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微微眯了眯眼,他看着这个七岁的孩童,带着思索的眼神对着叶瑾说道:“往日不见你这般作态,今日却为何有此一问?这世间穷文富武,你不如沈明远陈闻的家境,最好歇了这份心。”
叶瑾被这道眼神扫过,仿佛全身上下都被看穿了,一时间有些发憷,但又直起身来。
这两天他已思索好了各种情况,但是一时本能的胆怯还是无法避免,答道:“学生去年曾在家中小院,见两道气浪从上空呼啸而过,想必那是武道高手越境而过,心生羡慕。”
陈闻不等叶瑾下文,便急着插话道:“确有此事,那日我还问了院中护卫说那是何等境界,他等也是不知,家里的总管叶叔倒是说,怕不是宗师之威。”
说完又给叶瑾打着眼色。
叶瑾却不看他,继续说道:“学生难以想象,以人力何以能腾空飞翔,这是何等境界?宗师人物世间又有几许?”
“然后?”鹿鸣看着他问道。
“学生读书知侠以武犯禁,此等境界之人,千军万马也怕是难拦住,而这世间却仍旧是李唐江山,令人难以想象,只是在这方小村庄中,一时不知天下是何模样。”叶瑾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这孩子,倒是早慧,如此言语是你自己想的?”鹿鸣笑了。
一时气氛得以缓和,陈闻也安下心来,虽然暂时没有弄清楚怎么回事,决定事后要向叶瑾问个明白。
叶瑾这时将早已想好的腹稿说出:“这只是学生愚钝之见,只是这困扰一日复一日困惑学生,今日得了先生夸奖,一时间头脑发热,冒失的惊扰先生,是我之过,还请先生责罚。”
鹿鸣听了这番话,一时倒是没有接话。
陈闻伸手拉了拉叶瑾袖子。
叶瑾又再次躬身:“还请先生责罚。”
鹿鸣定神看着叶瑾,想到了什么,说道:“痴儿,跟我来吧。”
便率先起身出门去,从门边走过时,勾手往后一引,只见桌上一个长匣飞去,鹿鸣接过。
叶瑾亦步亦趋跟上。
陈闻见势也跟上二人。
三人穿过正堂打闹的孩童,众人见三人出去虽不解,但未觉反常,继续玩耍。
鹿鸣带着二人走过村头的石板路,到村前河边的石板桥边,指着眼前三丈宽许的流水,一拍长匣,只见匣中一柄细剑飞出落于鹿鸣手中,寒芒闪烁。
“此剑无甚特殊,长歌门中内门弟子皆持此剑。”鹿鸣向着二人说道。
接着鹿鸣随手一剑划过河面说道:“且看好了。”
话音一落,只见一道剑气凝成实状从细剑上飞出直落河面,而那长河为之断流!
浪花涌向两边溅射往三人身上去,而鹿鸣在一剑划过的时候,左手已经拍向长匣,只见长匣四面打开,一把琴显出,伸手虚空一拨。
“铃”的一声后,浪花便仿佛撞到一面无形的气墙上,无法前进一分,直直落下。
两三眨眼功夫后,河水方才继续流动。
“如何?”鹿鸣看向二人。
叶瑾和陈闻表现则各是不同,叶瑾眼中的渴望和激动的双手,这是一道十米的剑气啊!
陈闻则是好奇的打量着河水和鹿鸣,他从叶叔那里有得知武道高手可一指断江,也见过自己父亲拳碎山石,但是他们二人皆是不修剑术,如此剑气今日也是第一次见。
陈闻率先出口捧场说道:“高手啊!鹿先生!大宗师!”
鹿鸣倒是一时苦笑不得:“胡闹!说些甚!”
“嘿嘿。”陈闻摸了摸头。
“叶瑾,你可知我在门中水平?”鹿鸣看向叶瑾。
“学生不敢妄加揣测。”叶瑾压下心中的激动回答道,这个世界的武力怕是要摸到高武的边了,仅仅一个村庄的教书先生就能做到乔峰之流方能做到之事,水可太深了。
要知道这义务教育推行天下,不计其数的教书先生轮值民间,哪怕水平有高有低,可是这也足以证明某些事情了,人人如龙的世界啊,叶瑾心中一顿感慨。
“我师承长歌门,内门弟子中不过排于中游,我之上有师兄师姐,师兄师姐之上有客卿与长老,再之上有各脉脉主和诸殿殿主,最后方才是门主和太上长老们。”鹿鸣如此说道。
又复言道:“这朝廷中便是我等之人为其奔波,虽有超脱俗世之人,但大多数还是我辈之流,你先生一剑断条小河又算甚,领了师门任务一样是轮值为诸生讲解学问。”
叶瑾在鹿鸣话音落下的一刻便又要跪下,欲要借势说出那番酝酿许久的话。
叶瑾这时也不挑肥拣瘦,能找个便宜师父最好,真正的高手哪里来能这么容易遇得上,今日先碰瓷一个是一个。
鹿鸣还是伸手将其虚扶起,在叶瑾开口之前说道:“往日没看出你如此作态,今日倒是显得格外有趣,我先和你说,无论你资质如何,你我都无缘。”
还不待叶瑾说些什么,鹿鸣又继续说话:“转过身,陈闻你就不必了。”
叶瑾不知其何意,但是还是老实转过身背对着鹿鸣,而陈闻则是笑笑,他小时候便被家中长辈测过资质了,只是中人之姿,大哥比他好些,便送大哥去专心学武了。
鹿鸣伸出右手,从叶瑾脊椎大龙从上而下摸过,这是鹿鸣师门的摸骨之术用以粗略查看资质。
叶瑾只觉得一股暖流从上而下,浑身舒畅的抖了一抖。
“好了。”鹿鸣略一触之便松开叶瑾。
叶瑾又转回来身来,他倒是没有搞清楚什么状况,只是看向鹿鸣,等待他的解释。
“我刚才以师门的摸骨之术粗略的为你检查了一番,根骨资质算的是上中人之姿,稍逊我一些,也算是可造之材吧。”鹿鸣略作斟酌,看向叶瑾说道。
“嘿嘿,那叶瑾也有机会成为高手了吗?”陈闻傻笑,倒是先开了口。
叶瑾却是神色黯然了一刹,他知这应该是老师的的安慰之词,若是资质不差,为何不收自己为徒,怕是托词罢了。
而陈闻却是追问起之前的事,问道:“先生为何刚才说叶瑾与先生无缘。”
鹿鸣伸出手指,点了点东方的天边,说道:“过些时日,你们的道学先生来了你们便知道了。”
叶瑾又想了想,没准事情真有转机,又要追问一声,但是鹿鸣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问了,将剑插入琴中,又将琴重新放入长匣。
“回去了,耽误不少工夫了,下午课要开始了。”鹿鸣将长匣拿起,走回来路。
“是,先生”二人答道。
下午的课二人虽是依旧认真听讲,但是两人频繁互打的眼色还是暴露了二人的心情。
终于在二人眼中,漫长的上课时间过去。
“下课了,明天照常来便好。”鹿鸣这一声宛如天籁的声音落下。
“先生辛苦。”众人一齐起身拱手答道。
沈明远带头离去,众人紧随其后。
鹿鸣看向诸多学生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这纯阳道人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半晌过后,留在厅堂一句话,
“关我何事?周方寒,倒是我要看看你这天下独一等的人物,会是如何选的?”
......
这时被人念着的乾天剑,负手一步十丈,如若道家真人神通缩地成寸,从华山一路往这边走来。
他心头倒是无甚想法,无非是掌教师兄在十年前卜了一卦,便言之凿凿说那稻香村必有潜龙。
可是这十年来,信了这卦的武林中人头两年还络绎不绝的前去凑凑热闹,结果无甚资质出彩之人,唯一一位算的上的是有武道天赋的,也不过是那位纯阳宫弃徒的长子。
往后便只由那每任轮值先生略微查看有无出彩之人,也无甚结果。
十日前,掌教师兄突然通知他去一趟稻香村,说那潜龙已然现世,快去将他迎来。
还不待他细问那潜龙是谁,掌教师兄便一掌给他打下华山去了。
“儿戏一般的卦象,这一边给朝廷添堵,一边给自己人添麻烦,江湖上又有多少人要看老夫和师兄的笑话了,师兄这卜卦向来不准,却又打不过他,十年前老谢白白走了一趟,如今要我再走一趟,我可不如老谢那般迂腐。”
周方寒自言自语,不知说与谁听。
“沈琦啊沈琦,好多年没见了,不知长进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