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国王室宗庙,香火鼎盛。
前人们的画像一幅幅挂在墙上,享受着后代的祭祀。
幽王取了一炷香,来到刘健身旁,诚心诚意,敬奉上面的威太后灵位。
威太后本是青国宗室女,嫁到幽国之后一直战战兢兢。前幽王逝世以后,风雨飘摇,虽然有文武名臣辅政,但是同室操戈,百姓未附,她一力承担起一切,夙兴夜寐,监国两年便溘然长逝。至今,幽国许多人仍然思念她。
刘健跪在威太后画像前,闭目长思。
幽王不善久跪,拉来一个软垫,盘膝坐在了旁边。
画像中的威太后,穿袍戴冠,双手搭在一起,目光沉静,面容祥和,带有一种对世人的怜惜。
良久,刘健睁开眼睛,说:“王上记得以前的事吗?”
幽王都快睡着了,从朦胧中清醒过来,看了眼刘健的侧脸。
刘健说:“当年主父被儿子幽禁在广阳宫,活生生饿死。是咱家领命,带人撞开宫门。进门以后,看到内侍们死成了一团,遗体已经风干了。主父则独坐在王座之上,打开门便能够看到他。他不是饿死的,他不愿接受这种死法,身旁,有他自刎的宝剑。”
主父,是刘丹的祖父。正是他倡导“胡服骑射”,才使得幽国国力大增。在功成名就以后,他卸下王位,开始四处巡幸,时人称其为“主父”。
“咱家是太后的家人,跟随她从青国一路跋涉到了幽国王宫。当时的她不过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小姑娘,就连咱家,最开始是个马贼,被抓住以后本来是要处斩,是她请求家里,要了咱家回去。十几岁的小姑娘,再到三十几岁的太后,她实在不易。”
“在她逝世前夕,咱家就在她身边,虽然病痛消磨了她的面容,她却含笑说,想起了当年在青国都城郊外追逐野兔的日子,只想回到当时当地,重温一次。”
刘丹看见,一向坚强的大伴竟然流出了热泪。
他连忙起身,身子榔槺,一下子没有站起来,于是磨过去,卷起袍袖给刘健擦泪。
“她虽然走了,但至少还有你记得她啊。”刘丹安慰说。
“不。”刘健平静了些,说:“您才是她的血脉,希望您带着她的精神,使幽国富强长盛。”
刘丹愣了愣,停在当地,久久没有说话。
……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
幽国还是决定出兵了。
并不是以接收宛城的名义,而是为了解救被肃军驱赶的安国百姓。
肃军主帅王龁,屯兵已经快到安国和幽国的边境,形势危急,不容不发。
动员令很快发往了各地。
大安城及周围村落,一共召集了三万多士兵,由上将军胡岸统帅,赶赴前线。各地集结的士兵,也被要求限期与之会合。
城外,拜将台很快建好,士兵列队整军,等待开拔命令。
拜将台上,刘丹向胡岸敬酒,说:“阃以内者,寡人制之;阃以外者,将军制之。军功爵赏皆决於外,归而奏之。”
然后递过宝剑,说:“愿将军武运昌隆,扬我国威!”
胡岸身着戎装,拔出宝剑,喝道:“出发!”
号角声起。
大军开拔。
沿途百姓送别。
有亲人在军阵中的,皆是含着泪来回寻找。
胡岸打马而行,全副武装。
老友果然没有来送,但让老仆送了一封信,上面只写了几个字,“慎固封守,以乱敌军”!
……
幽王回宫。
因为出兵,宫内仿佛都凄凉许多。
刘丹想去看看自己的鸟儿。撇下内侍后,他一个人过去。
轻语正在照顾青羽,用小刷子,为它清理羽毛。
刘丹咳了一声,走进鸟笼。
青羽蹦蹦跳跳,极具活力。
刘丹盯着青羽,良久,方才发出了一声叹息。
而轻语,则在旁边奇怪的看着此情此景。
……
赵正在天一阁内,帮着宋妍整理典籍。
他并没有帮忙誊抄,老实说,看了宋妍一手好字,赵正深觉自己的笔墨拿不出手了。
宋妍咬着笔头,只是在书简上归总,分清条理和纲目。
待赵正吃力的在外面水塘里提来几桶水,调好了墨汁。
宋妍一笑,对赵正说:“看。”
然后,十几只毛笔凭空自己蘸墨,自己展开所要誊抄的书简,一行接着一行,书写下去。
……
乐坊内,洵儿心绪不宁,有一搭没一搭的调弄琴弦。苏雪林过来,坐在她的旁边,帮她理了一下发梢。
洵儿抿嘴一笑,立直身躯,弹起苏雪林教她的曲子。
……
肃军大营,枪戟林立,军容肃整。
杜援带着王蓟刚一出现在地平线,便被肃军斥候发现。
鼓声连营,响声震天。
一队骑兵从中军出营,驰向了两人。
很快,骑兵将两人围成了圈。
王蓟高举令牌,大声说道:“肃王令,武定君杜援到军营之日,即为三军统帅!”
随即,一众骑兵前往大营。
杜援为帅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三军,三军响动,吼声震地。
老将王龁正在巡视诸营,听到将士来报,立刻下令,说:“传令下去,如果有人泄露武定君为帅的消息,按军令处斩!”
王龁迅速赶到帅营,见到杜援便下拜行礼,道:“末将王龁,参见主帅!”
“老将军请起!”杜援迎起王龁,说:“军中戎装不便,何必多礼!”
两人观察地形图。
杜援说道:“幽军何人为帅,何时到来?”
王龁道:“探马来报,由上将军胡岸统领,四十日便可出幽国边境,两月之内能集结二十万幽军。”
杜援说:“我军有多少?”
王龁道:“连同后勤,有将近二十五万人。”
杜援想了一下,问:“骑兵呢?”
王龁答道:“不到一万,战马则有三万匹。”
杜援道:“骑兵归拢一处,独立建营。另外,老将军立刻向国内传信,非得再集结二十万军队不可。”
那便是四十万大军了,饶是肃国,也已经倾尽举国之力。
王龁皱了皱眉头,说:“这个……”
杜援说道:“形势多变,幽军背临本国,我军出关路远,长途跋涉,很多事都来不及。此间必是两国决战,一切都不可懈怠。另外,焉知他国不会来救?”
杜援紧盯着地图,手在山川地形之间划过,良久,指了一个地方,说:“高平,此地便是决战之所!”看向王龁说:“老将军继续领军,对外为主帅。我须领一军,先击溃冯唐部队,不可让他们成掎角之势。”
王龁拱手应是。
杜援道:“事不宜迟,我立刻就得出发!”
王蓟跟着杜援,经过王龁身前,唤了声“爷爷”。
王龁皱眉,道:“军中无私情,再敢乱言,军法处置!”
王蓟行礼:“是,元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