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洛瑶走在宫道中,两旁的杜鹃与锦绣牡丹,不知何时开了。正是当季的时候。她不由微微蹲身,摆弄了两株看了看。
这时,面前出现一双男子的鞋靴,太子北堂修停驻在她身边。白洛瑶不用抬起头便知道这双鞋靴的主人是谁,毕竟曾是那么熟悉过的人。
站起身来,她面带几分笑意,礼道:“太子。”
北堂修向她行了一个回礼,道:“凌王妃。”两人之间,皆是陌生之意。
白洛瑶想起他们的计划,是要笼络太子为一起,便主动开口道:“这婚宴里挺闷的,我在这随意走走。恰好看见宫里的花都开了,便驻足停留了一会儿,赏赏花。太子殿下若是无事,不如陪我走走吧!”
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北堂修没有拒绝。他很珍惜能够与她碰面的机会,很珍惜能与她并肩走在一起,偶尔能够闲聊的机会。
时隔这么久,这是她唯一一次主动找他攀聊的时候。
北堂修望着那宫墙被风吹动的树叶,有感说道:“所有人都在变,一切都在变。唯有宫中那棵老槐树,历经百年风雨,亦驻足在那,从不挪动。”
槐树的树叶在萧瑟,随风而动。
白洛瑶说道:“树与人总是不一样。有些人不是自己想要变,而是周遭的环境不得不促使。如果可以的话,相信每个人都愿意保持着自己那份纯真、真实,享受安稳,不愿改变。”
若每个人出生,都生在温室之中,谁愿意知晓外面的世间有多险恶。
谁愿意不得不让自己内心变强大起来,让自己自保。
北堂修听她一席言,转过身去,看着她。他们停在了一处御花园的花丛中。
“凌王妃,近日可好?”他见她比以前愈发的有底气了些,眉眼愈加明朗,秀脸红润,整个人都泛着轻松与强大,可见她现在是极好的状态。
白洛瑶怕她误会自己方才说的那些话,只道:“很好。只是我刚刚所说的话,是顺着你的话意做出的小小发表自我的言论。”
不然让他误会自己是不是过得不好,还是怎么的。第二日,那宫里头怕就是要谣言四起。有时候谨言慎行,是实质的东西,不是虚的。
“……原是这样。”
北堂修左手持在腰前,看着她的侧脸。
白洛瑶只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那些花上,她道:“皇上最近身子抱恙。朝中诸股势力此起彼伏,太子殿下可担心这朝局有变?”
眼下唯有不断的去拉进友军进来,才能相助他们更好的成事,一举铲除朝中佞臣。
北堂修对于朝政之事甚为敏感,有意回避,只道:“凌王妃如何关心起朝政之事来。”
尽管他心中有她,至今无法忘记她,还想着她,欢喜着她。但他都不希望她能够卷入这朝局之中,想截断她的念想。
白洛瑶笑说:“我倒不是心血来潮,想关心这朝政。只是我近日有给皇上把脉过。”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低的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皇上的身子,不是所想的那样好。”
附近是燎歌在暗地里蛰伏,没有其他的眼线。凌王妃可以肆意的跟太子殿下交谈。现在御花园里没任何人。
北堂修的瞳孔微微皱缩,许是有些惊诧,随后又低头深思了一会儿。
白洛瑶在他思索的时候,便道:“朝局里,谁是佞臣祸官,一眼得知。谁有野心篡位,更是一目了然。如今二虎虎视眈眈,太子殿下若是想保持宁静,便如同这风一般,尽管老槐树百年风雨仍然屹立,但这风吹树叶从未休过。唯有保护好大树的根基,才能保证整个树不受狂风肆虐而倒下。”
言外之意,在这宫里。北堂修的根基不稳。他必须要为自己争一口气。若是不争,别人就会争。到时候,只能眼看着佞臣祸害朝堂,使他自己牵连其中。
北堂修沉思了许久,久久不言。直到白洛瑶不再多话的时候,他思虑一会儿,问道:“皇兄的身子,还能支撑多久?”
若现在起步,不知是否来得及。
白洛瑶微微向他招了下手,示意他低过来些,北堂修便凑近她一点,能嗅到她身上好闻的淡淡的女儿香,那么的清冽。
“至多半年。最少三个月。”
她说完渐渐回过身去,盯着北堂修看。
北堂修喃喃道:“这么快……”
三个月之内,倘若皇兄病逝,那么所有朝中的佞党就会争相而起,到时候朝局很难稳固。有的只是自相残杀,甚至让敌国入侵,给了他们机会。
“皇上的病情,你可是刻意隐瞒?”
北堂修从未听说皇兄的病情如此严重,对外只知道很快就能好,不太严重。
白洛瑶双手放在腰后,步伐轻快,说道:“倘若我不这么做,那就会提前三个月或者是半年,就会引起一山不容二虎的朝局。那些人反倒会趁此毒害皇上,提前篡位。他们会早早的计划与准备。但现在他们不知道,唯有我们知晓。所以先机掌控在我们手中,就要看我们如何把烂牌打成一张好牌!”
今日她说的这些话,就是希望能够点醒北堂煜,让他明白。唯有自身强大,唯有站在正确的正面线上,才能共同抗击敌人。
北堂修微微踉跄了半步,回想起曾经受过皇叔与北堂奕的谋害,导致他不是从马上摔下,便是成了傻子,种种都是他们所害的自己。
如今虽然恢复了,亦没有想要报复他们的心理。但是倘若他不主动为自己争取活命的机会,早晚都是要被他们灭掉。若他们上位,自己难逃一死。
“凌王妃所言甚是。”
北堂修的眼睛带着一丝坚定,他已然做下决心,道:“接下来,有什么我能够帮上你与九弟的地方,尽管开口。”
他若不能继位为皇,怎能便宜了皇叔与北堂奕那等奸臣。在他们的统领下,只会民不聊生,宫中府中都乱成一团。
但白洛瑶显然没有让北堂修为皇的想法,只因北堂修没有这方面的才能,而且他还不知道北堂赫的存在,也就是现在的荀鹤。
荀鹤当年是先帝最宠爱的皇子,认为是最像他的一个儿子,十分优秀。
这皇位本就是他的,只不过被现在的皇上捷足先登,不然此刻天下早已太平。荀鹤之才能,显然在宫中所有人之上。
“太子殿下既然如此说,那便是与我们站在一起了。殿下若是留意到宫中一切事态,可以及时的告诉我们,与我们商讨。”
白洛瑶走到北堂修的面前,手里采过一片叶片,边捻着边说着。
北堂修迟疑的点了下头,看着她,说道:“我一直不明白,九弟为何没有这些想法?”
他所指的是,上位称帝。
闻言,她翘起嘴角一笑,说道:“不是人人都想当皇帝的。他现在没有这个想法,只想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过下去。做一个闲散王爷与闲散王妃,何乐而不为?”
倘若称帝,先不说两人在偌大的宫里都碰不着面,再者还有批不完的奏折,操心不完的百姓各地的大事。再者,皇帝不是只手遮天,还有底下的大臣们时不时的弹劾谏言。
让皇帝娶一些后宫的妃子之类的,都在所难免。自古没有哪个皇帝,是可以照着自己的本心来做事的,只要坐上那个位置,很多时候都是没有办法。
哪个皇帝只有一个妃子,一个孩子的呢?而且这样子孙后面,又是一番争斗不休。皇子与皇子之间争执。
白洛瑶与北堂煜厌倦那等之事,倒不如在王府里,乐得清闲自在!
北堂修微微点头,道:“我明白。”
所以,他从心里便认为,他们夫妇应当是想扶持他。只因为他是太子,现在宫中没有更加合适的人选。
白洛瑶笑说:“先回婚宴吧。我跟殿下出来这么久,他们怕是要起疑了。殿下先走一刻,我后刻再来。”
她为人谨慎,做事自然也小心翼翼。
北堂修缓缓摇头,他说道:“你先走一刻。我想看着你走。”
只要能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再深深的刻入脑海,就已经很是知足。这辈子虽得不到她,放在心里时而想想,倒也是极好。
白洛瑶微微一怔,轻点了点头,转身毫不犹豫的干脆提步,离开了原地。没想到,太子依旧如此长情。这并不好。
北堂修望着她的声影,说道:“我是为了你。”不是为了朝局,也不全部为了自己。
如果是她恳求他,说什么都会答应她。
一阵清风拂过,北堂修的衣袍被刮得猎猎作响,他的眼睛逐渐的迷离。
白洛瑶回到了婚宴里,坐在北堂煜的身旁,微微凑到他的耳畔,低声道:“太子那边,我已经拉拢了。他决定站在我们这里。”
并非是利用,而是自保与招募幕僚,一起并肩作战。
北堂煜将人儿的手握起,放在薄唇上一吻,低哑道:“同他都聊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