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宫中,戒备森严了许多。
禁卫哨岗林立,幽宫墙外的瞭望高楼也配备了更多了弓弩手。
进出宫门的人受到的盘查也更严格,并且宫人近期除了必要的,一律不得出宫。
宫正刘健一死,并非是说他昔日的门客故吏一定会有不臣之事。满朝文武,有一半的人曾经受他提携,宫中禁卫宫人,也受他管束多年,他们要是会反,幽国无须他国入侵,怕是瞬间就会颠覆。
所以宫中戒备的并非是他,而是一些极端分子。
春秋大义,国士之风,向来为时人所追求。人以国士遇我,我即以国士遇之。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多少世家豪族,被兼并侵凌之后,门下忠贞之士,不惜己身,但求手刃仇敌。许多国君家主,在这上面吃了大亏。
幽国先祖原本为贵卿,与梁国和安国先祖三分宗主,断绝其祀,此为幽国开国之事。宗主门下有门客中行是,侍奉宗主所遇甚厚,以此誓报厚恩,必杀幽国先祖。
中行是先是更名改姓,入幽宫做苦役,做清洗茅厕之事,而暗挟匕首,只待先祖来。幽国先祖如厕,感觉身后有人目光灼灼,一直盯着自己,派人将其拘来,拷问之下,知是中行是,且身上藏有刀兵。
中行是直言:“欲为主人报仇。”左右想杀了他,幽国先祖制止了,道:“我幽国百姓向慕大义,这也是朝廷所提倡的,如今却反要以此诛之吗?此为义人,孤当谨避之,放了他吧,不要让他再进宫中。”
不久之后,中行是漆身为厉,吞炭为哑,改变身形声音,在国中行乞,妻子好友见面不能识。幽国先祖从集市中骑马经过,中行是装作不识法令,拦路向先祖乞要财物。左右护卫连忙上前制止,先祖在马上,孰视良久,下马问道:“子非中行是乎?”
中行是道:“是我。”
先祖道:“残身苦形,自令如是,又是何苦?”
中行是道:“为报公仇,何惜贱躯。”
先祖涕泣,道:“孤出入行止,向来左右护卫骑者甚多,子欲以一己之力杀孤,可谓难也。孤有一法,可以助君。以子之才,若委质事孤,孤必大用之,天长地久,足够子从容行事。子意如何?”
中行是道:“不可,既已委质事君,而图谋杀之,是有二心也,此为大不义,吾不愿行之。”
先祖看着中行是,道:“传令下去,中行是不得再入大安城。”随即示意左右,将他放了,转身上马离去。
居顷,幽国先祖出城狩猎,山中突然鸟惊,而身边猎犬吠鸣不已,护卫前去搜查,果然找到了中行是。
先祖道:“子之为尔主,亦已甚矣。虽然,孤之赦子,亦已足矣。事不过三,孤不愿再赦之。”左右随之拔剑。
中行是道:“臣闻明主有成人之美,忠臣有死节之义。前面君两度宽赦臣,天下莫不称君之贤。今日之事,庶几难免,臣愿求君衣,以剑击之,以全报仇之义,则虽死无恨。愿殿下成全。”
先祖叹息,脱下身上的衣服,让人将其递给中行是。中行是拔剑斩衣,自刎而死。幽国志士仁人闻之,皆为其涕泣。
所以说刘健执掌朝政多年,总有恩遇及于他人。为免他人报仇,潜入幽宫行刺,然后不得不依法诛杀义士,最好是一开始,就不留机会。
刘丹并非全然怕死,虽然他的确怕死,死了就没有好吃的,没有好玩的,也没有轻语作陪,而是深埋地底,让蛆虫吃掉自己的脑子,这种事想想就有些毛骨悚然。但统领将相关举措报备于他的时候,他更多考虑的是,或许大臣禁卫,也需要借此表表忠心,撇清关系。
他最近一直很忙,国内的事虽然繁杂,可是不应该牵扰住他大部分的心神,如今重中之重,乃是前线与肃国的战事。
打一场大仗,打得是车马兵戈、储备钱粮。刘丹不知道肃国那一边是怎么想的,是否预料到战事会迁延到如今这么大的规模。但他知道,幽国其实尚未准备好如此大规模的决战。
刘丹不像刘健,他不愿浪费自己的时间,跟一些名士宿老交流寒暄,这超出了他的精力范围,他也倦怠于一次次重复诉说前线多么的凶险、重要。
他沉浸在文书里面,上面的一串串数字代表的具体含义他没有真正关注过,但他知道这些物资对前线是多么的重要。
大将军胡岸,有职无实,自从在前线被罢免之后,一直赋闲在家。
他不是那种可以含饴弄孙的人,家里的晚辈都很怕他,也很少见到他。他更喜欢提枪亮剑,纵马行军。宁愿与自己的坐骑呆在马棚里,也不愿意让平和的生活腐蚀了自己的身心。迄今为止,他仍然髀肉未生,能够披甲上马,能够拉得起两石弓,一日不曾松懈。
进宫的时候,卫士上前进行盘查。
胡岸披甲带剑。
卫士道:“你的盔甲可以不用脱,但是佩剑需要解下来,放在这里。”
听到有人要收缴他的佩剑,胡岸正视了他一眼,看得年轻卫士头皮发麻。
卫士行了一礼,道:“抱歉将军!”然后退开一边。
胡岸从容离开。
一旁的同僚都看着他,给他竖大拇指,敢为难胡老将军。
书房,胡岸觐见幽王,幽王正趴在桌子上审阅文书。
“参见殿下。”胡岸行礼。
幽王抬头,道:“老将军免礼!孤想让老将军即日起接管大安城城防事务,并且重新构筑城防。”
胡岸沉默片刻,问道:“前线战事不利吗?”
幽王道:“尚在对峙,不过战事一触即发。”
胡岸道:“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将所有力量集中在这上面,何必匆匆忙忙部署防务。”
幽王道:“我们必须防止万难之事来临的时候,我们没有准备。”
胡岸道:“那从一开始,殿下全身心投入到前线上面,还会有万难之事发生吗?”
幽王放下文书,走出书桌,走到胡岸面前。
“将军此话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