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礼堂
“这是我的作品,是取自鸢尾国——现在的四区辖地的一段历史中的一幕。”宁安打开共影设备,方便在场的每一位都能清晰的看到自己所排列出的证据,“通过我手中的草稿以及被毁坏的画作比对,包括笔迹的对比以及和细节的呈现,我认为这幅画是你抄袭我的作品,而且,你还通过一种方式毁了我的作品。”宁安转身看向纪洛,“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任台下舆论哗然,纪洛却没有丝毫慌张,她开口道:“草稿,你有,我也有。画作,你有,我依旧有。包括上述那些,为什么一定是我抄袭你,而不是你抄袭我?再说了,”纪洛轻笑,“我有人证,你有吗?”
看来是死活不认账了,宁安心中暗暗鄙夷道,她清了清嗓:“人证我自然有,那就是我的朋友薛钰,她可以证明是我个人独立创作的这幅画。”
听到这,纪洛露出一个稳操胜券的笑容来:“那么不如请她来为你,做个证?”最后几个字她声音放的很轻,似乎是在给宁安一个认输的机会。
“薛钰,就麻烦你证明一下吧,你是看着我构思出这幅画的,对吗?”宁安语气中俨然带着一份期待。
话音落下,从台下站起来一个小小的身影。
她站起来,拿起身前的扩音设备,稍稍调试过后。她说:“各位好,我是薛钰,京大油画系,宁安的室友,我可以证明这幅画——”
众人竖起耳朵,静静听着接下来的审判。
“这幅画的创作,我没有亲眼看到过,所以很抱歉,我无法给出证明。”
霎时间喧嚣声四起,一时间讨论声竟然完全压过了台上二人的声音。
“肃静——”坐在首席中的一位身穿黑色风衣的男子站起,见场内逐渐安静下来,他看向宁安,“你还有什么证据要呈交吗?”
此时,过百万双眼睛正从不同的地方观看这这一幕刺激的场景,每个人都在心中暗暗对其中一方押了筹码,就看最后的结果如何。
“我有,”宁安自信的笑笑,“我可以请他为我作证吗?”
“当然可以。”那男子示意宁安继续,他重新坐下,“请。”
纪洛看着,瞪大了眼睛,她不相信宁安还会有后招,明明她最重要的人证已经倒向了自己这边,她不相信宁安还能拿出什么。
但是下一秒,她就后悔了。
宁安开口道:“我的第二位证人就是,京都大学物理系教授,萧慕萧老师,他是我的证人。”她朝台下一个方向鞠了一躬:“麻烦萧老师了。”
“我作证,”清冽如山泉般的嗓音响起,“这幅画的创作及绘制过程,均由宁安一人完成。”
那个人站起来,穿过人海,就那样一步步的走到了宁安心中。
他站在首席旁边,指间轻点桌面:“我为她作证。”
那几位男子接收到了来自萧慕的信号,他们几人稍稍商讨一下,还是那位穿黑风衣的男子站了出来,对着这场闹剧的主角,同时也是对那么多同样关心这件事的人,给出了一个交代。
“《行刑日》为抄袭作品,抄袭作品将会立刻从画展下架,同样的,抄袭者纪洛,此后将不会再有作品被选入联盟各类型画展,以示惩戒,联盟审判庭宣告。”
宣告完结果,几位就转身离场了,只留一地喧嚣在原地,此时场内和直播间都吵成一片了,不过内容都是大同小异的。
“抄袭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也真是少见。”
“还好有新证人出来作证了,不然就可能真的要被定性成诬告了。”
“既然是证人,又怎么会临场反水?”
“刚才那几位居然是联盟审判庭的?这种小事应该不至于让他们出场吧?这是有什么大人物吗?”
“对啊为什么出席的会是审判庭的大人物?京大的校长呢?这事就算捅到上面也应该是艺术部的人管吧?”
……
“萧老师——”宁安急匆匆的下台,快步追上离场的萧慕,“萧老师,谢谢你。”
萧慕淡淡道:“举手之劳罢了,不用特意道谢。”
*一天前
办公室的门打开,一个身影闪了进来。
“请进……是你?”萧慕略略讶异,却又不觉得奇怪,“请问找我是有事吗?”
“萧老师,我想请您为我作证——就是那幅被毁坏抄袭的画,可以吗?”宁安有些忐忑。
萧慕自然顺口答应了下来,毕竟那幅画也是自己出过力的,就这样被冠上陌生人的名头,他虽然不在意,但是难免觉得有些不适。
“不用担心,我会的,是明早十点在小礼堂吗?”
“是的,麻烦萧老师了。”
……
*
萧慕察觉到了宁安对他有种说不清的情绪,就像之前其他的追求者给他的感觉一样,他虽然对宁安很有好感,但是也仅限于那种类似于知己般的感觉。他对情绪敏感,但是在情感上缺少一种必要的因素,他也说不上是什么,也许是因为没有从家庭中得到必要的爱吧,他不懂爱,也没有人教他正确的爱,他有的,仅仅是情。他不想让这个他很有好感的小姑娘再次陷入一种死循环里,他认为宁安是个聪明的小姑娘,也许自己冷淡一点,她就能察觉,就不会像扑火的飞蛾一样。
二人的接触时间还很短,他不清楚宁安的性格。是很聪明,会很快从不可能的情感中抽身出来,还是有些莽撞,一步步走入自己构建的泥沼……这些他都不清楚,但是他明白的是,既然自己没有这个意向,没有准备承担另一个人生命的一部分责任,就不要给一个人希望。
*
宁安察觉到了萧慕冷淡的情绪,她随意搭了几句话,就借口离开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萧慕帮了她那样多,之前二人的关系也在一步步攀升,但是似乎一下子就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她有些失落,但是也明白现在不是想这件事的时候,定了定心神,她对正准备离开的薛钰说:“我们谈谈吧。”
*
“就在寝室里说吧,这儿没人,也不怕被别人听到。”宁安关上门,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薛钰,声音有点晦涩,“薛钰,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薛钰回避过宁安的眼神,眼底隐隐有水色:“你都知道了?”
宁安点点头:“我们那天吃完饭直接回了寝室,没有再去画室,但是第二天早上醒来,我就发现食盒在寝室了,是你那日去拿了食盒吧?还有那画,”说到画时,宁安心中那股撕裂感更痛了,“是你吗?”她仍带着点期待看向薛钰。
下一秒,这点希望被残忍的打破。
“是我。”薛钰对上宁安的眼睛,眼底满满的都是宁安看不懂的情绪,是恨吗?她想,可是她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薛钰为什么会恨她?
“为什么?”她有些茫然地开口。
“为什么?”薛钰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为什么。”
后一句她咬着牙,一字一句的吐出了那三个字。
“因为我始终活在你的阴影下!”
仿佛一句炸雷,把宁安震得晕头转向,她的手死死地扣住桌子,灵魂已然出窍,只在原地留下一具行尸走肉。
“我是你的朋友,可我也是我自己。在别人眼里,在外人口中,我不是薛钰,我只是‘宁安的朋友’,你光芒万丈,是京大油画系的天才,衬的我越发的普通不起眼。”
“可是这些,我都不在乎。”薛钰顿了顿,她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这些我可以不在乎的。”
“但是为什么?别人眼中只能看到你?”
“就连萧慕,他眼中也只有你!”
“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他好久了,但是他对所有人都是那副冷淡的模样。”
“但是你,你出现了,为什么他偏偏对你那样上心?”
“为什么?!”
薛钰一连串的控诉,把宁安拖入了深渊。
听着那些她自己从来不知道,或者没有关心在意过的事,她有点恍惚。
原来自己无意间给薛钰造成了这样多的伤害呀。
可是,可是分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
宁安在心中审问着自己,审问着那个自己都不认识的陌生人。
无法描述这种心情,委屈、失望、被背叛的心痛……似乎没有词语能准确描述她的想法。
是自己的错吗?
好像不是,自己明明什么也没做。
不是自己的错吗?
但是确实是自己的缘故给薛钰带来了这样大的伤害。
她站在那里,脑海中一片茫然,连薛钰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注意到。
*
论坛上吵了半天的“联盟画展抄袭案”也终于尘埃落定,最后的处罚结果也挂在了学校官网以及“蓝推”的官方账号上。
“……京都大学大三油画系学生纪洛抄袭且诽谤同学,影响恶劣,做开除学籍处理,谢谢各位对这件事情的关注……”
*
宁安看着空出来的床位以及书桌,还有桌上多出来的一封信。
自那之后薛钰就拉黑了宁安的联系方式,宁安也试图联系过薛钰,但是无一例外的都没有回复,她心下也明了了。
“这是……”她拿起信封,看清上面的字——致宁安。
——
宁安:
很抱歉,因为我的嫉妒心,给你造成了这样大的困扰。
向你说声对不起。
我也已经办理了转学手续,很大概率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薛钰
——
看完这封信,宁安心中很是复杂,她是有些责怪薛钰,但是薛钰转学这件事是她没有想到的。
又有哪所学校比得上京大呢?
哎。
人心就像小小的蝴蝶,轻轻扇动就会引起千里之外的一场飓风。
谁都没有想到,自己随意的几个动作就能改变别人的人生轨迹吧。
至于,萧慕……
想起这个人,宁安心中还是带着些许酸楚。
她是真的,真的喜欢上了那个如谪仙般的男子。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