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胡九熙还只是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孩,虽然穿着得体平安成长,但还不是传说中的那个私生子,也没有谁关注到京城里还有这么一个能接触公公的人。
而白蕊君正值新科状元,官家酒席,朝内任职忙得不可开交。
起初,白蕊君还能每天抽空往那杏花树下站一站,什么也不做就那么痴痴地看着望着。那胡九熙就每天爬上树再摔下来跌在白蕊君怀里上演一出被英雄救美然后以身相许的大戏。
“哥哥,你救了奴家。以后奴家生生世世都是你的人了。”
“从哪里学来的混话,小小年纪不学好。”
“楼里的姐姐们教的,你再来晚一点姐姐就要带我进楼了。再不济我就要摔下来,没人接,可疼可疼了。”
“以后我事务会越来越多,断不可能每天都来此。少年,你还是早日进私塾或习四书五经,或健体习武,长一身本事吧。”
白蕊君果真就一连十天没来看过杏花树。胡九熙却天天来,天天上树,再天天摔下来。没有人接的他就这么直落落的平摔下来,不用手也不用脚,全拿身体去撞那树根。
哥哥,我好疼呀。
白蕊君哪里知道,他正忙活在圣人与大臣们之间,还和白老爷子起了分歧。
事情是这样的。像白蕊君这样十年难得一见的全才,自然是样样精通样样都可以妥善处理的,人人都想要人人也都不想要,那么他这新科状元的去处就成了犯难的大问题。
圣上想让白蕊君接管户部,户部一直是个重要的肥差,既上承君主的事事,又下关百姓的身家,在众多部门里也是所需才能要求最高俸禄也最高的去处。但近几年的户部却是一个大乱子。米多的地方,米虫自然也多。数十年来形成的官官相护早已经结成了密密的利益网,怎么会愿意这么一个血气方刚的公子来分一杯羹。十八岁的年纪,心里正是怀着家国天下的时候,进来谁也不知会是另一个米虫还是一剂强有力的杀虫良药。自然,圣上打的也就是这个主意。
自己家的宝贝儿子,白老爷子自然也是不能让他被送去火场的,卖了老脸,看在自己还能在朝里说得上话,悄无声息的驳回了圣上的提议以小儿年龄尚小为由请旨给白蕊君一个礼部的闲职。父亲护儿子,上司护下属,可想而知白蕊君若在礼部一定顺风顺水,白家在礼部也会说一不二,圣上怎么会愿意。
可偏偏白蕊君哪一个都不想去,他要做言官而且偏偏是谏官。规谏上君之过、劝谏天子之失。这一下可就满朝风雨,沸沸扬扬了。
这不是要活生生的要打圣上的脸吗?
这一回,白蕊君是闲了,一没正经的下旨给一个去处,二没下旨定一个罪名。只能白白的等在家中顶着状元的头号,空无一职的在京城里闲逛。
“哥哥,听说你是个混账东西。”
“谁说的。”
“曹公公说的,说你把圣上气晕过去了。”
“别瞎说。”
“我没瞎说,曹公公说你要做一个什么说话的官。你别做那个了,和圣上说话不如和我说话。”
胡九熙这一次没有上树,也没有跌下来,还是在这棵杏花树下,春风轻曳,抱住白蕊君的腰,脸埋在白蕊君的衣襟里。
“你别和那个老坏人置气,我不信曹公公说的。你别做官了,我养你吧。他们每天都会给我很多银子,我花都花不完。”
胡九熙哪里知道白蕊君的一腔热血,十年寒窗苦读,能力越大的人,越是以天下为己任,这是这是刻在诗书里的传承,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万万仕子的理想。
这一次白蕊君也很久没来杏花树下,杏花只有短短一个月的花期,这春风也只吹了白蕊君一个花季。
胡九熙还是像往常那样等,爬上杏树,等一个人,再一个人摔下来。
哥哥接住我。
但还是天天摔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哎哟,小祖宗,你一天天上哪里玩儿去了,每天都破衣裳。”
“曹公公,我去看白蕊君哥哥了。”
“胡话,白公子早就被关在家里。”
“那你能让李公公带我去白府吗?”
原来这朝上的那一出气坏的不止圣上,还有白老爷子。白老爷子看着自己成器的儿子只能不停的叹气,在家里称病了,也借着侍疾的由头不让白蕊君出门,让他好好面壁思过。
到底是少年人,太血气方刚,太直来直去,差了点年岁,差了点经验,空有能力没有合理用能力的法子。
李公公到底是圣上身边的人,虽不是总管到底是老人。带着胡九熙就进了白府,白府的人一听来的是个公公和一个小子,都摸不着头脑。寒暄了几句后就直奔了主题,将胡九熙交予了白蕊君就回宫里去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杏花还开着吗?”
“哥哥,九熙想你。杏花谢了,你也不来了。”
“原来你叫九熙。元九熙?”
“不,是胡九熙。哥哥,我跟母亲姓。”
“原来不姓元。”
“哥哥,你教我习字吧。我也好好读书,做一个和你一样的人。”
白蕊君不清不楚不明白的就做起了先生。也不知从何时起,也不知是何缘故。像是胡九熙天天都来白府,一来二去,自然就教上了。
习时,白蕊君握着胡九熙的手教他从如何写自己的名字到四书五经古理诗篇。憩时,白蕊君带他乘凉,陪他爬杏树,给他扇风檫汗,再接住手滑摔下来的他。胡九熙更是白蕊君喜欢什么就学什么,活生生把白府变成了私塾,一定要成为和他志趣相投的知音。
直到他何去何从的旨意下来,结束了这三个月的童趣生活。
“什么?让我和亲?”
那是近十年来整个京城里最大的笑话,就是几年后的今天,平头百姓也喜欢拿这个做饭后谈资。圣上的这一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却又能又准又狠的给白蕊君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