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祺慎是典型的八零后。八零年代的父辈们尝过历史的苦痛,纷纷借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努力走上勤劳勇敢发家致富的道路。他们年轻的时候,多数家庭情况相仿,经济条件不宽裕,这种情况下,稍微看对眼的年轻人们便成双结对地一起努力开创新生活起来了。八零后们便是赶上第一波改革开放浪潮的孩子。他们见证了生活渐有起色的历程,慢慢尝到了幸福生活的甜头。
现下,改革开放已经四十年了。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八零年代的父亲母亲们有许多经历了历史红利的冲击,迷失在波涛汹涌的灯红酒绿中。于是,中年失婚,半生寥落;创业夫妻,分道扬镳;艰辛共苦,不能同甘。
薛祺慎的父母则是在吵吵闹闹中过了大半辈子。小事一小吵,大事一大吵;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有事没事都要吵一吵。
男人结婚以后,大多会自然而然将伴侣定性为妻子和母亲。然而,无论哪个年龄段的女性,都有着女儿家的骄矜和小脾气,没有一个结了婚的女人内心里是立马将自己转化成妻子和母亲的。刚结婚的时候,女人尚且还沉浸在新婚的喜悦中,还没有从恋爱的幸福中脱离出来,她们无限憧憬着婚后夫唱妇随甜蜜美满的生活,还不知道生活正磨着锋利的刀霍霍然跃跃欲试着给她们沉重的一击。
说也怪哉,千百年来的历史都对女性有着奇特的要求,女性最好无才便是德,但又要带有善解人意的懂事,乖巧可人的听话,相夫教子的贤惠,随机应变的灵敏。这样的要求本身便带着强烈的冲击的矛盾。若是无才,又如何善解人意,如何随机应变,如何贤惠?倘若有才,又岂会甘心听话懂事,相夫教子?
奔着幸福结了婚的姑娘们尚且是沉浸在幸福中的“新娘子”,可是婚后的丈夫们理所当然地将她们晋升成为了“老婆”。新娘是最高光的姑娘,老婆是最全能的女人。老婆需要照顾丈夫,照顾丈夫的家人,照顾自己的家人,养育子女,料理家务,最好还需要会养家。乃至今时今日,都没有任何一个姑娘会瞬息接受如此大的身份转变。
薛妈妈也是如此。要说彼时薛妈妈也还年轻,也是第一回做人媳妇儿第一回当妈。原本是想着找个一起奔小康生活的伴,可是生活给了她当头一棒。预想中可以同甘共苦的丈夫原来并不会什么都和她一起承担,无论家务或是生活。对生活的的不满,只能向不能一起承担生活的伴侣发泄。于是,薛妈妈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指责丈夫;初开始,薛爸爸闷不吭声;日子长了,薛爸爸也学会了反抗,两口子便开始吵吵闹闹的生活。
当一对新婚夫妇成婚不久就开始矛盾频出的时候,长辈们一般会轻飘飘地提供一个不甚走心地解决办法——生个孩子。当然,如果新婚夫妇感情很好,这个方式一般会被美称为“爱情的结晶”。
事实上,对和睦的家庭和夫妻来说,生一个孩子也会多少影响原本的生活质量,增加不少生活的精力和负担;对不甚和睦的家庭和夫妻来说,就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本身而言,生孩子不但会增加问题的数量,同时,还会以次方的强度增加解决问题的困难程度。
薛家爸妈同样遇到了这个问题。于是,薛祺慎出生后,一方面这个家庭面临着新生儿降临的喜悦;另一方面,薛家爸妈的矛盾日益增多。薛家爸妈的吵闹就愈发成为常态。
生活所迫,上一届的父亲母亲大多很少考虑原生家庭对孩子的影响。薛家爸妈的吵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避开薛祺慎。薛祺慎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薛祺慎自小就厌烦了父母的争吵。但是薛祺慎敏感地发现,只要考试成绩好一点,爸爸妈妈就能休战。有一年寒假,薛祺慎又考了第一名,拿了三好学生。可他依然没有想到,除夕夜的时候,薛妈妈会因为一件小事发了脾气,吵得一家人连守岁都没能守得安心。薛祺慎懵了——他的休战符的效力有限。
薛祺慎努力读书的意义变成了,想要离开这个硝烟四起的家,哪怕走得远一点。
一心创事业时不常拌个嘴的薛爸薛妈没注意薛祺慎的牙齿发育得歪七扭八。薛祺慎不谙世事,龇着一口凌乱的牙笑得欢实。等他意识到自己的牙齿长得不好看,已经上了初中。镜子里有碍观瞻的牙打击了少年薛祺慎的自尊,少年抿了唇角,敛了笑容,暗暗下了决心要做个好牙医。
于是,薛祺慎考上了外地的大学,毕业之后又在外地工作了多年。要不是在上海开诊所时,被疯狂飙升的房价逼退,薛祺慎并不想回宜兴重头开始。
初初回到宜兴的时候,亲朋好友便开始张罗起薛祺慎的终身大事。
从薛祺慎能拧着脾气坚定地沿着自己既定的目标走到底,能看出这是个执拗的聪明人。薛祺慎对人生有一定的规划。回到宜兴的规划是,找个同样做牙医的姑娘,组织一个家庭,两个人一起创业,做一个家族式的牙医诊所。
这时,便体现了大城市的优势。大城市人口密集,选择繁多;小城市人口少,志同道合者更少。宜兴这个小城市,一眼看去,牙医数量寥寥,能结伴同行的寥若晨星,更别说这个晨星还要和自己情投意合。现实难倒了薛祺慎。薛祺慎实在不愿意退而求其次,于是拒绝了护士小姐姐、坐办公室的各类编制内外小姐姐若干,从来没有一段关系维系超过三个月。
“噗……”罗瑟尔笑喷了,“你这个情况倒和我一样诶,我的感情经历也从来没有超过三个月的!”
“诶?”薛祺慎好奇,“我是以前没想过找对象的问题,后来……”
“后来要求一直很高放不下来呗!”罗瑟尔接了话茬,“我也差不多吧,念书的时候,爸妈不让找对象,等大学毕业,同学们陆陆续续都结婚生孩子了,突然就让我结婚了!我连谈恋爱都还不会,竟然就让我结婚生孩子了?!嗐!还说什么‘一个太少,两个不多,三个正好’!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你以前没谈恋爱吗?”薛祺慎忍不住问,“你比我小这么多,按理来说……”
罗瑟尔截了薛祺慎的话头:“别提了。我爸妈年轻时候都在部队里待过,可能是因为这样,所以想法很是保守罢。我念书的时候,我爸妈可是禁止我在学校谈恋爱的!而且,”罗瑟尔吐了吐舌头,“我从小就像个男孩子,很淘,也不喜欢和女孩子一起玩,反而从小和男孩子一起爬树掏鸟蛋,到河里摸鱼。长大了嘛……”罗瑟尔呵呵傻笑,“约莫曾经喜欢我的男孩子都和我成兄弟了,”耸耸肩,摊手遗憾道,“也没遇到稀罕的人。”
罗瑟尔的年龄比薛祺慎小了些,出生没多久,罗爸罗妈自行创业去了,对罗瑟尔的成长多少缺了些关爱。罗瑟尔青春期的时候,也曾经试图和罗妈聊一些隐私的话题,罗妈正好做项目不太顺畅,便简单粗暴地拒绝了罗瑟尔的沟通:“我有时间和你聊这些吗?没看到我这么忙吗?我要是有这么多时间和你聊这些,谁赚钱给你花?!”粗心的罗妈没有发现,敏感的青春期少女再也没有和她聊过女孩子之间的私密话题。就像对堂庭自认的那样,罗瑟尔自小对感情淡漠,以致于她至今也没遇到入心的人。
“对了,什么时候可以补牙?补牙之前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吃得差不多了,罗瑟尔终于回到正题。
“过两天吧,我明后天都有点忙,过两天,你下了班来就好了。你这个补牙很快,半个小时就差不多了。补好之后半个小时就能吃东西。”薛祺慎胸有成竹,“只要把蛀的部分磨掉,然后把进口胶水抹上去,胶水干了之后再抛抛光磨磨平,做出来的效果和国外给明星做的牙齿一样,很漂亮。”
“行!这个你说了算!”罗瑟尔向来都很尊重专业人士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