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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不会太久

太阳围绕着地球画了个完整的圆,将整个城市的时间又从黑夜带回了白昼。

“予林,下班以后,我想跟你好好谈谈。”予林手机上赫然显示着沈娜刚刚发来的信息,他把手机放入口袋,抬起头来,恰好与远处正直直盯着自己的沈娜四目交接,这使手机上的信息变成了一个必须执行的命令,不容拒绝,予林没有回应,他低下头去继续忙着手上的事情。

下班以后,沈娜毫不避讳地站在工作室门口等着予林出来。

看到堵在门口的沈娜时,予林并没有一丝意外的表情,他不动声色地让云朗先回住处,说自己有事处理,晚些回去。云朗虽然心里不怎么乐意这两个人单独呆在一起,但想到予林与云烟如今的状态,自己横加阻拦实在师出无名,便只好点头答应独自离开了。

云朗离开以后,沈娜载着予林去了一家相对偏远的西餐厅。予林随着沈娜初进餐厅时,里面灯光昏暗,整个空间内静静回荡着蓝调略带忧伤的旋律,不知道是因为餐厅性质的原因,还是他们到达的时间缘故,寥寥无几的客人都默不做声地吃着他们自己的晚餐,使这个餐厅显得格外冷清。

沈娜寻了一处比较偏僻的位子坐下,点餐完毕,等服务生将所有餐点送齐后,她才开口对予林说:“你跟云烟现在……”

“我们分手了。”予林打断沈娜的话语。

“为什么?”沈娜睁大眼睛看着予林。

“可以不问这个问题么?”予林低着头,一脸平静地说。

沈娜愣了一下,随后神情变得格外严肃起来:“那我们呢?我可以问么?”

予林猛然地抬起头来,他明显没有预料到沈娜会说这个。

“云烟出现之前,在你心里,我是谁?”沈娜没有等待予林有所回应,紧接着问道,很明显地,她已经打定主意无论予林愿不愿意谈论这件事情,她都会继续问下去。

予林定定地看着沈娜,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她,就像那天沈娜在自己面前耍酒疯时说的那番话一般让他难以招架,他沉默了良久说:“妹妹,我一直把你当成妹妹……”

沈娜听到予林这一句“把你当成妹妹”,却忽然有了些释然的轻松,这么些年来纠结着她对予林于自己情感的疑惑,终于得到最明确的解答。但她依然还是难过的,毕竟予林是她多年来一直深深喜欢和守候的男人,而如今,当他明明白白的告诉了自己,一直以来他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妹妹”的事实,比他说曾经喜欢过她,而后又因为云烟把她抛弃更加残忍。

沈娜尽量保持情绪的平静,她说:“原来过去你对我的好,都只是哥哥对妹妹的好而已……”

予林默默点头,他有些抱歉:“我没想到那些事情会对你造成这么久的困扰……沈娜,对不起……”

“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当时是我误会了。”沈娜微微地摇了摇头,说完这些,她埋下头去开始专注的吃着自己面前的餐点,她像是同时把一切关于那些误解了的过去都一气吃下般狼吞虎咽。

沈娜送予林回去的时候,予林本想对她安慰些什么的,但是她没有让他这么做,她说目前云烟才是最需要他安慰的人,她不希望予林再次让自己或是云烟任何一个人再误会,她只希望他能尽快结束与云烟的怄气,早些与她和好,她希望他能得到他所想要的幸福。

予林面对着这样的沈娜,忽然有些为她难过起来,这个一直活在孤独中却心底善良的女人,让如今的他不得不因为自己过去不负责任的自私作为而深感愧疚,她本来应该恨自己的,而她却没有这么做,相反的,她用她最知性的理解给了他最真诚的祝福。

予林下车走进宾馆时,沈娜几乎不敢去看他渐离渐远的背影,她怕自己的泪水会难以控制地决堤眼眶。直到她终于忍不住再次转回头去看向宾馆时,予林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那扇旋转地玻璃转门后面。

沈娜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过去曾经有予林参与的生活。他的音容笑貌,他的体贴照顾,而如今这些记忆都无法再一如既往地给她以奢望的遐想,沈娜踩下油门,驾车驶离了这个不属于自己等候的门口。

一路上沈娜将所有关于她因为予林而自怨自艾的记忆片段统统塞入脑海记忆的垃圾桶,她想要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让一切都回归到正常的轨道。

“铃铃铃”手机铃声没有预兆地响起。

“喂,妈,怎么今天想起给我电话了?……我挺好的,工作什么的都很顺心……目前还没遇到适合的,如果遇到了当然很快就结婚……嗯,你放心,前段时间爸也打电话来问过,我都不错,你也多注意身体,等这边事忙完了,我去你那边看你。我开车呢,不多说了,good night(晚安)!”沈娜接起电话三言两语地讲完,像是公式一样,她已经反复做了许多年,从她的父母离异的那天起,就已经牢牢的记住了它的套式。

挂断电话后,沈娜忍耐已久的眼泪终于冲破泪腺,流淌脸庞,她强烈地感觉到很久以前曾让她窒息的孤独,它们已经卷土重来,铺天盖地地向她袭来。

她又一次回到了被人抛弃的原点,上一次被她的父母,这一次被她所寄予希望的男人。

沈娜回到家中,开了灯,但她却好像是走进了一间四面徒壁的黑屋子,仅有一丝的光线射入,哪怕是稀薄的,她像个孩子一样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颤抖。

她尽量去回忆一些能够让她感觉温暖的事情,比如亲情。可她所能回忆起的画面中,父母角色的面孔却不是自己的生身父母,而是属于予林双亲的慈祥模样,在她的脑海中一大段时间的家的感觉都是由这么一对原本与自己没有任何瓜葛的夫妻所给予的。

这让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只是因为想要一个家庭,而对予林产生的近似于爱情的依恋,因为她想要一对平凡家庭中对子女呵护备至的父亲和母亲,所以才希望与予林永远在一起。

但她又立马意识到,她此刻的心情并不是仅仅属于失去获得家庭的机会而感到沮丧,她十分明白在她心中予林无可取代。

世界上拥有幸福家庭的男人多得是,但只有予林一个能给予她那般沁入心肺的踏实与安心。

对于予林,沈娜就是那么死心眼,她无法像对待其他事情一般没心没肺、毫不在意,予林已经像是她心中的一部分,割不下,舍不掉。

沈娜打开手机,微弱的屏显光晕照着她面容憔悴的脸,她又翻开过去的简讯记录,将过去予林发给她的所有消息重新温习一遍,一字一句,然后告诉自己,这些内容都是为一个被予林关心呵护的妹妹所发的。

手机的光线一明一暗,沈娜看得十分真切,像是在寻找些什么蛛丝马迹,好让自己能够再得到片刻的安慰,但是没有,她又一次确信了,过去所有,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沈娜还是舍不得就那么承认一切已成定论的事实,她将存有予林所有关心与体贴的信息的手机抱在胸前静静入睡,她希望还能留存一些什么,好让自己还能够得到一丝安慰。

她的梦中,予林还是那个柔柔微笑的让她可以爱恋与心仪着的男人……

之后的几天相处里,予林和沈娜都尽量装作没事一样为当下工作共同忙碌着,除了工作,两人再未有过任何交集。后来工作室项目进展出现了瓶颈,需要有国外相关技术的支持,得到出国学习通知后,予林自告奋勇地担当起了出国向技术合作企业取经的任务,没过几天他便起程登上了飞往异国他乡的航班。

沈娜与云朗都深深地明白,予林这次担下出国学习任务的真正目的——他是为了逃避,逃避云烟,逃避沈娜,逃避云朗,甚至逃避自己,予林对于感情,总就是会表现出最消极的状态,让人无可奈何。

送走予林那天云朗与沈娜第一次有了单独相处的正式机会。

在航班飞离地平线的那一刻,云朗看到蓝天下略带忧伤的沈娜,她那被阳光映照得有些苍白的脸庞,忧郁楚楚得让人有些心疼,忽然间云朗开口问道:“你是真心喜欢予林么?”

沈娜回过头来有些吃惊地看着云朗。

“这么些天的共事,我感觉你并不是一个会恶意介入别人关系的狐狸精。”云朗表情十分严肃地对沈娜说。

听到这里,沈娜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说:“哪有人这么直接就对着一个相对陌生的女人说她是狐狸精的啊。再说了,就算我是,我怎么又会让你这么容易就看出来呢?”

云朗并不玩笑地说:“跟我说说你、我姐和予林之间的过去吧?”

沈娜起初有些迷茫云朗所说的姐姐指的是谁,但后来她回想起,云烟曾跟她提起过有个龙凤胎弟弟,她才意识到原来面前的男人叫“云朗”,原来就是云烟胞弟的那个“云”。

沈娜收敛起笑意,不知为什么,她竟同意了云朗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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