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阿秦顿了顿又道:“哎,我这人就是心善。但是师父却不允我心善,说心善只能妇人之仁,成大事者便要狠。所以……我还是就当没看到你,你安心死在这里比较好。”
但正当阿秦准备转身离开时,逄阿的手就像是铁钳一般紧握住她的小腿,让她无法抬脚。
阿秦见状不由深吸一口气,英气的眉紧皱在一起。
她脱口喊道:“我才偷的裙子啊!”
阿秦喊完后意识到自己喊了不该喊的话,她立即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不过想到躺在地上的黑衣人很快就会变成死人,她随即又松开手说道:“就算你知道也没关系,反正你很快就会变成死人。喂,我数一二三,你快放手。你若是再不放手的话,我就砍断你的手,让你死无全尸哦。”
虽然阿秦这般威胁道,但逄阿却紧紧地抓住自己的救命稻草不放。
他知道,一旦他放手,等待他的便是死亡。
“喂。你的心脏都被匕首给刺穿了。你难道还想原地诈尸不成。”
阿秦不过是吓唬这快要死了的男人而已,并没有真的像她说的那般去砍对方的手。
挣脱不开黑衣男子的手,阿秦有些气。
她必须赶在晌午之前回去,留给她玩水的时间并不多,现在还被这男人给耽误她的宝贵时间。
“喂。我真的数一二三咯。你真的再不放手的话,你会后悔的。”
“一。”
男人没放手。
“二。”
男人没放手。
“三。”
男人依旧抓着她的脚不放。
师父告诉她说做人就得狠,否则永远被人骑在胯下的人只会是她。
也就是说,她若不狠,她便是畜生。
思及至此,阿秦随即蹲下身道:“喂。你别怪我。这皆是你自找的。”
这一回阿秦说罢,伸手便将刺穿黑衣人心脏的匕首直接给拔了出来。
伴着男人撕心裂肺痛呼的同时他松开了紧抓住阿秦的手。
殷红的鲜血在溅起来的那一瞬间阿秦拿着匕首以最快的速度闪身躲开。
“这匕首还挺不错。反正今后你也用不着,我便替你继续用。”
裙子上染了血,她还要去湖边洗裙子,还真是麻烦。
阿秦叹了声气,拿着匕首转身离开。
而就在阿秦离开后,倒在血泊中的逄阿便失去了意识。
湖水清澈倒影出阿秦英气的脸庞,而穿上白裙后的阿秦又多了一分柔美,就像是一朵生长于湖边的白莲。
阿秦歪着脑袋对着湖面自言自语道:“喂。阿秦,你如果生于普通人家该多好。这样的话便可以天天穿女装,天天来湖边玩耍,也可以……嫁人。”
“阿秦,你如果要嫁人的话,想嫁怎样的人呢?是才高八斗的大先生,还是威风霸气的大将军。”
阿秦对着湖面又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就嫁一普通人便好。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耕的生活。一直守护着心爱的人直到黑发变华发。嗯。果然这样的感觉才是最好的!”
“可是啊。阿秦。这一辈子,你注定无法成为普通人。也无法嫁给一个普通人。呃……不对。你根本就无法嫁人。你只会孤独终老,抑或还没老去,就被别人弄死。”
“好可怕!我可不想死!师父说过不管有多艰难,我都要坚强地活下去。毕竟,师父都没有死,我怎么能死呢。师父对我有那么多的期待,我当然要一个个地完成给他看。”
一番自言自语之后。
阿秦就像是一个疯子一样,完全不顾路人的目光,疯狂地在湖边奔跑,口中发出“乌拉乌拉”的大喊声。
湖边草地上,一行欣赏湖光山色的公子正在把酒言欢,听到有女子发出的声音,众人不由朝着阿秦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
“咦。是个疯女人。”
“咋们继续喝酒!”
看到远处奔跑的女子,有人不由道。
“疯女人?”
赵成拿着酒杯的手一顿。
所谓惊鸿一瞥,便是他此刻的心情。
在众人惊讶地目光下,赵成丢了酒杯。
“我从未见过如此美艳的女子。”
“诶,公子赵你要去哪里?”
见公子赵丢了酒杯,有人不由诧然问道。
但赵成并没有回答,而是朝着阿秦刚才奔跑的地方追去。
初升的金乌渐渐快到头顶,赵成转了好几圈也不成在湖边寻见白衣女子的身影。
“那女子到底去了哪里?”
与此同时,黑市里,阿秦将三枚刀币扔到三个魁梧高大的打手面前。
她看向连忙在地上捡起刀币的打手说:“你们帮我去挖一个坑,埋一个人。”
毕竟她拿了那黑衣人的匕首,这就算是拿走匕首的代价吧。
半炷香之后,阿秦带着三个打手走到之前黑衣男子倒下的地方。
“咦。人呢?”
顺着地上的血迹,阿秦惊讶地发现黑衣男子竟然已经爬到七丈之外的地方。
看到躺在矮树丛中就像死狗一样动也不动的逄阿。
阿秦朝着逄阿指去。
“把他给我埋了。”
三个打手上前没过一会就在逄阿身旁挖了一个大坑。
其中一个打手说道:“把他扔进去。”
另外两打手闻言,刚抬起逄阿时,便感觉不对劲。
逄阿的身体并未变得僵硬。
“姑娘。这人好像……”
见两个打手办事不干脆支支吾吾的模样,阿秦紧皱了皱眉问:“这人怎么?”
另一打手闻言上前探了探逄阿的鼻息道:“姑娘。这人还没死透!”
“哈!还没死透?”
阿秦英气的眉皱得更深。
不可能啊。
这黑衣男子心脏被匕首刺穿,她在湖边玩了一个时辰,照理来说他应该早就死得硬邦邦才对。
似乎不相信打手说的话,阿秦连忙上前再次去探逄阿的鼻息。
有微弱的热气喷洒在她的手指上。
果然。
这男人还没死!
这……
可算是奇迹?
抑或是说老天爷不想让这男人死?
阿秦还没想明白为何这男人被匕首刺穿心脏却还没有死,突然间一只带血的手紧握住她放在男人鼻尖的手。
阿秦并没有被逄阿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到。
困在这赵国被吓得次数太多,她都不知道现在到底要怎样才能够吓到她。
阿秦定定地看着眼前紧握住她手指,浑身是血的逄阿。
“救……”
还没断气的逄阿发出很轻很轻的声音,随后松开握住她手指的手垂下地面。
三个打手凑到阿秦身旁不由异口同声地问道:“死了?”
这一回,阿秦没有再去探逄阿的呼吸,但却异常地笃定逄阿没有死。
很久以后,当逄阿问起她为何确定他那时没死的时候,阿秦说,因为那一瞬间她觉得逄阿和自己很像,不管承受多大的痛苦,他们都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好好地活下去。
面对三个打手的质疑,阿秦却道:“人不用埋了。你们帮我把这人抬到别处去。”
阿秦说罢又扔了三个刀币到三个打手面前。
日上三竿。
满头大汗的阿秦终于赶在吃午饭之前回到府上。
“政儿。”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进屋擦把汗,便听到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是师父!
阿秦紧抿的薄唇瞬间扬起一抹欣喜的弧度。
阿秦随即转身扑入一个面容清俊已至中年的白衣男子怀中。
“师父,你什么时候来的?”
完全不介意浑身是泥满头是汗的阿秦在自己怀中蹭来蹭去,白衣男子笑道:“你在外面疯的时候。”
“呃……”
阿秦闻言耸了耸肩,强行辩解道:“师父,阿秦哪里是在疯。我可是在外面学习。师父不是曾说过吗,市井虽有小人,更是有学问。”
“政儿。”白衣男子抬手便敲在阿秦白皙的额头上,“为师教你大道并非是要你来应付为师的。”
“方才你疯去了哪里?”
就在阿秦笑着与白衣男子寒暄时,看着这一切的陈雨蕾却突然听见脑海中响起黄月英惊诧的声音。
“这人竟是……”
陈雨蕾就像是在看电影一样,认真看着自水晶棺投影出的画面,不想却被黄月英突然冒出来的话打断她的思绪。
不过她也挺好奇这阿秦的师父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将阿秦教导得比男人还要狠戾,还要无情,甚至可以见死不救。
但黄月英却说:“最后她还不是救了逄阿。狠戾,无情?陈雨蕾,你只是生于这个和平的年代,根本不会体会到阿秦的心境。”
陈雨蕾闻言皱了皱眉。
的确如黄月英所说。
她生活的世界虽然也有战争,但战争却没有发生在她的国度。她都是通过新闻看到别的国家因为战争人们陷入水深火热的生活之中。
而她一直过得很幸福。
小的时候,她曾把爸爸当马骑。却不曾像阿秦口中所说的那样遭受过胯下之辱……
又一次无力反驳黄月英的话,陈雨蕾只能转移话题问:“阿秦的师父到底是谁?”
接下来黄月英吐出的三个字吓得陈雨蕾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在这水晶棺材面前。
黄月英缓缓吐出三个字道:“吕不韦。”
“吕不韦?你说的是战国末期的那个大奸商?秦始皇真正的父亲?”
黄月英回答说:“是不是秦始皇真正的父亲我不知道。两千年来这一直是个迷。但是他的确是春秋末期的一大奸商。”
水晶棺放出的画面还在继续。
黄月英又道:“你看他挂在腰间的玉牌。”
听到黄月英所说的话,陈雨蕾朝着吕不韦挂在腰间的玉牌看去。
那款雕工精美的玉牌上刻着一个字。
陈雨蕾皱着眉看了半天,最后支支吾吾地说:“我……看不懂这个字。”
是了。
当时秦始皇尚未统一七国,自然文字也还没得到统一。
吕不韦乃是卫国濮阳人,那玉牌上也并非写的是秦纂,但对博览群书的黄月英而言要认出玉牌上的字并不难。
黄月英道:“是姜字。吕不韦,乃是姜姓,吕氏,名不韦。”
除了姓还有氏……
古人还真麻烦。
陈雨蕾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看到画面中女扮男装的阿秦正在与吕不韦还有她的娘亲赵姬一起吃饭,那其乐融融的感觉还真像是一家人。
那日阿秦吃完饭后,便将师父之前教她的剑法在院子里舞了一遍。
夏风习习,紫薇花在阿秦的剑锋中飘然而下。
最后一式练完,阿秦收回剑,看向吕不韦邀功道:“师父。我练得如何?”
为了达到师父的要求,她在这剑法上课没白下功夫。
谁知坐在石桌前的吕不韦却放下茶盏的道:“差强人意。”
“呃……”
一丝黯然就像流星一样自阿秦乌黑的眼中转瞬消失不见。
她露出没心没肺的模样,耸了耸肩:“那便是还凑合!”
下一瞬,安静的后院中吕不韦却厉声道:“练剑时,你在想什么?”
阿秦闻言脸上的笑一僵。
她绝对不会告诉师父,她方才练剑的时候,脑海中突然出现黑衣男子倒在血泊中的画面。
为了能够在晌午吃饭前赶回府,她命三个打手把黑衣男子抬回她在外面偷偷买的一个小院子之后,连男子脸上的铜面具都没有拿下来看一眼,就匆匆跑了回来。
所以刚才武剑时她便琢磨着那黑衣男子现在到底死没死。
阿秦拿着剑扯了扯头发说:“师父每次来看我都只呆半天便走。我是在想三日后便是我十六岁的生辰,师父可会呆到我过往十六岁生辰再走。”
没想到阿秦竟是在想这个吕不韦闻言一怔,看到阿秦紧抿着唇,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模样,吕不韦随即敛去脸上的阴沉朝着阿秦招了招手:“政儿,你过来。”
看到吕不韦的反应,阿秦心头一喜。
她又一次骗过了师父!
就像是一只听话的小狗,阿秦闻言屁颠屁颠地跑到吕不韦身边,便见吕不韦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玉瓶。
每年她生辰,师父都会送她生辰礼物。
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阿秦看到小玉瓶眼前一亮。
知道是自己的生辰礼物,阿秦毫不客气地从吕不韦手中拿过小玉瓶,连忙问道:“师父。这里面装的什么?”
只听吕不韦道:“此药名为生,乃是我从扁鹊先生那里重金求来的。但凡未曾断气之人无论受再重的伤,服下生便可将其从鬼门关拉回来。”
扁鹊先生的盛名阿秦自然有听过,不想扁鹊先生竟然能够练出如此奇效的药丸来!
就在阿秦盯着小玉瓶眼都看直的时候,只听吕不韦又道:“政儿,这生便是你今年的生辰礼物。”
阿秦闻言深吸一口气:“师父。你……你竟要将这么贵重的丹药给我?”
不待吕不韦回答,阿秦又问道:“师父,这丹药你一共有几颗?”
阿秦想如果有两颗的话,她便收下。
结果吕不韦却道:“为师送给政儿的礼物皆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又岂会有第二颗,所以这颗生,你要小心珍藏。”
阿秦望着对方深邃的眼,这一刻听到吕不韦口中“独一无二”四个字,她只觉自己的心跳仿佛漏跳一拍。
是了。
从阿秦拜吕不韦为师以来,吕不韦每年送她的生辰礼物在这世上皆找不出第二件来。
而今年师父送她的这颗生更是异常珍贵!
见阿秦呆呆地望着自己,吕不韦就像是摸小狗一样,摸着阿秦的发顶。
修长微凉的指尖划过她的头皮,望着吕不韦发呆的阿秦只觉自己的心跳跳得更加厉害。
等到她回过神来,她立即又将自己拿在手中的小玉瓶塞到吕不韦怀里。
阿秦就像是捣蒜一样,连连摇头:“师父,这颗生我不能收。你常年行走在外,比起我,你更需要它。”
虽阿秦将小玉瓶塞回到他怀里,吕不韦却没有接。
吕不韦沉声道:“政儿。为师送出去的礼物,岂有收回来的道理。”
听到吕不韦的声音,阿秦拿着小玉瓶的手一顿。
很明显。
师父是生气了。
她自然不愿惹师父生气。
阿秦抿了抿嘴,只得小心翼翼将小玉瓶收回怀里。
“谢谢。师父。”
一抹狡黠自阿秦乌黑的眼中闪过。
阿秦在心里琢磨着,这颗生她是收下了,但今后这颗生却是留给师父用的。
聪明如阿秦,知道吕不韦既然提前送她生辰礼物,自然不会再呆到她生辰那日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