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节们的马车行至东陵边界已是五日之后,若是走近路,再有七日的路程便可到北梁国都。东陵与北梁间隔了大片的山林,这山林终年湿冷,野兽横行。一众人马以余力绝无可能走过枝节密布的山路,车队便停下来整顿。人马众多,前后停靠好似一条长蛇,在空旷的林子中显得格外惹眼。
此行声势浩大且由华柔主张各个事宜,为了在北梁眼前不显得过于卑贱,华柔将这出使北梁之事操办得甚是繁复,使节车队中的金银财宝不计其数,这山林幽深,尽管使节之中有随行护卫,但若是碰上那横行的山匪,寡不敌众,叫人家将人带财一并掳去,他们可是尸骨无存。
可日夜不停地行了五日早需整顿,各个使节已是坐得腰酸背痛,驾车的也是精疲力尽,就连那拉车的好马都已经挪不动步子。若是执意要走恐怕行不出三里。歇在此地与歇在三里之外并无不同,一众人马便索性挑了处空旷之地就地扎营过夜。
华清掀开车帘子,望了望车外,这片林子虽是难行,但林清树翠的也是雅致。看着看着便想着下车走走,刚站起便突觉车座下有人正拉着她的衣角,心下一惊,脚下不稳便跌坐下来。
声响引得外边的双翠连忙打开华清的车门道:“公主可有何事?”
华清回了回神,抬眼瞧了瞧道:“无碍。”
那双翠却冷笑道:“公主最好不要妄想逃走,否则太和公主定会叫公主付出性命。”
“我堂堂安迎公主也是你这贱婢能言语不尊的?”华清低头瞟了一眼双翠那得意的脸孔“如今你的性命可是在我的手里,在这我就是王法,你若再敢多言多语,小心我拔了你的舌头。”
双翠是华柔派着跟着华清的眼线,表面上是华柔派来照应华清在北梁的吃穿用度,可谁知道何时便会毒害了华清。
双翠听闻华清此言,便悻悻的离开了。
华清低头问道:“是谁,我保你一命,你若是加害于我,那可是不仁不义。”
“公主,是我…”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华清脑海,她忙掀开车座下的暗格门,见月儿正捧着一堆的东西窝在低矮的暗格之内,冲着华清露出大大的笑容。
“你怎么跟来了?若是我不幸嫁了个冷落我的,你可值得跟着我去北梁受苦?”华清看了看从暗格爬出来的月儿,不禁联想到她偷偷爬进去的样子,心里颇为触动。
“公主一个人在北梁,我终究是不放心的,左右我是个孤女,心中除了公主没什么牵挂,便偷偷前来北梁陪着公主。公主该是不会介意多养活我这张嘴吧?”月儿坐在车板上,将那布包掏出,一点点打开,“我在里面听得倒是真切,这五日公主可没吃什么东西。”
“公主最爱吃的便是桃酥,我便一直带着。这五日我太饿便吃了些,余下的还有很多,足够公主一直吃到北梁。”月儿这么说着,便往华清嘴边递了块桃酥。
华清看了看月儿那张笑着的圆圆的脸,原本沉重的思绪缓和了不少。
天色将晚,入了夜的林子森寒,不时能听见些鸟兽发出的声响。华清提了提神,独自一人走到林边的河旁坐了下来,用手摸着冰凉的河水。
月光清冽,洒在河水中,将整条河晕染成一条泛着银光的绸缎般,包裹着华清孤单的身影。
与她年纪相仿的东陵闺阁小姐们,还应该是过着在府中整日写字作诗练女红,时不时看着街上走过的哪家公子的马车独自脸红不已的日子。她也本该如此,但如今她却踏上如此之路,能够承受住已是难得。
心里这么想着,华清便坐了下来,看了看四周,揪起身边一片草叶便吹了起来。
她还未到北梁,便已开始思念东陵的事物。
想着想着,她便悄声哭着在河边睡着了。
再醒转时已是子午时分,月上中天。华清睁了眼刚要起身,便瞧见只灰白的狼正饮河水,华清站起便跑,那狼应是饿了许久,直直地跟在华清身后,华清跑到营帐里,月儿正睡地熟,华清便一把拽起月儿道:“快走,有狼……”
月儿闻言色变,掀开营帐帘子的一角向外看去,看见那狼正撕咬着火上的一只烧鸡,吓得脸色青白,回头道:“公主……这可如何是好……”
“我们不能跑了,若是我们跑走,最后只能沦为狼的吃食。人是跑不过兽的。”华清紧攥着衣角,看了看营帐帘门道:“先把帘门堵上。”
二人将帐内较重的全搬来放在帐门口,便又缩回角落里去。
“公主,我们难道要在此等到天亮不成?”
“别出声,狼这畜生精明,耳朵好的很。”华清干咽了一下,连气都不敢喘。
月儿却怕得哭了起来“东陵以能驯服异兽闻于世,公主定会驯兽之法,为何不用?”
华清无奈道:“怪我儿时学艺不精,最多也只能跟鸟类通通灵性。”
两人就如此屏息敛声地待在角落之中,听着狼的声音渐行渐近,却找不到一点转圜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