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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奇货

苏子修早就隐约猜到了白狄王的心思,但是每次对上白狄王那志在必得的眼神,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打一个哆嗦。蛮族之人果然很直接,什么都不藏着掖着。

苏子修从祁国脱身之后,没有回昭国,而是孤注一掷地来到了戎狄,不仅仅是为了避难。苏子修有自己的一番计较和考量,越是荒蛮之地,说不定越是藏着许多意想不到的机会。

初到戎狄,苏子修在行事上表现得相当谨慎和低调。幼年时期的经历,令他懂得了一个道理:人不能锋芒毕露,更不能恃才傲物,尤其是刚刚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当中,安分守己、藏拙守愚是最好的办法。如果盲目地在人前展现自己,这种行径不是在找死,就是离死不远了。

赵国师将他引荐给白狄王之后,他还是秉持一贯多看少言的原则。话可以不多说,但是眼睛要落在实处,要在不动声色中将对方的底子摸透。

苏子修越是表现得谦逊谨慎,白狄王穆若就越是欣赏这个性格沉稳的年轻人,越觉得苏子修是个人才。如今难得能有这般稳健的年轻人了,再说了,高人不都是不显山露水,但是只要一出手就能一鸣惊人?白狄王本身就对苏子修颇有好感,多番接触之后,对他更为欣赏,给予上宾的待遇。若不是担心赵国师会有想法,白狄王还真想将苏子修也尊为国师。

说起来白狄王的初衷也很简单,心想着自己给足了面子,苏子修总要感念一下他的知遇之恩,再不尽心竭力地辅佐自己就说不过去了。

其实就算穆若要给,苏子修也不会接受国师的身份,他的当务之急是在这里站稳脚跟。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苏子修对白狄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不再是初来乍到时的一无所知。

在苏子修看来,目前白狄人建立的显国可谓问题多多,制度来上说就是一团混乱。戎狄是游牧民族,部落首领就是拥有最高权力的人,通常身边会有一些人协助首领一同处理本部落的诸多事宜。简单来说,这些人就是部落首领的行政班底,但只是有一个雏形,因为缺乏明确的分工,更缺乏明确的官阶划分,这些人职责不明,文武不分。这样不成熟的行政班底,若是管理一个部落,可能也能胜任,但是要管理一个大点儿的国家,肯定会出乱子。

第一任的白狄王也看到了这个问题,故而主张推行汉化,参照中原的国家体制设立了朝廷和官府,任命了首辅、六卿及以下的官员,将文武分家,令其各司其职,进行了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但是戎狄的情况与中原相去甚远,这种类似于空白中摸索的改革并不顺利,第一任白狄王学习中原也只是学了个半吊子,画虎不成反类犬,如今传到穆若这一代,这套所谓的中原治理制度越发四不像起来。

苏子修还发现目前白狄最重要的问题就是战事过繁,内耗严重。也许是戎狄人天生好斗,几乎一年到头都在打仗,不是去抢夺其他部落的资源,就是抵御来自其他部落的入侵。就拿白狄人举例,他们只要一闲下来,头一件事就是商量打仗,有时是为了吞并某个部落,有时仅仅是为了捞一票,挑一个倒霉蛋占点儿便宜回来。同样,其他部落也会来攻打白狄,占领一块土地或者抢掠人口、牛羊等。白狄看似强大,实则四处扩张又四处挨打,一年年过去了,国力不见增长,反而消耗不少。

在摸清这些情况之后,苏子修心里也渐渐有底了,但他还是不能轻举妄动。因为眼下有个人他不得不顾忌,那就是被白狄王穆若尊为国师的赵光吾。

说起赵国师就不得不提到白绮梦,苏子修目前能确定的就是白绮梦不会加害自己,至少暂时不会。否则她又何必冒着暴露自己实力的危险救他逃出祁国?赵国师跟白绮梦之间一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对赵国师本人,苏子修还是没有太多了解。另外,赵国师的身份成谜,苏子修只知道他是中原人氏,籍贯、身世、背景皆不得而知。

就在这时,苏子修在鹿城的宅院迎来了一位稀客,来人正是国师赵光吾。赵国师只身前来,给他应门的正是宋翎。赵国师看到这个小丫头,年纪尚小,不是十分美貌,却给人一种清秀甜美、纯良无害的感觉。她身形娇小,只到他的胸口。

如今离开了祁国那个让人时刻如履薄冰的地方,宋翎不再扮成小厮,而是恢复了姑娘家的装束。她依旧装成苏子修身边的丫鬟,对外自称“松子”。

宋翎认得这人就是白狄有名的赵国师,但是她并未多言,安安静静地领着赵国师进去,到了苏子修用于待客的房间。而苏子修按照中原的规矩,沏了一壶茶,在正厅郑重其事地等待着贵客。

赵国师年约三十,不算十分年轻,但也绝对不老,可以说是正值男人鼎盛的年华。或许是长期居于戎狄,赵国师在五官和体魄上,显现出了北地汉子粗犷雄壮的风格。他面相英武,方腮阔口,两道浓密的剑眉衬得一双眼睛犹如猎鹰般雪亮,人也生得异常高大魁梧,身量娇小的宋翎站在他身边,和他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他的鬓角、上唇和下巴都蓄着胡须,跟一般的戎狄男子无异。

宋翎在完成领路的任务之后,悄无声息地移步到了苏子修的身后,因为她不想跟这位赵国师站得太近。苏子修看出了她的小心思,目光不经意地在她身上瞥过。

其实宋翎也在纳闷,既然是国师,那么就是专门出谋划策之人,为何眼前这人长得更像是一名冲锋陷阵的武将?

苏子修和赵国师少不了礼节性地问候一番,然后各自落座。苏子修对赵国师的来意猜到了几分,但是并无十足把握。这时,他转头去看宋翎,只见宋翎还在出神,脸上依然留着几分没有掩饰好的疑惑。

“松子。”苏子修轻轻唤了一声,待到宋翎回神,他才说道,“松子,说起来国师还是你的恩人,你可有亲自谢过国师?”

苏子修的声音如他的长相一般温润清朗,宋翎听见苏子修唤自己,定了定神,随即乖巧听话地走上前,朝着赵国师盈盈一拜,行了一个标准的中原女子的拜谢礼,嗓音带着少女独有的脆甜:“松子多谢国师救命之恩。”

赵国师先是迷惑,随即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你啊……”

当初飞涯带着宋翎北上前往戎狄跟苏子修会合,长途跋涉、风餐露宿的艰辛自不必说,还要时刻提防祁人的盘查,一路过来提心吊胆、精疲力竭。宋翎原本就在病中,疲病交加,心神的损耗到了极限。当他们千辛万苦地找到白狄的鹿城时,守城的卫兵一看是两个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中原人,立马就要放箭射杀他们。戎狄对中原人一向缺乏好感,而且在中原边境一带烧杀掠夺的时候,不知杀了多少中原人,再杀两个送上门来的中原人自然眼睛都不眨一下。

说起来也是宋翎和飞涯命不该绝,正好碰上国师巡防。赵国师想到了苏子修托付于他的一件事,说自己还有两个要紧的同伴可能会来鹿城。因此,赵国师下令卫兵不准放箭,先查问清楚这两人的来历再说。

飞涯见到有一线生机,思路敏捷,口齿清楚,当即自报家门,表明他们是苏子修的家仆。而在那时,宋翎早就体力不支地昏迷过去,发生了何事她一无所知。

事后飞涯还开玩笑地说,松子当时就算死在乱箭之下也是一无所知的,因为她已经昏过去了,若是这样死了,那可真成一个糊涂鬼了。

赵国师又打量了一回眼前的少女,明眸皓齿,仪态得体,他一时无法跟当日在城墙下那个像小叫花子一样的人关联在一起,只是又感叹地重复了一遍:“原来是你啊。”

行拜谢礼,对方不承礼,行礼这一方就要保持之前的姿势。宋翎刚刚行礼姿势标准,只是为了在人前给苏子修长脸,然而这时对面的赵国师居然婆婆妈妈的,一点儿都不爽快,自己的腿和膝盖都发酸了。

赵国师终于想起来了,讪讪地笑道:“哈哈,松子姑娘,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宋翎完成了任务,不再多言,又温顺听话地退回了苏子修身后。赵国师看着她,水灵灵的少女,从始至终不多说一句话,宛如装饰在主人身后的一个盆景或者一个瓷器花瓶,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可真是赏心悦目的花瓶。

苏子修则是淡淡一笑,此时他的一言一行颇有大家长的风范,落落大方。他对着赵国师说话,余光却不经意地落在宋翎身上:“国师大人,松子对子修来说是极为重要之人。国师对松子的救命之恩,子修铭记于心。”

赵国师也回了几句客套话。他十分清楚,这其实是一种跟人打交道的手法,不得不说,赵国师对此依然受用,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被人捧高的感觉。

但是赵国师没有忘记今日的目的。他是身负白狄王穆若之托,前来打探苏子修的口风的,于是开门见山地问道:“七公子,你觉得现在鹿城治理得如何?”

苏子修想不到赵国师会如此直接,表面上保持微笑,心里已在盘算如何回答他了。

离开昭国之后,皇子的身份反而成了包袱,苏子修自言排行第七,白狄这里的人也就以“七公子”称之。赵国师刚刚只说鹿城,却不说显国,他自己也有点儿不好意思说出口。白狄人定都建国,对外号称大显,其实只有鹿城一座城池,其余那些分散的领土虽说也在白狄手中,但是今天别人来抢,明天我又抢回来,得得失失没有一个定数。说起来,正儿八经的大本营就是鹿城了。

苏子修轻松一笑,未曾说话,亲自为客人添了点儿茶水。从壶嘴出来的是乳白色的马奶子茶。在戎狄,茶叶是稀罕物,戎狄人平时常喝奶茶或是奶碗子,苏子修也就拿这个待客了。

赵国师看着热腾腾的奶茶,心里似是一动。

“国师大人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苏子修问道。

“当然是真话。”赵国师挑了挑浓眉,知道苏子修有顾虑,切入正题之前,必然要有一番铺陈,所以赵国师又补充道,“我今日这一问就是受大王所托,大王还有一句话,请七公子但说无妨。”

赵国师是一个脾气和长相如一的人,豪爽中带着三分火暴。他已经给了苏子修一颗定心丸,苏子修还是避而不答,居然又把皮球踢给了他。要是放在平日,赵国师早就发作了,但是眼下他不会。苏子修之前的谦恭尊敬和温文尔雅,还是让赵国师觉得受用的,并且当着一个小美人的面,他的确不好发火。

赵国师是聪明人,一想就明白了。苏子修是不愿得罪自己,毕竟自己在国师的位置上好几年,实际是执行丞相的职责。若是苏子修说治理得不好,岂不是不给他赵国师面子?尽管已经得了白狄王的“特许”,但是在苏子修对他赵国师的肚量没有把握之前,还是宁愿缄口不言的。

赵国师暗自叹道:果真是一个谨慎到一丝不苟的人。其实也是自己疏忽,在戎狄太久,不知不觉就习惯了狄人那一套直来直去的说话方式,居然忘记中原是“嘴上说一句,腹中打千句”的谈话规矩。

赵国师想到这一层,立即也给了“特许”:“七公子不必在意我,也不必有任何顾虑。”为了使自己的话更为诚恳,他又道,“鄙人不才,承蒙大王看重,忝居国师之位,鄙人日夜忧虑,唯恐己身不足以担当大任。说实话,我那点儿不足道的才干,于治国安邦上实在有限,多年来愧对大王的礼遇和厚爱,能回报大王的,唯独就是将七公子引荐给大王,所以请七公子今日一定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是鄙人的心愿,也是大王的心愿。”

赵国师在言辞上的功夫不弱,而且他也学聪明了,干脆直接将退路都封住,由不得苏子修再慢悠悠地打太极。

“国师大人过谦了。”苏子修轻轻勾唇,面带微笑,火候已经差不多了。宋翎在一旁听得无聊,但还是默默地站在苏子修身后,不时地为面前的二人斟茶,轻手轻脚,没有多余的响动。

苏子修提到了白狄的频繁征战:“据我所知,白狄没有一年不对外用兵,到处去攻打其他的部落,往往以抢夺牲畜、人口、财物为首要目标,抢来的领土守不住,不知道何时又会被谁抢去。虽说白狄的骑兵在草原上声威赫赫,但是自己的原有领土甚至是大本营,也是一年到头遭受其他部落的攻击,总而言之,白狄是四处扩张又四处挨打……”

赵国师渐渐蹙起眉头。苏子修说的情况他也看出来了,毕竟他在戎狄待了这么多年,只会比苏子修发觉得更早。只是戎狄人的好勇斗狠仿佛扎根在骨子里,融合在血液里,不安分是他们的天性,要是不打仗,三天太平无事的日子过下来,估计那些草原壮汉就会手痒难耐了。

但是赵国师没有出声打断苏子修,他想听听苏子修的看法。

“白狄若是想要强大,成为真正被所有人承认的显国,首先要停止这种无意义的战事消耗。据我观察,白狄的骑兵虽然强大,但是管理十分混乱,缺乏严明的纪律和自上而下、分工明确、绝对服从的等级。虽然最上面有几位将军也给各军小分队任命了统领,但是管理十分松散,视军纪如无物,只要有人振臂一呼,就能召唤几个兄弟,任意行事,根本不会管自己的统领是否下过命令。”

赵国师不置可否,示意苏子修接着说。

“我刚刚来白狄不久就听说了一件事。有个士兵纠集了几个兄弟,擅自脱离大部队偷袭了一个小部落,带回来不少珍宝。他非但没有被处置,反而得到了嘉奖。容我说句冒犯的话,不服指挥,擅自行动,这种事放在中原任何一个国家,都是要按照军法处死的,杀一儆百,哪怕功劳再大也没有用。因为这种先例不能开,成功一次是偶然,失败才是必然的后果,要是下面的兵卒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那要指挥的将军做什么?军队也就成了一盘各自为政的散沙。所以,整顿军队,严明军纪,势在必行。还有一点,恐是后话了,那就是请大王考虑裁军……”

“这个……”赵国师前面听得连连点头,“裁军”两个字却令他坐不住了。他这么多年的国师不是白当的,摸清了白狄王的性格。这些年白狄王的确有心改革,只是很多政策是中途不了了之,只有一件事白狄王一直热衷,那就是扩军。他每年都要向国内发出征兵令,为军队增补人员。

白狄目前带甲兵卒约五万,白狄王对自己的军队的规模有着近乎偏执的在意,在军队人数上简直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只要有一年数量低于五万,白狄王就日夜琢磨着还能从哪里抽一些兵源。

所以赵国师听到“裁军”二字后,才会如此坐不住,但是转念想想,这位七公子是聪明绝顶之人,只是他在白狄的时日尚短,看得清情势却未必就能摸清人心,尤其是白狄王的心思。

苏子修没有过多理会赵国师,自顾自地往下说道:“虽说这是后话,但是未雨绸缪,也要尽早考虑。我查过了府衙里的典籍,白狄目前的人口十万有余,军队就有五万,占了半数,竟然达到一个平民要供养一个士卒的地步,可想而知百姓的负担之重。说是裁军,其实不如说是精兵,精简军队中的老弱残兵,只保留核心的战斗力。小国寡民最适宜推行的是精兵政策,而不是盲目的全民皆兵。”

赵国师紧锁眉头,晓得苏子修说得有道理。从长远来看,白狄就得走精兵这条路,要是按着白狄王一个劲儿增兵的想法来,老祖宗留下的家底就算不在他手上败光,也会在他的儿孙手上败光。

其实赵国师也有点儿无奈,这个苏子修也是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主儿,要不然怎么一开口就拿最犀利的问题开刀?赵国师讲这些话还要思量一番,只能讪讪地赔笑道:“那么,七公子,除了军事,其他方面还有什么见解吗?”

苏子修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赵国师的神色变化,看到他是这个反应,心里已经有七八分把握了。接着他又从三公六卿、将相侯史的官场人事结构,讲到了行政体制、经济民生、开设蒙学、推行教化等。

赵国师钻研政治多年,是个内行人,这些话他一听就知道有几成实货,几成虚货。对苏子修此人,他确实是由衷钦佩,这世上有才的年轻人不少,但是有才又谦逊低调的年轻人凤毛麟角,恃才傲物的人反倒多了去了。毕竟年轻人容易沉不住气,但是苏子修则不然,他身上透露出的是一种跟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和稳重,甚至还有三分老辣。

赵国师觉得,这或许跟苏子修当过质子有关。

宋翎圆睁着眼睛,努力使自己保持笔直的站姿。她想若是这二位再不讲完,她就要昏昏欲睡了,她对国事不感兴趣。

赵国师又连连点头。他今日来这一趟似是收获颇丰,至少在白狄王跟前能有所交代了。

赵国师似是思索着道:“七公子,在民生经济上可否说得细一些?”

“细一些又是一大篇内容,今日不可详说了,不然子修先为大王献上一计如何?”苏子修不动声色地将谈话的方向把握在自己手中。

“此言甚妙!”赵国师立即赞同。

苏子修说道:“请大王下令,前往各个部落收购各种皮货,尤其是上等狐皮、貂皮,若是能寻到,价钱高点儿也是可以的。”

“这是为何?”赵国师隐约也能猜到一些,“难道要囤货,借此抬高皮货的价钱?”

苏子修接着说道:“白狄目前有这个财力将市面上流通的皮货尽数收入囊中,然后去边境一带高价售出。在北上的时候,子修发现祁国国内皮货行情紧俏,那些皮货贩子一定会冒险来边境买货。其他部落的皮货已被全部被收购了,我们就是唯一的卖主,价钱自然是好说的。”

赵国师忍不住点头,但苏子修后面还有一招:“将皮货卖出之后,随即在边境买入大量粮食。听说今年草原受灾严重,入冬以来已出现好几场暴风雪,粮食紧缺的问题迟早会冒头,咱们购入的粮食不仅能满足国内的需求,当其他部落存粮不足时,咱们还能高价卖出。这时候就不必客气了,价钱自然有多高就说多高,你要价越狠,他们明年春天就越老实。”

赵国师理清了这些弯弯绕绕,不由得赞叹这个主意高明,不用动一兵一卒,就能将手伸向别人家的库房,他忍不住说道:“这个比舞刀弄枪地去抢可要高明多了。”

苏子修喝了一口茶,并未说话。

赵国师留意到苏子修的奶茶,这时才奉上两罐白瓷罐装的茶叶,说道:“这是大王命我专程带给七公子的,说是七公子可能不习惯奶茶的腥膻,所以特地从宫里的库房拿出了两罐茶叶给七公子,以解七公子的思乡之情。”

茶叶要到边境上交换才能得到,好茶更是价值不菲,每个部落唯有首领才能享用,平民百姓连见都未必见过。白狄王一出手就送来两罐茶叶,称得上是一份厚礼了。

苏子修收下茶叶,不卑不亢地谢过了。至此,赵国师也要回去了,但他似乎又不急于离开,视线越过苏子修的肩膀,总是若有若无地看向苏子修身后的人。

苏子修心细如发,不会留意不到这个细节。赵国师是在看宋翎。

宋翎也发觉了,被这有意无意扫过来的目光盯得很不舒服。因为她站在苏子修身后,下半截身子被苏子修挡住,所以她趁着无人看见,偷偷地用手指戳了一下苏子修的后背。

就算宋翎不用“一阳指”暗中示意,苏子修也有心送客。他神色如常,从容地笑道:“国师大人,我家松子是否有失礼之处?若是有招呼不周的地方,还请国师大人不吝指教。”

赵国师瞬间反应过来失礼的人是自己,苏子修这句玩笑话是为了给自己留面子。他一半出于豪爽,一半也是有些鬼使神差,朗声说道:“七公子,这位松子姑娘长得有点儿像鄙人已过世的……”赵国师原本想说“发妻”,但是顾及自己的颜面,临到嘴边又改了,“小妾。”

宋翎刚刚经历过玉柳容一事,尚心有余悸,听到此言脸色已然变了,心里警铃大作。她凭着女子敏锐的直觉猜到了,后面肯定不是什么中听的话,无非“公子可否愿意割爱于我”等。

苏子修依然镇定自若,眼中的笑意更浓,仿佛只是一句事不关己的话落进了耳朵里。他先是略为惊诧地哦了一声,然后又不疾不徐地说道:“这是我家松子的福气,要不然那日怎么偏偏就是国师大人救了她?国师大人没了心爱的妾室,在子修这里碰见一个长得相似的;若是子修没了松子,可不知道能否有国师大人的好运气,也碰见一个跟松子长得相似的人。”

苏子修这番话没有直接挑破,但是意思非常明显,他是不会将松子让给别人的。

赵国师之前的话多半是有感而发,并非为了要人,而且这样直白地要人是极其失礼的。

“我只是随口一提,怎么可能动横刀夺爱的心思?”赵国师也是见惯大场面的人,不轻不重地打趣了自己一句,算是给自己解了围,随即告辞道,“叨扰七公子半日,我也该回去了。”

赵国师这次是真心告辞,因为他还要给白狄王回话。苏子修跟他是开头讲军事,最后讲到的财政,但是他理了理思路,决定在白狄王面前要从后往前讲。他若一开始就跟白狄王说什么“裁军精兵”,这位戎狄首领八成听不进去。打人前一定要给一颗甜枣,那就是苏子修最后说的炒卖皮货和粮食的法子。

根据赵国师对白狄王的了解,白狄王的心头好有两件事,一件是增兵,另一件就是敛财。现在赵国师就打算用这一招敛财先将白狄王给稳住,然后徐徐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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