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观棠一阵添油加醋,把则荫席面上发生的事情讲给了梁清平听,重点突出了自己的临危不乱与巧舌如簧的贵妇特性,看到梁清平饶有兴趣的模样,正心生得意。
“夫人,你知道为什么薛尚书会娶薛夫人这样泼辣无赖的夫人吗?”梁清平嘴角微微勾起,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直直得盯着许观棠,“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许观棠心中缓缓打了一个问号,而后突然反应过来,梁清平看她自夸怎么怎么镇静大气,倒不忘记蹭一把她的热度,拐着弯的夸自己也是如此。许观棠心想,可见封建主义的部分贵族是天生自带臭屁特性的!
后来许观棠才知道,梁清平这番话还有别的意思,这得从薛尚书包养外室、贪污受贿、害人性命的勾当突然大白于众,最后全家流放的故事说起(梁清平: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嫌麻烦,但自己人的事情,不能吃亏)。
梁清平拜托许观棠的第二天,两人决定一起拜访郑府。
梁清平一大清早就起了床,坐在许观棠院子外头看兵书,喝了两盏茶却也不见许观棠起床,许观棠院子里的绿苓跟青晚都说进去叫叫夫人,梁清平也没准,只说是昨日的席宴许观棠累坏了,他再等等。最后还是绿苓忍不住,趁梁清平不注意偷偷溜进去把许观棠叫了起来梳妆。
绿苓跟青晚知道今日许观棠要跟梁清平一起出去,大早上也是卯足了劲给许观棠打扮,什么檀晕妆窄袖衣,两个人恨不得把这辈子学的妆容发髻都在许观棠身上试个遍,许观棠一边怪她俩以前怎么不给自己这么好好打扮,一边感叹每个时代女子的化妆水平都不容小觑啊。
许观棠本身长相已是上佳,如今靠这两个小丫头的打扮,出门时竟惹得梁清平移不开眼睛。“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大概便是指这样脱俗的女子,梁清平心想。
二人到了郑府,各自划定战场,梁清平言说小郑大人,许观棠劝解郑老太太。小郑大人那里其实不必言说,自从郑大人去世,郑家的日子并不好过,有一个太后姐姐于他来说是件天上掉下来的大好事。难点在于劝解郑老太太,郑老太太在郑家一向说一不二,性格也是刚正耿直,单凭许观棠在席面上帮过她的忙,也很难令她改变自己的想法。
一番行礼家常之后,许观棠便开始试探郑老太太的口风。
“陛下登基后,大赦天下,温厚和顺之风当承自先帝与太后娘娘啊。”
“陛下亲厚,太后娘娘敦柔,是我大晋之福,只是这些朝政大事与我们这些内院家眷相距遥远,我们平日里不过是管管府院仆人罢了,哪能多说宫里的闲话。”
“老太太说的是,只是太后娘娘如今在宫里,每每想起闺房事情总是动容,前日里令我向郑老太太讨一碗儿时吃的素面,我因种种事耽误,今日才上门拜访,请老夫人莫怪才是。”你女儿让我跟你要面,我晚来了跟你道歉,这总是你家家事跑不掉了吧!
“不过是二十几年前的小把戏,不值得太后娘娘挂念。”不,为,所,动。
又聊了几句,许观棠看郑老太太招招化解,也知道这位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便也不多拐弯,直言道:“太后娘娘如今心思忧虑,自陛下登基以来,却不肯以太后自称,一国安稳,莫不先在于陛下家事平顺,我在此恳请老太太,请您进宫见一面太后娘娘。”
“若为此事,老身帮不了郡主娘娘。”
郑老太太表情突然严肃起来,身旁的李大姑娘也知外祖母的脾气,忙在一旁只应道:“郡主娘娘舟车劳顿,且尝一尝今日里刚到府里聚福楼的冰点。”
“老夫人莫怪我直言,今日老夫人若只为撑着二十多年的那句气话,才真不是护住自己的气节。”许观棠向李大姑娘微微点头,表示感谢,却继续道,“我们虽是深府女眷,却身份之前应当是大晋子民。”
“陛下登基,首先面临的便是朝廷积贫积弱的不稳政局,若此时连家务事也要操心许多,便是我们这些臣子臣妇没有做好份内之事。太后娘娘当年与先帝情份在先,娘娘与那位士子的姻缘在后,即便是老太太您不愿女儿嫁入深宫,却也该知,在帝王之侧,本就不是您与郑府或者太后娘娘所能左右的事情。”
“更何况这些年来,先帝对郑府恩厚,太后娘娘位列妃位,郑大人走后,小郑大人亦是承父位,老夫人应该知,官位从未有接任或者袭位的道理。”
“我上番话,或有冒犯您与郑府的地方,还请老夫人莫怪,可接下来说的,却是肺腑之言。”
“小郑大人膝下有子女,老太太您这还有一位待嫁的李大姑娘。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之深远,郑府的荣辱,儿孙将来的仕途,女儿们未来的姻缘,可全看老太太您今日如何抉择。”
“您是长辈,这些道理自然比我明白,我与国公爷今日前来,便是给您与太后娘娘牵一段桥,这母女,总该是要相见,才知彼此往昔的思念与苦楚......”
又是一阵苦口婆心。
待终于劝服郑老太太时,已是午后,许观棠与梁清平经过半日的口水战争,已是疲惫不堪,便谢绝了在郑府吃饭的邀请,双双决定打道回府。
回府路上。
“郑老太太那里,夫人可有说服她?”梁清平坐在许观棠的对面,从上车起就隐隐约约感觉到许观棠的喜悦,便忍不住开口问道。
许观棠看梁清平一脸的疑惑,开心得伸手比了个V字,笑道:“妥!”
深夜,书房。
梁清平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于是索性对着墙坐了起来。良久之后,梁清平忽得对墙伸直了手臂,手掌蜷缩成一个拳头,食指与中指上扬又叉开,比了一个V字,自言自语道:
“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