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告诉你女人就是为了给你生儿子的?”
祈承玄来仁德堂,是为了探望柳元芷。
倒是比直接去丞相府便利了许多,也没了那么多本不该有的束缚。
前几日曾与柳元芷寥寥几句提起的要远赴千里去济川运送灾银,也眼见到了启程的日子。他不急,可救灾一事耽搁不得。济川不比京城繁盛,此番闹了水灾,还得依附京中赈灾银两勉强维持生计。
可才刚到了仁德堂门外,祈承玄就见这门外遭人围的水泄不通,甚是堵了整条街市。
挤进人群,祈承玄才瞧见这一群人到底在看些什么热闹。
“这家里有个女人还不是为了伺候咱?白日里端茶倒水洗衣做饭,又能累着些什么?嗨,还不是本分么!这若还有什么别的用处,便是为了生个大胖小子,传承香火!”
男人说的甚是认真,头头是道,可看热闹的人总归是有不大买账的,指责他几句,见这人如一个破皮无赖,便不再计较,索性转身离去,任他说些疯话。
“这女人不生孩子又不伺候人,我留着她做些什么?”
男人毫不将祈承玄放在眼里,当是因发妻离家而恼怒,怎会思考那么多,只当祈承玄是哪家的纨绔公子,得罪了便得罪了,大不了就以家事旁人管不得而收尾。
“可纵然是不要了,也只能有我休了她的份!她若是跑了,我就当打断她的腿,让她老老实实的!”
祈承玄一时间竟有些起疑,疑这男人说的到底是相伴数载的结发妻子,还是什么自己不大喜欢的旧物,可又都不大像。
“便是驯养的牛羊,也不当有你这般羞辱的。”
虽是比喻不大恰当,可祈承玄一时间也不知如何贬低这满口胡言乱语的男子。他俯身扶住男人肩胛,面露威胁之意。
柳元芷也是女子,可他从不觉柳元芷一定该是什么模样,必然要去做什么事。她只是柳元芷,若她想做什么,便该去做什么,尘世间这些迂腐的规矩本就不该挡在柳元芷的身前。
若是拦了路,就该有他去一一扫除。
她该是被人捧在怀里的,伺候人?哼。
“我倒不好奇女子在你眼中本当做些什么,只好奇为何你这般的人,也能娶到妻子?这若是不知,还要当你是犯了癔症,在此胡言乱语。”
男人似有些不快,他自小听父母夸赞奉承,视他作两人骄傲,又何时听过这般羞辱的话语?自是按耐不住心中的一口火气。
“能讨到也是本事!这同仁堂拐了我家婆娘,我又说不得了?这家务事,你一个外人管什么管?”
不提罢了,这会男人提起柳元芷,祈承玄哪能默不吭声的应了下来。
祈承玄面容不改,男人却突然疼得弯了腰,眉目仿佛拗成旋涡似的,讶然于祈承玄竟有这般大的力气,只按住他的肩膀,就已经疼得他直不起腰来。
“若是碍了她的眼睛,我便先挖了你的眼睛。”
男人怔住,祈承玄忽然松开了手,肩膀得疼痛仍让男人疼得缓不过神来,哪来得及去想祈承玄说的她是指谁。
人群中竟有人认出祈承玄,便在拥挤的人群中传了开,道是伯爵府的公子来同仁堂买药,却遭两不知分寸的拦在门外,正动了怒。如此,流言愈演愈烈,竟有人道是祈承玄被人故意为难。
可无论如何,流言都更偏向于了祈承玄。
男人渐渐有些看了出来,眼前人定不是什么良善辈。
这便化作了一股烟似的,只能瞧见个黯然而去的影儿,看热闹的人不由哄笑作一团,挖苦上一两句,将刚刚所听的热闹当作早膳后的茶品,改日再与相识的人说道说道。
人潮散尽,刚刚的。
祈承玄轻叩两声门扉。
“绝非是奴家有意瞒着掌柜的,只是实在害怕再回到那家子,纵是为掌柜的当牛做马当奴才,也总归是要好过了日日受人恶语相向,动手殴打要好的多的。家中本就贫困,又哪能日日放纵他饮酒打人?还望掌柜的开开恩罢。”
柳元芷长叹气,她又怎不知这桐香是个可怜人。
多看两眼,甚至是让柳元芷想起前世来。她也不知后是如何了,若按赵家人待她的态度,恐要怕她怨气不散,想来是将她暴尸几日,再草草掩埋罢。
这会儿桐香不再有所保留,柳元芷心里方才踏实,早些时也仅是怕桐香来路不明,又有事情隐瞒罢了。
有人叩门。柳元芷还当是门外闹事的母子见她半晌未曾出去,才叩响门扉,非要见她一面,争论起一出是非对错。
“祈公子。”
柳元芷都快忘了肩旁还搭着一直伶俐粘人的信鸽,那信鸽不只与柳元芷亲近,与祈承玄更是亲近,才推开门,就迫不及待的扑腾起翅膀落于祈承玄的肩膀,张嘴咕咕两声。
她不忘朝着祈承玄身后看了两眼,刚刚闹事的人不见了,聚在街上看热闹的人亦不见了。只有祈承玄站于门外。
“起了什么名字?”
祈承玄抬手,信鸽也随着祈承玄的手势落于人指尖。说的自然也是这信鸽了,正与柳元芷所猜测无二,若说有什么人爱使这些小动作,那便是祈承玄。
“还没起,原来叫什么名字?”
柳元芷起初只是猜测,又怕是哪家的信鸽寻错了地方,歪打正着碰到了她闺房的窗檐。信鸽向来是不怕人,与她亲近些也正常着。
“等着你来起呢。”
祈承玄待柳元芷始终温柔,是旁的人所不能比的。起了玩心,便将搭在指尖的鸽子立在柳元芷的头上,惹得人气呼呼的将鸽子捧了下来,护在怀里。
“叫璇璇好不好?”
她逗弄着怀间的鸽子,笑吟吟地问人家喜不喜欢这名字,鸽子咕咕两声,柳元芷就强行默认它是答应了这个名字。
见人意味深长的笑意,柳元芷便知定是误会了。
“不是不是,璇璇是我的小名儿……”
虽是不常提起,但柳元芷始终记着这个只被叫过一两次的小名。
说笑间,又有人叩响敞着的门扉,唤一声:“柳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