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是死一般的寂静,在一声惊呼之后。
赶到的人看着眼前的尸体,皱了皱眉。
“竟然是他们,从羽峡逃到了这里,听见我们的声音便自杀了?”
“明知道逃不了了啊。”
“这么多人,怎么逃得了。”
“他们在这里,凌虚剑是他们偷的?”
“哼,指不定,要拿了凌虚剑离开却是被我们包围了么。”
云瀚捻着下巴,在莫问与他妻子身边走了一遍,踢了踢,翻了翻他们的衣兜,道:“真死了,只是,那两本秘笈不在。”微微眯了眯眼,看着一旁的树林,唇角轻轻弯起,“方才不是有人叫了‘爹娘’么,莫问敢自杀,东西肯定在小家伙身上。”
“要搜么。”
云瀚笑了笑,笑得慈眉善目:“搜。”
周边的树丛被拨拉的作响,持久不停,突然却冒出一个懒散的声音:“云瀚,一个小孩儿都不放过,是不是有点过了。”
云瀚转过头来,瞅了瞅眼前的韩浪,突然笑道:“斩草除根,还是受教于问柳山庄。”
韩浪不自在的皱了皱眉:“问柳山庄与你究竟有什么过节,何必往问柳山庄上抹黑。”
云瀚笑了笑,不答,四处看了看,笑得颇有深意:“左婵呢。”
“与你有关?“韩浪微微眯了眼,早就厌烦了云瀚一副自自在在神神道道的模样。云瀚与问柳的过节究竟怎样他不知道,但是云瀚事事都要对问柳山庄带刺,很难不去想,他们究竟做了什么。
“与你有关。”云瀚捻了捻下巴,瞥了瞥一旁的树丛,笑。
“那也是我的家事,纵然四长老掌管中原武林盟也没有权力管我的家事不是么。”韩浪一个翻身跳到树上,望了望远处,道,“不管你这次想要怎么将整个中原武林盟控制在手中,你的劲敌是易水山庄,覃渊那样一个人看到这样的事情绝不会袖手旁观。现在连他们的实力还未探听清楚,你做什么这么急着惹恼他们。”
“谁敢拦?”云瀚踢踢脚下已经死透冰冷的尸体,眼眸微微眯起然后蓦然睁开,脚下的尸体急剧的变形,轻轻踢了踢白雪,转过头,笑得一脸淡然:“如今我的地位,谁敢拦?中原武林盟,早已一体同心。”
“至少你还不能让易水山庄俯首称臣。”韩浪冷冷看着他淡笑的眼,有一瞬的悲凉感莫名的从心里出来。曾经父亲说过,世间的很多事情并不是表面看得那样,不是每个人生下来就想要去让天下唾骂,总有这样那样的原因,可以慈悲的看待这些人,但是做事,却是不能够动用恻隐之心,毕竟,这个世界的秩序不能靠着情感维持。
“威胁我?”眼眸中的笑意终于退散了些,赤裸裸没有掩饰的冷意从深处迸发出来,看着眼前的尸体,手背上的青筋不自觉的跳动起来。
“提醒你。”韩浪退回到树上,居高临下看着地下的一干人,冷笑。这些所谓的名门大派,还不就是这样?为了那么点东西照样可以连一个小孩儿都不放过。
许久的寂静,云瀚冰冷的目光对上韩浪淡然的眼眸,有一瞬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迷茫。韩家人之于他来说是怎样的存在或许只有他自己能够了解,那种感觉也只有自己才能体味。恨意,仇意,感激以及温暖,各种的牵绊横亘在他与韩家人之间,迷茫该用什么方式或者怎样的态度来面对他们。一直坚持的东西早就有了动摇,至于是怎样的动摇他也不知道,只是最初的东西或许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周围搜查的人也诧异于两人之间的杀气与冷意,渐渐停了下来。
远处的树枝动了动,云瀚突然笑了笑,看着不远处赶来的覃渊,道:“那么谢谢了,但是云瀚不需要韩家人的提醒。”微微眯了眼,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继续搜查。
“长老。”覃渊一个翻身到了云瀚的跟前,挡住他向着草丛走去的脚步,拱了拱手,道。
云瀚眼角瞥向一边的草丛,却是看着覃渊笑道:“该恭喜覃少侠,赢得凌虚。”
覃渊不自在地看了看一旁的尸体,皱了皱眉,瞥向正在搜查着草丛的各派人,静静吸了一口气,冷然道:“凌虚被盗,该立即找出凌虚才是,不知现在长老是在做什么。”
云瀚暗地挥了挥手,搜查的人立即停下来,转头看着覃渊道:“现在查明凌虚不就是莫问夫妇所盗?”
有些尴尬的,挡在云瀚面前,但是却说不出是谁,进退不是。云瀚笑了笑,得意的扫了有些着急的韩浪一眼:“既然不知,那么老夫帮你们查明如何?”
“不必。”
微凉的声音,淡然的语气,静默的清香。从不远处的树后传出,却久久不见是谁出来,只听见悉悉索索的衣裳的摩擦声。
覃渊整个愣在原地,不知是什么感觉。早该有预感的,她,不会就这么甘心的离开。她坠落悬崖之后一脸淡然的再次出现在这个地方就说明了她不会放弃,纵然是只有她孤身一人她也会回来,她要做的事情比他们所有人能想到的都不可能。而她,不能逃。不管是从哪种立场,她都逃不了。
云瀚抱了手臂,斜靠在树上,微微的讶异,几根白发掺杂在青丝之间,漂浮在身前,却是一脸淡然道:“那你觉得是谁。”
韩浪一瞬间愣住,他竟然也未想到,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云瀚也已经有了白发。
“几年前,幻音宫追魂引魄丢失。”树后说着话的人终于慢慢的站出,一袭白衣,一瀑乌发。初雪的狐裘也盖在她的身上,脸色苍白得仿佛只是一个死人。然而她静静的,立在那里,谁都不会去想她或许倒下去便再也起不来。
覃渊微微闭了眼,已然知道这个是谁了。能从幻音宫盗出至宝人他们其实根本不知道是谁,但是当年来提亲的顾城却是带着追魂引魄的。如果是顾城,大概能理解原因。
不甘当初她为了他而坠崖的报复,现在的这一切都只是报复而已。
顾城说过,要抢走她,不管是用什么方式。
顾城说过,她死了,永远也不会放过易水山庄的人。
顾城说过,不出三年,他便会替她来讨她的债。
“你知道?”覃渊把头转向一边,看着地上的雪,原本白茫茫的一片。偏偏被他看出一片片雪花的纹路。感情真的不是你说怎样就可以怎样的,说了放手,却总是泛起涟漪……
水寒扯了扯嘴角:“我,看见了。”
看见了?他们见过了?那么顾城……是顾城救了她?终究还是他慢了一步。
云瀚皱了皱眉,顾城出现,那么事情变得麻烦起来。冷冷扫了韩浪一眼,嘴角勾起,眼神藏着更加复杂的东西:“那么,这里就交给覃少侠了,虽然易大小姐说无关莫问一家的事,但还是好好查查的来得妥当,毕竟,如果是令师在这儿,必然也会好好查清楚。”
水寒推开扶住她的初雪,向着一旁的草丛拉出里面的莫言以及紧紧捂住莫言嘴的左婵。莫言早就惊得眼睛都忘了眨,看着眼前的尸体,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水寒却冷冷道:“是个男人就憋回去。”莫言吸吸鼻子,好不容易将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憋进去,愣愣看着水寒转过头,道:“长老不是要查么,这个只是个孩子,看清楚了?”
云瀚皱了皱眉,有些不知该说什么:“虽然是小孩儿,毕竟也是羽峡的人,不能表示就没有祸害,斩草必须要除根。”
“那么羽峡的人是犯了什么错还是罪大恶极,必须遭到中原武林盟的斩草除根。”水寒把莫言放下,昂首站在云瀚身前,冷冷逼视着他们,“这里是空幽谷的地带,你们也敢在这里动手灭口?”纤弱的身体微微的颤抖,却是傲视着眼前的各门派的人。
“易水寒,你现在还是易水山庄的罪人,哪来的这么放肆。”云澜轻轻皱了眉,扫了她一眼,别过脸。
“呵,怕我说实话?羽峡……”水寒轻轻笑着,脚下往前稍微迈了一步,到了云澜的面前,眼底的冰冷杀气让云澜倒吸一口凉气。
“箭鬼一家行正坐直,必不是他们。”云瀚干咳一声,暗使了眼色,众人两两对望着,不甘,但是悄悄退散开。
热闹的雪地渐渐变得安静,水寒直直站着看着各大门派的撤离,直到感觉他们已经走远,才突然咳嗽起来。
初雪一惊,连忙扶上去。水寒扶着初雪,眼角却看见覃渊黯淡下去的眼眸,温柔地推开初雪,笑道:“我……没事。”缓缓走到死死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的莫言,笑得悲悯,轻轻拥住他,拍着他的后背,轻轻哄着,却是说着冷硬的话:“你不过过早一人独立,放下依赖以及妄想的温暖,你能得到的便能够回到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