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来到了和她曾经走过的街道,恍惚间还能看到她蹦跶着下人行天桥的样子。那次见她是共享经济盛行的时候,现在一家家共享经济公司接连破产了。当时觉得好短的路,现在怎么马不停蹄地走也没有走到尽头。当时觉得很贵的餐厅现在可以吃得起了,怎么却没有了理由跨进去。
已经好久没在这个车站下车了,刚失去她的时候每天下班宁愿搭两个小时的公交,也不愿意乘坐四十几分钟的地铁回去,怕经过这个她可能出现的车站却再也勇气再叫住她。虽然白天不得不搭地铁,在临近这个车站的时候也会胡思乱想,所幸每天早上时间比较匆忙,还没等陷进去就已经离开了。
树上的榭寄生还是那么生机勃勃,我当时为什么没有勇气在美丽的传说下面跟她表白,然后低下头亲吻她倔强的嘴。为什么我只敢通过网络跟她告白,不给她透过窗户看到我的心跳的机会。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还会不会这样做。如果有平行时空,我是不是那样做。
大概是因为欠缺能折服人的魄力我才没办法感动到她吧。
但是啊,她应该不知道吧,我之所以这么小心翼翼,都是因为我太珍惜她了啊!
我原以为她是个昂贵的水晶球,温柔地朝她伸出双手,触碰到的那一刹那我才发现,那其实是个艳丽的泡沫罢了。
我在之前的江边坐了下来,我早已忘记当初坐的位置了,但是假装环视四周却在偷偷看她侧脸的情景仿佛在昨天,心的悸动还隐约能听得见。她对着手机在笑,很想跟她讲话,却不知道要讲什么……
“那个……”
嗯?我忘了,刚才的一切都是我臆想出来的。
“在想什么呢?”有个声音打断了我。
“啊,你来啦。”我抬起头对她说。
“久等了。”她不好意思地说。
“不会,我也是刚到。”
其实我也忘了在这坐了多久,像是一刻却似永恒。
“这里是有什么回忆吗?”
“嗯?为什么这么说?”我有点惊讶。
“因为你眉头一直皱着。”她用手指指了指我的额头,然后在离我二十公分左右的位置坐了下来。
“可能是最近太疲惫了吧。”
“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说说哦。”
她一脸轻松地看着远眺着前方,心情很愉悦。我看着她,恍惚了一下。
“之前这一带很多共享单车,什么颜色的都有,五彩斑斓。可能没这么夸张,但是我那时候是这样觉得的。”
她收回了视线,看着我。
“那时候我跟她大概是坐在我们这个位置,也是坐在我的右边。她自顾着低头玩手机,偶尔抬起头跟我说一句。哪怕什么都不说,就这样静静坐着听她的笑声,我都觉得很美好。是不是很卑微?”
“我啊,以前就觉得你有很多心事,眉头永远是皱着的,想让你舒展一下,可是好像无能为力。”她停了一下,“都是因为她吗?”
“不全是吧。我从小就多愁善感,对所有的情感都是小心翼翼的,害怕失去,有时候丢失一个好看的挂件也会郁郁寡欢半天。”
“不能掌控的东西何不潇洒撒手,释然。其实爱情就像不合脚的鞋子,刚开始会以为能把鞋子撑大变得舒适,其实真正体验过的人都知道,你的固执只会带来无止境的起泡,破皮,脚丫的生痛,甚至使脚变得畸形。到时候你想通了,舍得丢掉了,可脚却已经无法变回最初的样子。”
我惊讶地看着她。
“别误会,这只是来自一个舞者的忠告。其实生活中很多道理是相通的,只要你用心去体会。”
“啊,不好意思,跑题了。”
听起来头头是道。可不合脚的鞋子始终还是你的,不合适的人却没法挽留。
“人大多是喜新厌旧的,再喜欢的旧鞋子也会被后来的新鞋子替换掉,甚至会觉得占空间想处理掉。所以找个新欢吧。”她继续说道。
“你是不是有读心术,怎么我在想什么你都知道。”我惊奇地看着她。
“啊,是吗。我这个人比较矛盾,有时候会推翻自己的观点,恰巧又有不爱认输的毛病,只能再想理由说服自己。可能你想的刚好也是我想的。”
“你这……已经属于人格分裂了吧。”
“嘿嘿,是吗。”
“你一定不寂寞,每天都有两个小人在里面吵架。”
“可有时候挺孤独的。”
“孤独?”
“孤独是一种状态,寂寞是一种心态,不是吗?可能我脑子里住着天使跟恶魔,可现实中我经常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下班,一个人逛街。”
“可看来你挺享受的,要是我的话没必要宁愿不出门。”
“这是生活的常态啊,没有人能一直陪着你,要学会一个去生活。”
“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直说无妨。”
“你们挺像的。我不是说样子,是生活态度,她也很坚强。不过可能只是她哭泣的时候我不知道而已,但在我的印象中她就是很要强。不过,这真的是你们想要的吗?”
“这……我也从来没审视过这个问题。但有时候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好,有些时候可能恰恰就是因为这么一件不该有答案的事而击溃你的心里防线。”
“是吗?说白了还是我不够了解她吧。”
“前女友吗?不过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始终抱着不放,心里有再大的遗憾也不会改变已经过去的事,只会影响将来。”
“不是,是一个喜欢了好几年的女孩而已。”
“单恋啊。那个女孩应该很漂亮吧。”
“是啊。超漂亮的。”
“真是个幸运的女孩。”
我苦涩地笑了一下。
被我喜欢她会觉得幸运吗?还是感到困扰?
“谢谢你听我讲了这么多。”
“谢谢你给我讲了这么多。”
“请你吃饭吧。”
能再遇到她是个奇迹。
那天在换乘地铁的时候被人拍了一下肩膀,是个有点眼熟却记不起名字的女孩。
应该是从来不知道名字的女孩。
我从来没想过会再次和她相遇,虽然以前在图书馆有过几次擦肩而过,也只是觉得到此而已,不会有更深的交往。
“嘿。”
……我看着眼前的人,却始终记不起来是不是认识的人。
“记不起来我是谁啦?”她对我一直在打量着她没觉得被冒犯,依然笑盈盈地看着我。
“啊!是你啊。”
记起来是记起来了,但是叫不出名字。
“真的假的,一脸‘谁来的’表情。”她蹙着眉,一脸不相信。
“没有,真的记起来了,图书馆。”
“真有缘分呢,没想到能这样遇到你,刚开始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看得出来她好像很为她的记忆力之好感到兴奋。
“别怀疑自己,我长得这么出众,应该不容易认错。”
“哈哈,你这么幽默的吗?”
谁跟你幽默了,我是认真的。
“承让承让。”但是还是要谦虚地说。
“原来你的声音是这样的啊,还好比你的字更具观赏性。”
“原来你说话这么尖锐的啊,还好比你的字……没差多少。”
“哈哈,是吧。好了,不跟你废话了,我的朋友还在那边等我呢。”她说完之后却一直呆在原地。
我惊讶地看着她,她惊讶地看着我。
我朝她朋友的方向作了个请的手势。
“你……?不打算要我的联系方式吗?”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啊!不好意思!这位漂亮的女士,方便留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她夺过我的手机输入一串数字就跑了。
没多久就通过了验证。
“诶,你很白目诶,还要女生主动。”
“我是觉得我们还有机会可以再见。”
“给孩子开家长会的时候吗?”
“可以再近一点。”
“或你或我的结婚典礼上?”
“这不可能,因为我们还没熟到那个程度,而且我们也没联系方式。”
“……”
“逗你呢。有时间了请你吃饭赔礼。”
“我今天就有时间呢。”
“你不是……约了朋友?”
“逗你呢。改天吧。”
“你真逗。”
“你是想说我很滑稽吧。”
“别乱想,不然你会发现真相的。”
“最好是真。”
“跟朋友约会你却对着手机刷刷刷,你的朋友没有意见吗?”
“她们啊,也在玩啊。”
“放下手机,多陪身边的人说说话。”
“好的,方丈。”
“虽然有一阵子没见了,但我的头还没秃吧。”
“只要心中有佛,无人不是秃子。”
“你是歧视秃子呢还是歧视秃子呢?”
“你说,学道教的是不是不会掉发,秃头的是不是不能学道?”
“够了哦,你还在这个问题上没完没了了啊?”
我息掉屏幕照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对哦,他们有帽子。”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别人讲话。”
“好了,不说了,跟朋友们在一起怎么可以玩手机,你怎么不阻止我。”
“……”
“先这样了,你想好了地点告诉我,我最近几天都有空。”
“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