪崩塌下的雪中挖到手指流血不肯放弃,可是,他是要复仇的人,是他,让你变成这样。你还要去找他。”
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觉得我傻?可是,有些东西我想要自己去找,只有易水山庄可以让我寻找到真相。”努力站起来,却突然跌了下去,初雪一急之下过来扶,看见她的笑,又转过头去,死死抿着嘴。
“不是为了覃渊。”水寒抓紧他的手,轻轻笑道,“覃渊,与我早已无关。今日,他本是别人的新郎。”
初雪皱着眉看着她,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水寒轻轻挽住他,眼睛笑成两弯月:“好了,我们走啊。”
——如果有一天我会笑得无所顾忌,那么那个时候我必然,是已无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